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瓊和老爹那一番密不透風的“資本運作戰術研討會”結束后,只輕描淡寫地沖李一杲扔了個定心丸:“放心,錢的事兒沒跑兒,就是時間長短問題。”那語氣,仿佛在菜市場買顆白菜般篤定。李一杲那顆懸著的“葛朗臺之心”剛安穩落肚,轉念想到岳父家書房角落里還存著那張暗藏玄機的“岳父風水陣”罪證照片……他舌尖一繞,又把告密的念頭囫圇吞了回去。‘算了算了,’他暗自嘀咕,‘這事兒要捅到瓊寶那兒,指不定以為我疑神疑鬼、小肚雞腸,有損本人‘混沌道尊’英明神武的光輝形象!’
日子晃晃悠悠就磨到了禮拜天。小兩口照例駕著那輛創業元老級座駕,“吭哧吭哧”奔赴無問僧在翰杏園的“玄學修仙補習班”。課堂上,趙不瓊眼波流轉,帶著點小得意,云淡風輕地向老師通報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進展——她已成功筑得道基,步入筑基之境!
“哎喲——!”無問僧那一聲輕呼里,三分假裝的訝異被七分貨真價實的狂喜頂破了天花板!老人家花白的胡子尖兒都激動得直顫悠,那雙閱盡滄桑的眸子精光迸射,仿佛枯樹逢春般煥發出生機。“好!甚好!孺子可教也!”他一邊連聲贊著,一邊“唰”地將趙不瓊引到身邊蒲團坐定。
接下來的畫風,直接上演了大型雙標現場。只見無問僧化身“修真保姆”,開啟了細致到足以讓博士生導師汗顏的“傳道解惑”模式:“乖徒兒且靜心,”老爺子聲調放緩,如老農犁地般一絲不茍,“鼻吸清氣,須得細細品咂八息長短,如初春第一縷晨風入林……”他枯瘦的手指還煞有介事地比劃起來,“待得胸中氣韻飽滿,再緩緩引氣下移至關元穴處,此處暖意微生時,便如嫩芽初破土殼……”“念頭松動欲離泥丸宮時,莫要急躁,”他眼神精準捕捉著趙不瓊的細微表情,“需知念頭頑劣如幼貓出籠,須得先以神念輕托其右首,溫存哄之,令其知曉天高地闊之妙,方可……”
一旁的李一杲,眼神那叫一個復雜:五分羨慕嫉妒恨黏在老婆身上,五分“師父我也要”的熱切直勾勾投向老道。他聽著那些聞所未聞的精微法門,心頭癢得如同百爪撓心!麻溜掏出手機就想偷錄這段“筑基保姆級實操手冊(女修專供)”回家偷偷練!這動作還沒進行到一半,耳邊就飄來無問僧那慢悠悠、卻字字如玄冰的嗓音:“小呆子——”老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精準地將徒弟的“小九九”扼殺在萌芽狀態,“此法與爾道途不合,強練恐畫虎不成反類犬,徒增笑耳!”
“轟!”——李一杲感覺腦袋里像被塞了顆啞火的二踢腳,憋屈得差點原地炸毛!‘偏心!赤裸裸的偏心!有這么當老師的嗎?!’他肚里翻江倒海,臉上還得維持“混沌道尊”應有的豁達微笑,那笑容僵得能當門神貼!
得!師門絕學蹭不到,李道尊決定自尋其樂——撩烏龜去!他晃晃悠悠踱到院內巨大的青龍石曬龜臺旁。午后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老地圖龜懶洋洋的龜殼上,簡直把“歲月靜好”演繹到了極致。
“喲!龜老哥,挺會享受啊?”李一杲咧著嘴,伸出根手指,想給龜兄光滑的腦門來個“命運的愛撫”。誰曾想!那老地圖龜綠豆眼微睜一條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煞氣臨頭!電光石火間,“嘩啦——”一聲!這只資深瞌睡龜竟爆發出堪比百米沖刺的速度!一頭扎進渾濁池水深處!水花濺了李大呆一頭一臉!這還不算完!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只見曬龜臺上其他正沐浴“龜生暖陽”的元老烏龜們,仿佛接到了某種“緊急疏散”的命令,接二連三,“噗通”、“噗通”……頃刻間全都表演了一出“鯉魚入水”的大戲!只留下李大呆子兀自伸著根手指頭,對著空蕩蕩的曬背石,在風中獨自凌亂。
“我去!不是吧?連王八都歧視我?!”李一杲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咆哮奔騰,尷尬得腳趾頭能原地摳出個三室一廳!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瞥到剛浮出水面、趴在角落里一塊石頭上“茍延殘喘”……哦不,是“乖巧懂事”的火焰龜幼崽!小家伙那綠豆眼里竟流露出一種懵懂又純真的仰望光芒,死死黏在李大呆臉上!
