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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求道為何?世尊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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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海,太虛之海,浪涌無聲浮沉。

  此地距離天庭不遠。

  玄老拱手,對著前方那道背影,聲音沉緩:

  “多謝道友出手相助。”

  他身上神甲未褪,氣機暗凝,身后諸圣亦是齊齊致謝,卻皆神色肅然,隱成陣勢,戒備不減反增,對其抱有警惕。

  那位女子天帝顯然認識這位,二者似是舊識,更是敵對。

  雖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面對這些百紀前的古老存在,他們絕然不敢再抱有任何大意!

  站在他們面前,始終以背影相示,一直遙望天庭方向的男人,終于淡漠開口:

  “你們可以回去準備了。”

  “準備什么?”玄老沉聲問道,目光如電。

  “自然是開戰。”帝一冷漠道,“斗姆此刻正在強行拔擢一位五帝級別的神明,不出所料,應該是那所謂的世尊。看來封神榜蘇醒不遠了。”

  “一旦神道蘇醒過半,斗姆完全可以憑借封神榜的加持,強行重登歸真,屆時以你們的實力,誰能擋住她?”

  重登歸真?!

  眾人神色凜然。

  那位還有這等手段底牌?!

  一旦在諸祖歸來前,讓這位提前踏入歸真,那界海還真是無人可以阻其步伐了!

  “要想遏制神道的蘇醒,就必須遏制天庭的勢力擴張,言盡于此,爾等好自為之。”

  帝一留下這句話,便向著天庭相反的方向走去。

  玄老突然道:“閣下何不與我們一同對抗天庭?”

  帝一沒有回應,徑直遠行。

  直至一條虛幻長河無聲無息彌漫開來,充斥界海每一處,恍若淹沒了諸世萬界!

  帝一陡然轉身,周身氣息難以壓制地暴動了剎那,讓玄老等人勃然變色,此人真是真圣?!

  隨著腳下的水光逐漸黯淡,而后徹底消寂,帝一才結束了沉默,冷漠開口道:

  “你們最好動作快一些。”

  “天庭的封神榜,已經開始蘇醒了。”

  鏡湖般的水面上,無波無瀾。

  “每一個走到我面前的人,都可視為我的同路人,我會問他幾個問題。”

  溫和的嗓音響起,不帶絲毫煙火氣。

  季驚秋神色肅穆,心神緊繃,這位要和自己論道?

  眼前這位,按照歸真路上藏劍等人的推斷,很有可能是曾經的天地歸一者!

  季驚秋沒有立即應下,而是問道:“敢問,道友可是封神榜的源頭?”

  男人笑著點頭,臉上笑容似乎因為那聲道友而愈發溫和。

  “道友與天庭究竟是何淵源?”季驚秋心中一沉,難道此人才是天庭背后真正的依仗?

  那哪怕諸祖歸來,也未必是天庭的對手!

  男子不答,只拋出今日的第一個問題,聲音平緩,卻直叩心扉:

  “季驚秋,你說這天下,道可有先后?法可有大小?萬靈可有高低?”

  季驚秋驚疑,這是何意?

  道無先后?卻好像有強弱之分。界海中,又以光陰和命運為至高。

  法無大小,但強弱高下判若云泥。

  萬靈好像自出生前,就有了高低貴賤之分,哪怕沒有,他們也會自己擇出優劣。

  可這位如此相問,又是什么意思?

  意欲何為?

  這位并未等待季驚秋的回答,又或者季驚秋的每一道心念起伏,都清晰映入了他的眼中,所以無需等待。

  “季驚秋,我們又是否該給予這座世界更多的善意與自由,哪怕是以犧牲自身的自由為代價,譬如為此放棄天地歸一的機會?”

  季驚秋凝重道:“道友今日到底想問什么?你與斗姆和帝一間,是否還有聯系?”

