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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回 靈龜負圖演天象,塵網懸符鑄圣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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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問僧眉眼含笑,也不搭腔,只招了招手。師徒仨便離開荔龍蘭亭的古樸蔭涼,踏入幽幽茶馬小道,兜兜轉轉,繞過“一帶一路”景觀長廊那蜿蜒長龍,最終在盤龍假山的磅礴身影下站定。老道俯下身,目光如電,鎖定錦鯉池中那兩個不起眼的陶泥水缸。看著看著,他竟挽起衣袖,探臂伸入其中一個缸內摸索起來。不多時,手掌一翻,托著一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嚇得魂飛天外的烏龜寶寶。小家伙儼然一副“裝死就安全”的標準姿態,五體盡縮進硬殼堡壘。無問僧湊近,悠長地吹出一口氣,恍若仙家點化。那小龜竟似中了定身咒解除,悄悄探出綠豆小腦袋,滴溜溜的圓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不太冷的世界。

  “呀!”趙不瓊湊上前,心瞬間被萌化,“小烏龜寶寶!來了老師這兒多少回,今兒還是頭一遭見活的小寶貝!這是什么稀罕龜種呀?”

  “它呀,幼崽時期就跟忍者似的,”無問僧朝池里兩只曬太陽的巴西龜大爺努努嘴,“藏匿是本能。得熬到長成那倆祖宗爺的份上,才會大模大樣在水面浮著,眼巴巴瞪你,控訴‘飼養員咋還不投食’!”

  說著,他將掌心微傾,小龜“噗通”跌回泥缸,小爪扒拉兩下,轉眼便像一滴水融進大地,消失無蹤。無問僧又探手到另一個泥缸中,這次摸出一只約有半個巴掌大的小龜。比起方才的“指間豆丁”,這位算是個“少年郎”了,照樣也是一遇險情就秒變“縮頭將軍”。老僧依舊故技重施,吹出一口道氣。“少年龜”立馬探頭,綠豆眼賊溜溜地眨巴著,最后竟直勾勾盯住了李一杲。

  李一杲被盯得發毛:“哎?這龜小子老瞅我干嘛?”

  “哦,”無問僧托著小龜,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跟它說,你是它前前世的…祖宗。”那小龜也不知是真信了還是被“仙氣”醺迷糊了,在老僧掌心徒勞地爬來爬去,愣是逃不出那“五指如來界”。

  無問僧指尖點著龜背教學:“瞧這背甲,分上中下,象天、地、人三才。這是五塊盾片,象征金木水火土五行。”說著手腕一翻,露出小龜腹甲,“再看肚皮,十二塊甲片排布,暗合十二地支輪轉!”他又把龜翻回來,“重點來了!這背部以九宮格論,中心為五宮,環抱八宮——此乃八卦方位!古訣有云:‘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好了,連數字洛書都給嵌在龜甲上了!”

  話畢,他將小龜放回水中。“少年龜”顯然比“指間豆丁”有經驗多了,泥巴一滾,剎那間遁形無蹤。無問僧就著錦鯉池清冽的水洗了洗手,指尖滴著水珠,慢悠悠道:“上古天真之人吶,其‘天真’不止于感悟天地間細微的電流暗涌,更在于能從所見之物,推演萬象之內涵與外延。想那小龜破殼便孑然一身,無人照料。可咱人類不同,有親緣牽掛。你試以自身夫妻為圓點,”他比劃著,“父、母、兄、姐、弟、妹、子、女——瞧,八個符號,是否已將你血脈相連的塵網,盡數囊括?”

  “慢著,老師!”李一杲的科研雷達瞬間啟動,精準發現“程序”漏洞:“這不對啊!自己和老婆,不屬血緣關系吧?”“當然不算!”無問僧一副“這你都沒整明白”的表情,指向周遭花草,“你二人,在敘事宇宙里共為主角本體!周圍八位親屬才是被你‘觀測’的客體關系!不然怎道‘夫妻一體’?古人觀天象,辨八方方位,分鳥獸蟲魚為八類,道理相通。”他聲音漸如古井無波,字字珠璣,卻又響若洪鐘,“當你能用八卦之‘不確定’,為世間萬物掛上‘標簽’,將其納入這分類之網,那抽象的符號,便在無窮的勾連演繹中,漸漸沉淀出足以刻畫命運河流中每一粒塵埃的——確定性軌跡!”