李一杲那顆被烏龜團拋棄后拔涼拔涼的心,“唰”地瞬間被這縷溫暖點亮!‘果然!是金子總會發光!群眾(哪怕只是個龜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心中大喜,幾乎要熱淚盈眶!趕忙從口袋里小心翼翼摸索出一枚珍藏的、體型碩大、腥香四溢的終極誘惑神物——大蝦干!準備犒勞這位識貨的龜界小可愛!
“來來來,小可愛,餓了吧?給你加個餐!這可是頂級蝦干!”李大呆臉上堆起最慈祥的“龜姥爺”笑,蹲下身,指尖捏著那只色澤誘人的蝦干,帶著十成的期許,顫巍巍遞向火焰龜寶寶濕漉漉的小鼻孔……一秒……兩秒……三秒……小火焰龜那綠豆眼里的“熱切光芒”,如同遭遇了寒潮,“唰”地熄滅了!緊接著——“嘩啦——!”比剛才所有大龜加起來還干脆利落!小東西幾乎是一頭栽進水里!帶起的水花精準地糊了李大呆滿臉滿胸!那架勢,活像看到了什么洪荒怪獸!別說吃蝦干了,跑得連影子都摸不著!只留下李大呆那僵在臉上的“慈祥”笑容,以及那只捏著大蝦干、尷尬定格在空中的修長手指,在午后的陽光下,仿佛一座名為“道尊式自作多情”的行為藝術冰雕!
李一杲呆滯三秒,徹底破防!心頭那股憋屈混合著被小龜鄙視的羞憤,“噌”地直沖天靈蓋!‘笨!蠢!小笨蛋!眼瞎是不是?!這么好的蝦干!香掉你龜殼的神級零食都不要?!’他心中瘋狂飆戲罵街,恨不得把整個龜池里的水都煮成王八湯泄憤!臉上還得努力維持僵硬的微笑,悻悻然準備收回那只丟人現眼的蝦干——咦?手指間……怎么空落落的?那枚精心挑選、足以撐起一只小龍蝦尊嚴的大蝦干……不!翼!而!飛!了!
李一杲猛地低頭——只見那早先表演“龜遁”的老地圖龜,不知何時已如同最老練的江洋大盜,悄無聲息地潛回淺水區。此刻正死死叼著那只屬于火焰龜寶寶(名義上)的碩大蝦干,綠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且得意(也可能是錯覺)的光芒!在李一杲震驚到模糊的目光注視下——老龜尾巴一晃,強勁有力的四肢瘋狂刨動!“呼啦”一聲沉入水底!動作流暢得如同一條資深泥鰍!帶著那只大蝦干,以一個教科書級別的“潛龍入淵”動作,“哧溜”一聲精準無比地扎進了池底那塊最為隱秘、布滿了青苔的石縫深處!
