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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西海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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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海深處。

  西海龍宮。

  玉帝御賜的夜明珠,清輝漫灑,將西海的水晶宮闕映照得如夢似幻。

  珊瑚寶樹在柔和的光暈中搖曳生姿。

  一場規格極高的私宴正在舉行。

  主位之上,西海龍王敖閏身著玄色龍袍,氣度沉凝。

  下首左右,涇河龍王和涇河龍后(西海龍王之妹),端坐席間,眉宇間郁結難消。

  西海大太子敖摩昂,與玉龍三太子敖烈(白龍馬)亦陪坐一旁。

  宴間。

  觥籌交錯,絲竹裊裊,珍饈羅列,瓊漿玉液映著珠光。

  看似一派祥和之景,然殿內氣氛,卻在表面平靜之下,暗藏思量。

  推杯換盞間。

  涇河龍王終是強抑住心頭翻騰的家族血仇,在西海龍王的苦勸與利害分析下,艱難頷首,應下了與道門八仙和解之議。

  “妹妹,妹夫啊,那再過幾日,我便邀請呂洞賓、鐘離權、鐵拐李等道門八仙來西海龍宮一敘……”

  西海龍王敖閏見狀,心下稍寬,正欲舉杯再言,將這緊繃的氣氛緩和一二。

  “報!”

  殿外一聲急促的高呼,瞬間打破了宴會的節奏。

  一名巡海夜叉神色惶急,立于殿門之外。

  “何事喧嘩?攪擾盛宴!”

  西海龍王敖閏眉頭深鎖,沉聲喝問,龍睛中精光乍現。

  那巡海夜叉得了許可,連忙帶著一個身披涇河水府特有鱗甲的巡水夜叉匆匆進殿,稟告道:

  “啟稟陛下,是涇河水府的人有十萬火急之事,要尋涇河龍王!”

  那涇河水府的巡水夜叉早已等得心焦,一見自家龍王,連忙撲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

  “龍王爺!龍王爺!家中突生變故,禍事了!”

  “龜丞相急令,讓我速請龍王爺火速回府定奪!遲……遲則生變啊!”

  說話間,那巡水夜叉已是抖若篩糠,抖抖索索地從懷中貼身處,掏出一枚巴掌大小、閃爍著急促水紋波光的“龜甲”,雙手高舉過頂,呈遞上來。

  這正是龜丞相以秘法加持,寫給涇河龍王的信。

  涇河龍王看了信,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之預感瞬間攫住其身。

  涇河龍王只感覺脖子發涼,面色劇變,握著玉簡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

  “妹夫?”

  西海龍王敖閏離他最近,將涇河龍王這突如其來的劇變盡收眼底,心中亦是猛然一沉,連忙沉聲問道:

  “究竟何事?竟讓你如此失色?速速道來!”

  “兄長……”

  涇河龍王喉頭滾動,竟一時失語,只是將那枚玉簡,顫巍巍地遞到敖閏手中。

  西海龍王敖閏接過玉簡,神識一掃,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面色也沉了下來,凝重道:

  “這……凡俗老道,如何能知曉你涇河水府內情秘事,更兼……更兼洞悉天庭敕命的長安云雨之數?”

  “此中必有天大蹊蹺!”

  西海龍王敖閏目光銳利,瞬間做出了判斷:

  “恐是有人設局,欲要陷害于你!”

  緊接著,他想到信中提及的另一關鍵,語氣更急:

  “鼉龍外甥年幼,性情沖動魯莽,心思單純,極易為人所趁!”

  “若落入陷阱,后果不堪設想!”

  “妹妹,妹夫,事不宜遲,你們速速回府,親自處置此事!萬萬耽擱不得!”

  一旁的涇河龍后早已花容失色,先前勉強維持的雍容蕩然無存。

  珠淚如同斷線的珍珠,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滾落,她緊緊抓住涇河龍王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龍袍,語帶凄惶哭音:

  “潔兒他……他會不會有事?我的潔兒……”

  涇河龍王亦知事態嚴重,他安慰了一下涇河龍后,便連忙起身,對西海龍王急聲道:

  “兄長,我曉得了。”

  “我這就回府。”

  “今日失禮之處,改日再登門拜謝!”