  老僧拿起毛巾,不緊不慢擦干手上的水痕:“好啦,理論課暫停,該‘實操’了。你倆合計合計,把翰杏園里眼之所見,統統劃歸到八卦名下,打上符號‘烙印’。稍后老夫讓你們辦事,你們只能用一串卦象符號,‘加密’記錄所見,交予我‘解碼’。”

  李一杲一聽這種跨時空“密碼學”實戰演練,頓感新奇又頭大。立馬扯著趙不瓊掏出手機,噼里啪啦對著奇石幽蘭、亭臺古木一通抓拍。夫妻倆熟練召喚出AI助理“滴滴兔”,祭出八卦分類寶典。一通“坎水生魚”“離火映瓦”“巽風搖葉”“艮石壓階”……在智能加持下,竟飛速把園中諸景貼上了八卦標簽。萬物歸宗,只待解碼。

  兩人正嘀咕著“八卦符號怎么分類動物”,無問僧已手腳麻利地在院里燃起幾根粗壯蚊香。青煙裊裊升起,那些潛伏在陰影里伺機而動的“嗜血暗哨”,轉眼間偃旗息鼓、寂然無聲。老道拍拍衣袖上的香灰,也不多言,只朝兩人一招手,便順著蜿蜒的茶馬小道,引著他們直奔荔龍蘭亭而去。臨到亭前,忽又轉身吩咐:“去溜達一圈兒,回來說說都瞅見了啥,只準用八卦符號當你們的‘密碼本’!”

  不多時,李一杲和趙不瓊轉悠回來,煞有介事地在石桌上畫下幾個象征性的八卦符號:巽下兌上為“澤風大過”象水池障礙;艮為山;震下離上為“火雷噬嗑”或象征受阻后折返;離為火。

  無問僧瞇眼瞅了瞅那幾個符號,枯藤般的手指挨個點過:“唔,你倆這是…剛進去就撞見個坎兒,像個小水塘攔著?琢磨過去,發現前頭戳著一座‘艮為山’。走到盡頭,山擋路不通(震下離上,或噬嗑受阻之象),只好掉頭回轉?結果…咦!扭頭就瞥見離火在地上燒得旺?”被戳中心事的兩人,頓時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對對對!就是這么回事!”——雖然他們壓根沒按指令溜達到蘭亭深處,只到了半路的清水井那兒就貓著腰拐彎了,看見點著的畜牧蚊香后,便跟踩了剎車似的一溜煙退了回來。

  老道也不戳破這“陽奉陰違”,嘴角噙著一絲“為師早就看透”的笑意,隨即甩出更燙手的山芋:“來,進階題:用八卦符號,給為師描畫一個場面——‘我爸去隔壁老王家借米,結果挨了一頓揍!咱們得抄家伙去討個說法!’”

  “啊?”李一杲和趙不瓊面面相覷,這任務簡直像讓算盤去解微積分——怎么可能?!兩人抓耳撓腮半晌,忽地靈光一閃,竟真用一串疊羅漢似的八卦符號,乾為天表父親、坤為地表被動容納/挨揍,離為火表沖突爆發,震為雷表行動/去討說法等,硬生生把這場“借米江湖恩怨錄”給編排了出來!更絕的是,思路一開閘,腦洞剎不住,什么八種掄胳膊踢腿的動作——攻、守、哭、怒…、八種鬧肚子的需求——餓、氣、急…、八種翻江倒海的欲望——報仇、講理、吃飽…、八種擰巴著擠出的表情——怒、懼、獰笑、哀嚎……噴涌而出,與那八卦符號你勾我搭,精準配對!這堪稱史詩級的“符號學工程”完工后,一股“老子參透天機了!”的澎湃成就感,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方才還如觀天書的八卦,此刻竟成了可自由拆裝腦洞的樂高玩具!

  “哈哈哈……”李一杲突然一拍大腿,雙目放光如燈泡,“明白了!這不就是計算機那二進制的祖宗嗎?八個符號,擺出0到255種組合,可不就能給宇宙萬物都發‘電子身份證’么!厲害!”

  破譯了符號密碼,無問僧后面甩出的“干貨”,兩人嚼得如吃脆蘿卜般爽脆:“你們筆下正寫的真影易,正是如此記錄滴水巖命運浮沉的!開篇第一卦,便是這承載聚散流轉玄機的‘風水渙卦’。后面的卦序嘛……”老道眼中精光閃爍,“規矩自己立,道路自己踩!你們推演出的新排布,就是真影易的‘天定’順序!”他神色一凜,語氣不容置疑:“每個卦的卦辭、寓意解析,也得你們自己提筆落墨。甭想偷懶把周易那一套老黃歷直接復制粘貼!”