幾縷污濁的水草悠悠蕩蕩飄起,瞬間抹去了它和贓物的一切蹤跡……石池邊,空空如也。李大呆,李道尊,混沌三進制AI老祖宗,滴巖水公司CEO……再一次,保持著那個“試圖喂食未遂且痛失蝦干”的可笑姿勢,石化在翰杏園溫煦的午后暖風里。池水輕輕漾著波光,映照著一代修真大佬那無處安放的尊嚴……以及被一只老烏龜算計得明明白白的、呆滯而凌亂的眼神。“我這修的……怕是個假仙吧?”——這是他內心唯一清晰的彈幕。
在翰杏園彎彎曲曲的小徑上百爪撓心地溜達了幾圈,李一杲那顆賽博腦袋瓜里的CPU都快“待機休眠”了,終于等到無問僧老道講經的嘴巴臨時卡殼——只見老道喉結滾動了一下,顯然是講課消耗太大,口干舌燥了。他大手一揮,吩咐旁邊候著的趙不瓊:“瓊丫頭,去,泡壺釅茶來潤潤嗓子。”這一聲令下,李一杲簡直像聽到了天籟之音——時機到也!
李一杲眼中精光“唰”地亮起,以掏本命法器的速度摸出手機:“老師您掌掌眼!”指節“啪”地戳亮屏幕,岳父書房那套玄奇布局在像素陣列中纖毫畢現,“這勞什子風水陣,到底是開光還是開瓢啊?”
無問僧鼻慢條斯理地戴上老花鏡,兩根手指熟練地在屏幕上劃拉、放大、定格,看得那叫一個細致入微,仿佛在鑒定什么上古卷軸。末了,他把手機塞回李一杲微微出汗的掌心,聲音四平八穩,像古井無波:“小呆子,此局于你——”老道嘴角噙著點看透天機的戲謔,“非但無害,倒像給你這混沌道體插了根避雷針!”
李一杲心頭那座壓了幾天的五指山“轟”地崩碎成渣,可那點八卦小火苗卻“噌”地竄上來:“別打機鋒啊老師!您老說有益無害…是指能多薅岳父羊毛,還是能蹭他Wi-Fi信號?”他抓耳撓腮,頭頂雞窩呆毛抖得似風中麥浪。
無問僧眼皮微抬,指了指旁邊剛被趙不瓊擦拭過、落了片嫩葉的石墩子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尋了塊稍微平整些的石頭,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像給懵懂學童啟蒙:“打個比方,倘若有人,愣是從銀行金庫提溜了一個億的現金出來——嶄新、扎眼、紅得刺目。偏生還用個磨砂都懶得用,全透明的塑料大袋裝著,就這么扛在肩膀上,招搖過市!你覺得他能順順當當、全須全尾地捧著這錢袋摸回家門嗎?”
李一杲腦海中立即出現一幅畫面:這人剛走出銀行大門,路邊早有幾十個長短炮手機鏡頭,外加好幾隊網紅主播,“家人們快看!世紀大搬運!”、“兄弟們!跟蹤一億現金!點關注不迷路!”的喊聲響成一片,鏡頭像聚光燈一樣死死鎖著那個刺目的“錢袋”,畫面在各大平臺滾動播放。
“就算他福大命大,扛著一路直播回了家,把‘錢山’抱懷里睡覺,你琢磨琢磨,”無問僧信手拈起案角半塊桃酥,“他這覺,能睡得安穩香甜嗎?枕頭底下都得墊塊鋼板防身吧!”
“嚯——!”李一杲倒抽涼氣,呆毛“唰”地根根倒豎如避雷針,“按您老這說法,弟子這氣運豈止爆棚?簡直是揣著核彈頭當煙花放啊!”此刻呆毛尖端隱隱泛起金芒,仿佛真有一縷鴻蒙紫氣要破顱而出!
“什么核彈煙花的?””趙不瓊捧著剛泡好的茶壺裊裊婷婷地回來,聽見后半截,一邊給兩人斟滿香氣四溢的茶湯,一邊好奇地瞅著自家老公那副打了雞血、眉飛色舞的樣子。
李一杲原本是想把這“偷拍岳父”的事兒爛肚子里的,生怕被老婆嗔怪“小氣多心”。現在一聽無問僧金口玉言蓋章說“有益無害”,膽氣立馬比茶壺還壯了!于是一五一十,把照片的來歷、書房的“奇異裝置”、以及那詭異的“聽覺異象”竹筒倒豆子般全抖落了出來。末了,還不忘再次請教老師:“對了老師,還有個茬兒!我在老爺子家,總覺得空氣中飄著一股子……嗯,像在聽頂級女高音圖蘭朵飆High C時,背景里老有個低沉的鼓點‘咚、咚、咚’地在底下敲邊鼓!這鬼動靜到底是啥玩意兒作怪?”