  男人似乎又得到了一份答案,眼中竟似有一燈明,萬燈皆明的景象交替掠過,他自顧自道:

  “人間得道者,可以道化天地間的一切,乃至以不同程度的道力去影響世道人心。”

  “季道友,你合道過幽海,也沐浴過苦海,那你是否有想過,今日之幽海,他日之苦海,其中的人心變化,世道更易,就像代表著這座世界正變得越來越差,我們該如何挽回這一切?”

  “還是說,得道只是為了自己?”

  從這一刻起,他對季驚秋的稱呼變了,或許是因為他方才眼中掠過的某些景象。

  季驚秋卻是神色震動,今日之幽海,他日之苦海?!

  “季道友,有人告訴我,人心向下,世道更易,是定數,是因果循環,要想扭轉,唯有尋得彼岸。”

  “可尋得了彼岸,真能移風易俗,讓世人與人心向上嗎?”

  季驚秋眸光深邃,他并沒有順著這位的問題去思考,而是試圖揣摩這位所有問題的背后,真正藏著的深意。

  一位曾經的天地歸一者,他在意的是什么?這是否與他存在于此地有關?

  良久后。

  季驚秋開口道:

  “踏足天尊,便有不朽之能。我等既為不朽者,自然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精力,來尋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這世間從沒有無解的問題。”

  男人搖了搖頭道:

  “這個答案,我已經聽到過了,但那人最后還是失敗了。所以這一次,我想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季驚秋心中一動,下意識問道:“那個人是帝一還是斗姆?”

  男人無奈笑了笑:“都不是,他們都沒有見到我的資格,因為他們都過不了第二個問題。第一個見到我的那位道友,他自稱為‘幽’。”

  幽主?!

  季驚秋深吸一口氣,原來如此。

  他字字頓挫,沉聲道:“那就是——我一人登高,萬靈眾生學我即可。”

  男人微笑道:“似乎有些意思,季道友是要以自身為眾生之表率,為眾生立下德行的標準,以此教化眾生?圣人無名,這是成圣之道。”

  季驚秋卻是搖頭,直言道:“學我者生,不學我者死。”

  男人終于撫掌贊嘆:“那就是要以一己之力強行拖拽世道、人心向上,若真能做到這一步,誠可謂大道也!”

  “那么季道友,證明給我看吧。”

  “如果你真能證明給我看,就能阻止天庭接下來要做的事。”

  男人淡然道,

  “至于天庭所求,自始至終都很簡單,他們繼承的是我的遺志,讓眾生都能得見彼岸。”

  “從帝一開始,他們就在做一件事——以神道統領界海眾生,聚眾生之念托舉天庭,最終得見彼岸自在處。”

  季驚秋緩緩吐出一口氣,天庭的最終訴求,竟然也是得見彼岸?

  以眾生心念托舉天庭……

  這是托舉天庭于苦海之意?

  他方才以赫師曾經說過的話回答這位,似乎暫時過了眼下的關卡。

  但接下來又該如何……證明給這位看?

  季驚秋心中沉下。

  “敢問道友,那無妄山……”季驚秋仍想繼續發問。

  可男人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季道友若真能證明給我看,這些疑問自能得到解惑。”

  片刻后,季驚秋又道:“那么今日,我是否還要以真名銘刻封神榜。”

  男人笑瞇瞇道:“是季道友的真名,還是那枚神胎?若是后者,隨意即可。”

  季驚秋了然,這位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就是不知這位現下到底算不算活著。

  畢竟祂方才提到的是“遺志”。

  季驚秋以神胎中走出的神祇為根本,隨意留下了一道“真名”于腳下的湖泊。

  隨著腳下湖面泛起層層漣漪,湖面深處的男人漸漸隱沒。

  季驚秋突然想通了一點。

  這位剛才說,無論是斗姆還是帝一,都過不了第二個問題——

  ……我們又是否該給予這座世界更多的善意與自由,哪怕是以犧牲自身的自由為代價,譬如為此放棄天地歸一的機會?

  此刻,他明白了這番話背后蘊藏的真意。

  如果是帝一與斗姆,他們大概率都不會為了眾生而放棄自身成道的契機。

  所以他們的答案不言而喻。

  可問題是,如果這位與他們抱著的是相同的理念、想法。

  那么這世間……

  還有斗姆與帝一嗎?