  無問僧語重心長,字字如珠落玉盤:“對你們而言,滴水巖公司,就是一個新從混沌中誕生的‘創業小宇宙’!每個宇宙,自有其獨一無二的天道運行之軌、地道承托之力、人道悲喜之律。故而,便也孕育了獨屬于它的那本易經!你們親手編寫的真影易,便是為這個小宇宙的天地人三道之變遷,量身定做的‘運行手冊’!”

  “一家公司就是一個混沌小宇宙!”這石破天驚的斷語,像電流猛擊李一杲神經末梢!他腦中瞬間閃過文王拘而演周易、伏羲畫卦開天地的傳說,頓時狂喜:“老師!那我們要能把真影易整個體系都推演圓滿,豈不是也能…肉身成圣?!”

  “成圣之路嘛…仙途雖寬廣,道阻且長喲。”無問僧悠悠起身,重新倒回老藤躺椅的懷抱,像窩進一片云里,“理想可以很璀璨嘛!不過嘛…”他話鋒帶著洞穿未來的淡然,“若他日,滴水巖能成為八千萬人安身立命之所,而這本真影易,又能絲絲入扣,吻合其天、地、人三道輪轉的大道玄妙…嗯,你這肉身凡胎嘛…倒也有望在真仙榜上留個名兒了。”他擺擺手,像趕走一只想象中煩人的蚊子,“別想那么遠,先把眼前這‘風水渙卦’你的獨家解讀、新卦辭,給為師憋出來是正經!”

  李一杲前半句聽著心頭正美得冒泡,一聽后半句“卦辭得自己寫”,笑臉瞬間像被寒流凍住的糖畫——僵了!他一雙眼珠瞪得活像古廟門上失修的銅環,差點要彈出眼眶:“哇呀呀!老師!”那嗓門震得亭角的灰都抖了三抖,“您老人家這不帶這么‘晃點’徒弟的吧?”他指尖哆嗦著戳向那頁從周易上“搶救”下來的渙卦辭:“您瞧瞧!‘亨。王假有廟,利涉大川,利貞。’光是念通順都磕磕絆絆,讓我們自個兒編天書?弟子這點墨水怕是要兌水三缸才夠用!”

  無問僧嘴角一撇,那不屑勁兒濃得能腌醬黃瓜:“哼,這文縐縐的玩意兒,不過是姬昌老兒辦事前心里敲著小鼓,對著卦象貼個‘心想事成’的便簽紙罷了,有甚稀奇?你今兒個巴巴跑來翰杏園,憂前途、問吉兇,盼著老夫給‘滴水巖’摸骨算命——”老道眼風往趙不瓊那兒一溜,“小瓊,筆伺候著!”

  趙不瓊心領神會,纖指在手機屏上滑得飛快,記事本已然“嚴陣以待”。

  無問僧先說了個大白話版本:“就這渙卦啊,你倆心里頭不是正愁得慌么?跑來問老師我。我呢,今兒個高興,擺桌設宴款待,這可是大吉兆!酒過三巡,老子再掰扯掰扯你公司那攤子事,嘿,發現跟這世道人心的風向還挺對路,又是大吉大利!要是你們那滴水巖真能養活得了幾千萬張吃飯的嘴,嘿嘿,沒準還真能給你們捏出個肉身成圣的坯子來!”

  接著,無問僧聲如清磬,字字分明,緊接著文言版脫口而出,如清溪流澗搖頭晃腦說了個古文版:“渙,心憂,往謁師卜。師饗,吉。師言司勢,協人文,大吉。若兆民得哺,圣胎可鑄。”

  老道得意洋洋,袍袖一拂,仿佛剛捏了個泥丸子般輕松:“喏,新鮮‘出爐’的卦辭,這不成了?”

  “哇呀——!”李一杲下巴驚得快砸腳面,“這吉不吉的,還不是您金口一開,錦鯉也得翻身?”他原以為師父要搬出什么河圖洛書、掐指星辰的玄奧排場,豈料三言兩語便烹制了一道“卦辭自助餐”,一時像捧著燙手山芋:“這不就是記記流水賬,再給自個兒貼個‘真棒’小星星?”

  趙不瓊抿唇一笑,早看穿自家夫君嘴上喊難,眼底躍動的小火苗卻燒得正旺。她執壺傾茶,碧綠茶湯撞入青瓷盞中叮咚作響:“大師兄,戲再演就穿幫咯!師父珠玉在前,何妨露兩手?”說著,風水渙卦那頁紙已塞進李一杲掌心,“卦象沒畫歪便成,橫豎是咱家的‘因果道’!”