無問僧連眼皮都沒抬,伸出干瘦的手指隨意朝頭頂天空的方向戳了戳:“那是宇宙這張大唱片的‘背景白噪’——低得離譜,大概就7到11赫茲那么一丁點兒波段,擱平時你那神識比篩子還漏,根本聽不見個響兒。不過嘛,”他咂摸了一下嘴里的茶香,“顯然是你岳父家請的那位‘高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這股子宇宙級別的‘蚊子哼哼’給放大了。這就好比……”
他目光在院子里逡巡,定在角落里半埋在地里、青苔遍布的一口廢棄古銅鐘上,“一口巨鐘沉入海底,本來啥聲沒有,卻非有能耐人把它敲響了,震得嗡嗡的,直灌你耳朵眼里。蕓蕓眾生命運交織,嗡嗡作響,匯成了這世界的背景噪音。那些所謂的風水玄學,不過是抓住其中一縷雜音,要么使勁放大讓它震耳欲聾,要么捂上耳朵給它掐了,圖個心里安慰罷了。”
聽無問僧這么一剖析,李一杲那點心結早飛到九霄云外去了,臉上是如釋重負的傻笑。可旁邊的趙不瓊聽完,兩道修長的柳葉眉卻不自覺地顰蹙起來,擔憂反而漫上了心頭:“老師,不對啊!您剛才打的比方,那一億元可是實實在在從銀行金庫提出來的真金白銀,假不了半分!這錢,它象征著大師兄的氣運,實打實扛回了家。可您又說,我爸那書房擺的是局……這、這不就等于說,我爸在想法子……‘竊取’大師兄的這點氣運真金嗎?”她眼神灼灼地盯著老師,語氣急促,“那……那咱們的氣運真金,不會就此被刮掉一層皮?漸漸就……就衰敗了?”
無問僧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問,枯瘦的手指信手朝著翰杏園老宅大門的角落一指。那里常年供奉著一方小神龕,香火稀稀拉拉,里面供著落滿灰塵的財神爺和土地公公泥像。神龕前的小供臺上,赫然還壓著一大疊印有“冥都銀行發行”、“面額十萬億天地銀行”字樣的仿真“冥幣”,油墨锃亮,跟真鈔似的。
“你老爹‘竊取’的那點玩意兒,”無問僧嘴角掛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諷笑,“就跟這厚厚一沓子假鈔票子沒兩樣——看著晃眼,糊弄糊弄孤魂野鬼還差不多!他想偷多少?甭客氣,要多少給他‘印’多少!你就敞開了供應,權當給他老人家演場‘皇帝的新裝’。對他自己嘛……”,他聳聳肩“隨他樂呵取就是。至于損耗?”他斜睨了一眼那堆假幣,“不過是幾刀不值錢的黃紙灰,你能虧個啥?半毛錢都不必心疼!”
“等等!老師!”李一杲剛松下去的心弦瞬間又被這邏輯里的“硬轉彎”給擰緊了,雞窩頭猛地一甩,“不對茬兒啊!您老剛才還斬釘截鐵說,這一袋子錢可是從銀行真金白銀取出來的,現場直播,眾目睽睽,鐵證如山!誰要是跳出來說這是假鈔,那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可您這會兒又說它像假鈔!這兩頭堵的,到底是真鈔還是偽鈔?這不是矛盾沖突了嗎?”
無問僧笑瞇瞇地點點頭,一副孺子終于撓到癢處的表情:“正是此理!”他啜了口茶,氣定神閑,“恰恰就因為這布局之人深信不疑它是真鈔啊!正因如此,他才會千方百計想去奪這份他‘堅信’存在的氣運。倘若他一開始就門兒清,曉得這‘寶山’其實是座紙扎的山……”無問僧做了個極其不雅但接地氣的動作——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對著指尖的空氣吹了一下,“那他還費這牛鼻子勁兒折騰啥?奪個鳥毛啊,散場收工得了!連個‘屁’都懶得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