  恐怕不會有任何生靈了,因為都已“歸一”。

  所以這兩位,都沒有進入此地的資格,因為他們不是這位的同路人。

  季驚秋忽然再次開口:

  “如果有這樣一個……有這樣一尊神祇,就像是天地間一切神性的凝聚,早已見過天地之浩渺,眾生之悲歡,歷經過萬古滄桑,滄海成塵。”

  “祂什么都看過了,也什么都經過了,祂是否還會因為春日間新探出的綠芽而面露笑容?又是否仍會為人世間一聲微不足道的嬰孩啼哭聲,而駐足垂眸?”

  男人笑容溫柔。

  季驚秋釋然轉身離去,衣袂拂過虛無。

  他大概知道了這位所在關心的問題。

  作為曾經的天地最高者,這位在意的不是大道在何處,大道之上有多浩渺高遠,而是大道之下的人世間,以及無數蕓蕓眾生。

  有人修道為自己。

  有人得道為世間。

  道路本無錯,更無大小高低之分。

  只是不同路,不同法。

  季驚秋離開了這座“封神榜”,心靈重歸肉身。

  在留下了“真名”后,神道果位就像是解除了一道枷鎖,道力流轉越發圓融如一。

  九清天尊等人關切地問候聲傳來。

  他這邊鬧出的動蕩實在太大了些。

  原本僅是嘗試突破道祖的閉關,現在卻是一步登天,還許久聯系不上,九清等人早已心急如焚。

  在回應了這幾位,簡單闡述了下自己當下的狀況后,季驚秋閉上眼。

  剎那間,無數細微卻清晰的低語與禱告聲似跨越無盡時空,涌入他心湖,這些都屬于無上真佛的信徒。

  真佛已經徹底與他合一,他就是真佛,真佛即為世尊。

  某種意義上,季驚秋已經踏上了神道。

  回應了九清天尊等人后,季驚秋看了眼內宇宙,不禁怔然道:

  “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海拉的情況稍微好些,僅是氣息低迷,眼角迸裂。

  而吾周的狀況,堪稱凄慘,這具身軀就像一件瓷器,裂紋密密麻麻,近乎支離破碎!

  而劍光兄……

  季驚秋神色微變,這家伙還“活”著嗎?

  只見無數細碎的劍光割裂了虛空,散落一地,正在艱難重聚,進度異常緩慢。

  季驚秋駕馭神道果位,在適應了一番后,出手間,以雄渾道力助力劍光重聚。

  “驚秋,你知道你剛才看見的那位是誰嗎?!”

  一經重聚,劍光就劇烈顫鳴。

  季驚秋將其安撫下來,再簡單說了下方才發生的事。

  二人一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們能看出封神榜的來頭甚大,威能莫測,但誰都沒想到,封神榜的來頭竟是大到如此!

  “天地歸一者……只怕天庭那位天帝,都未必知曉此事吧?”劍光喃喃道。

  “季驚秋,你要如何向那位證明?”海拉則是更關心這個問題,“你若能證明,豈不是說封神榜真有可能落入你手?!”

  吾周艱難開口:“反過來說,你若證明不了,豈不是就只能眼睜睜目睹天庭以封神榜,統領界海眾生?”

  “你和斗姆間的爭斗,已經轉變為了,你和這位間的……論道!”

  “這世間,原來還有這樣的存在……”

  季驚秋靜坐片刻,才起身。

  他與古路意志、九清天尊告辭后,分出道力,留下了一道化身坐鎮佛鄉,就離開了閻浮皇天。

  “陛下,接下來要去何處?”

  車夫恭敬問道。

  季驚秋端坐鑾駕中,指節輕叩轅木,八階圓滿的道力雄渾涌出,在神道果位的壓制下,頃刻間就將這座鑾車徹底煉化!