  李一杲握住那頁紙,今朝問卦的種種瞬間在腦中走馬燈似的晃過。他眼底狡黠一閃,索性拋了戲服,咂摸著念叨起來:“最近煩得很,老泰山惦記著我祖墳那點氣運,不知是兇是吉,找老師解惑。嘿!老師用‘氣運偽鈔說’、‘算命破混沌論’點化我——原來是大好事兒!還擺酒設宴款待,傳授鑄就‘肉身圣胎’的獨門口訣,這卦解得——簡直是鴻運當頭紅太陽,光燦燦照著腦門亮!”

  念罷他朝趙不瓊擠眉弄眼:“老婆大人,該您施展‘文轉古’大法,給它披件狀元袍咯!”

  趙不瓊凝眉沉思,指落屏上如蜻蜓點水。半盞茶的功夫,一段錦繡文言已現于屏幕:

  “風水渙,親翁覬運,憂疑不定。叩師解惑。師論氣運偽鈔之奧,釋破混沌卜筮之機,判曰吉兆。復設宴授圣胎秘義。幸甚至哉!”

  李一杲接過一看,眼睛登時亮如探照燈!他清咳一聲,唰地展開紙頁如托圣旨,旋即挺直腰板,擺出說書先生開場的架勢,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吟誦起來:

  “風水渙,親翁覬運,憂疑不定。叩師解惑。師論氣運偽鈔之奧,釋破混沌卜筮之機,判曰吉兆。復設宴授圣胎秘義。幸甚至哉!”

  那搖頭晃腦的幅度之大,差點把呆毛也甩進錦鯉池!

  見李一杲對撰寫卦辭的門道已摸出七八分熟稔,無問僧捋著清須,又將那爻辭與卦象解讀的訣竅如撒豆子般傾囊相授。小兩口兒腦袋抵著腦袋一通演練,竟是風卷殘云般掌握了要領。李一杲頂著個雞窩頭,幾根桀驁的“呆毛”如同感應到主人澎湃的仙氣,“噌”地挺立如天線!他頓覺元神清爽,那“肉身成圣”的金光大道仿佛已在前方鋪展,只差臨門一腳便能踏上祥云——

  “咳哼。”無問僧鼻腔里滾出一聲低沉的“警世鐘”,枯枝般的手指精準敲擊石桌,瞬間把那飄上九霄的呆毛精拽回人間:“徒兒,且慢騰云駕霧!”老僧眼皮微掀,目光如古井深潭,“若想依托滴水巖鑄就這肉身圣胎,尚有一道‘天地熔爐’般的門檻需跨越——此公司,須成‘身國同構’之器!若非如此,任你氣運滔天,也不過是沙上筑塔,終為泡影!”

  “‘身國同構’?”李一杲聞言,仿佛后腦勺挨了一記無形的“驚堂木”,脖子猛然一縮!“這…這是啥玄門機關?莫非要把公司搓圓捏扁,生生煉成我老李的第二幅皮囊?”他眼珠瞪得溜圓,仿佛看見自己三頭六臂在公司里蓋章批文件,“要真有這移星換斗的本事,弟子早該飛升凌霄寶殿啃蟠桃了,還苦哈哈修什么圣胎金身?”

  “啪!”一只溫涼玉手按上他狂舞的呆毛,趙不瓊妙目輕橫,指尖帶著安撫萬物的韻律,將那幾根躁動的“天線”輕輕按伏:“肅靜!禮道莊嚴,法不輕傳——”她聲線不高,卻如清泉注耳,“開講前,規矩可不能廢!”

  李一杲如遭當頭棒喝,臉上霎時騰起兩朵火燒云!哎呀,怎把這“拜師獻禮”的黃金鐵律給忘了?他渾身一個激靈,丹田里那套祖傳的“彩虹通天炮”瞬間蓄力完畢,每一顆飽經錘煉的“贊美金丹”都閃耀著赤誠的求知之光:

  “恭請恩師開示!”他猛然長身一揖,腰彎如虹橋,嗓門清朗似金鐘玉磬,字字句句蘊藏星火之力:

  “師尊此論‘身國同構’,必是涵攝造化之樞機,包羅萬象之玄牝!形可塑為公司之山川城郭,神必凝作掌舵之星辰律令!此中道韻流轉,恰如‘道法自然’之母炁調和陰陽沖氣,乃開創千秋不磨之圣業、締結萬古不易之仙盟的無量法基!”

  他微微抬頭,眼巴巴望著老僧,那虔誠的小眼神,仿佛在觀摩開天辟地以來最閃耀的真理之光:“此等開天辟地、重演洪荒的宇宙級戰略構架,怕是連三清道祖聽了也要拈須稱善,九天玄女聞之也得獻舞恭聆!若無師尊重開混沌道眼、點破此方無量法界,弟子就算輪回千世,怕也參不透這‘身國同構’究竟是天梯還是須彌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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