  直到此刻,這座九龍鑾車,才算是他的所有物,名正而言順。

  季驚秋心念一轉,華蓋垂下的不再是縹緲如水的道韻,而是一縷縷清凈琉璃寶光,交織成巍巍神圣之象,將他身影籠在一片朦朧光輝之中。

  到了此時。

  季驚秋的神色愈發無波。

  雖說僅是神道果位,但依舊讓他觸及到了真圣圓滿的層次,他不確定這能持續多久,而在消失前,他要先去了卻一些因果。

  “啟程。”

  季驚秋淡淡下令。

  未曾言明去向,九龍卻已昂首長吟,拉動鑾車駛入無盡虛空。

  九龍拉鑾,星君駕車,世尊出行,所過之處大道轟鳴,氣象萬千!

  華蓋清光掃過星空,那毫不掩飾的無上威壓如天傾覆,令四方窺探之神念如遭雷擊,倉皇退避。

  這股氣息毫無疑問是無上階位!

  那居于車駕中的存在,真的是那季驚秋?!

  當九條真龍拉著車鑾駛入無盡虛空,四周窺伺此地的各方強者們,紛紛松了口氣,有種虛脫的感覺!

  方才那車鑾中的存在淡淡掃了他們一眼,那種壓力當真是無法言語,如芒刺在背,本性靈光都在本能地顫栗!

  “速速回報!那位世尊不知以何手段,直接邁入了無上階位!”

  “通知宮中,那位疑似取回了昔日道果!而今實力深不可測!”

  眾人紛紛倉惶離去,帶著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蜉蝣宮。

  “真要如此?”季臨淵不知今日重復了幾次同樣的問題。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姬天行。

  面對季臨淵的反復相問,此時的姬天行卻顯得異常冷硬:

  “很多年前,我就提醒過你了。”

  “如果你不不準備殺了他,那就要做好替他善后的準備,這也是其中一環。”

  名為季臨淵的中年男人嘴角扯了扯,想起了那段在他人生中不算長的歲月。

  那些年中,他的確很想親手送驚秋解脫,但不是因為這位的相勸。

  季臨淵忽然問道:“我很想知道,在前輩這里,驚秋到底有多少次打破了你的預料和計劃?”

  姬天行沉默片刻,搖頭道:“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敢去賭這一次他仍會打破我們的預料。”

  “這天下,原來還有前輩不敢的事。”季臨淵似笑非笑。

  姬天行輕嘆口氣,神色罕見地有些疲憊,這般異常的神態反而讓季臨淵收起了淡淡的嘲諷,兩人相對無言。

  良久后。

  季臨淵亦顯倦色:“真的就差到了這種程度?非如此不可?”

  姬天行復雜地看著這位,最終還是點頭。

  季臨淵目光越過了他,望著虛空某處怔怔出神,最終還是應下了他的請求。

  按照這位的說法,等太一完全消化了閻的道果與神性,神性達到至純時,就是他們人神相合的最佳時刻。

  而在姬天行的推演中,勘破了彼岸的季臨淵,會是最后的勝者!

  這可能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越早開始越好。

  季臨淵在應下后,便不再看姬天行一眼,轉身離去,獨留姬天行一人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

  姬天行才緩緩抬起頭。

  真的需要如此嗎?

  在見過了東煌與釋天后,他也在時常在反問自己,是否要再信任季驚秋一次,賭他不會被天庭給出的超脫果位所拉攏?

  可最后,他還是沒有賭,因為這一次的賭注太大了,而太一那邊也沒有回頭路。

  就在此時。

  姬天行猛然回頭。

  只見不遠處虛空中,不知何時悄然停駐著一座九龍鑾駕!

  它靜靜地停泊在虛空之中,華蓋垂落萬千琉璃清光,將這方虛空映照如神國降臨,也遮住了車駕內的氣象,饒是姬天行,此刻也僅能隱約看到一尊模糊身影端坐其中,氣息淵深如海——

  華蓋之下,鑾駕內,傳來一道平靜而不怒自威的嗓音:

  “姬師叔,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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