  說罷,他轉身便欲化作遁光離去,然而心神劇震之下,腳步竟有些虛浮踉蹌,顯見已是方寸大亂。

  “且慢!”

  西海龍王敖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妹夫的手臂,凝視著他,語重心長,字字句句皆蘊含著兄長對妹婿的深切憂慮與諄諄勸誡:

  “妹夫,記住我對你說的話,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忍得一時,方得風平浪靜;退讓一步,方見海闊天空!”

  “今我龍族勢微,不復上古之盛,更無往昔之榮光,此乃不爭之實也!”

  “行走三界,若遇強梁難敵,該低頭時且低頭,該服軟時便服軟!切勿逞一時意氣之勇!”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今日‘虎落平陽遭犬欺,龍游淺灘被蝦戲’,不過暫且蟄伏耳。”

  “然,虎伏深山,靜聽風嘯;龍臥淺灘,靜待海潮。”

  “我龍族能小能大,能隱能升;小則隱介藏形,大則興云吐霧;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

  “乘時變化,而縱橫四海。”

  “只要保全有用之身,韜光養晦,待到‘有朝一日龍得水’!”

  “那時……哼,‘真龍騰空恨天低’!”

  “方顯我龍族本色!”

  涇河龍王聞聽兄長這番披肝瀝膽之言,字字句句皆如重錘敲心。

  那因驚聞噩耗而幾乎淹沒理智之慌亂與驚懼,竟被這話語強行壓下幾分。

  涇河龍王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鄭重道:

  “兄長教誨,字字如金!小弟銘記于心,定當謹慎行事,不負兄長之苦心!”

  西海龍王敖閏見其神色稍定,不再多言,猛地一揮手,對殿外喝道:

  “來人!速取我‘西海水晶龍輦’!”

  頃刻間。

  一架通體由剔透水晶雕琢、鑲嵌無數深海明珠、由四條體型矯健之碧水螭龍駕馭之華貴車輦,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殿前水中。

  輦身線條流暢,散發著一種不可言喻之威嚴氣息。

  此西海水晶龍輦所過之處,洶涌水流自動分開,形成一條平穩的通道,沿途水族生靈無不敬畏惶恐,紛紛避讓。

  敖閏指著這象征著西海龍王權柄的寶輦,對涇河龍王道:

  “妹夫,事急從權!”

  “我將這‘西海水晶龍輦’借你駕馭。”

  “此輦乃我西海至寶,御水而行,水道暢通無阻,所至之處,水族避讓,可瞬息千里!”

  “你駕此輦,走我西海水道,速回涇河!”

  涇河龍王望著眼前的西海水晶龍輦,心中感激與焦慮交織,無以言表,只重重拱手,沉聲道:

  “謝過兄長厚恩!”

  當即,涇河龍王再不多言。

  他攜起同樣焦急萬分、淚痕未干的涇河龍后,一步踏入那流光溢彩的水晶龍輦之中。

  “昂——!”

  駕馭龍輦之四條體型矯健、鱗甲如碧玉之螭龍仰天發出一聲悠長龍吟,四蹄踏波。

  龐大的輦身瞬間化作一道璀璨無匹之深藍水光,撕裂西海幽暗深邃之海水,朝著南贍部洲那長安之地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眨眼間,西海水晶龍輦已消失在茫茫西海盡頭,只余下一道急速平復的水痕。

  “哎……”

  “海潮欲來,風先起啊!”

  夜明珠之光芒依舊清冷地灑下,映照著西海龍王敖閏緊鎖之眉頭,他望著輦駕消失之方向,長長地、無聲地嘆了口氣,似有無盡憂慮藏于心中。

  敖摩昂與敖烈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憂慮。

  卻說涇河龍王駕著西海水晶龍輦,日夜兼程,心急如焚,直往南贍部洲的長安之地奔去。

  臨近長安地界。

  龍輦尚未落地,透過水晶壁障俯瞰,所見景象已令涇河龍王肝膽俱裂!

  但見:

  河水洶涌澎湃,怒吼奔騰,渾濁不堪。

  河堤多處潰決,洪水肆虐,如脫韁之野馬,橫沖直撞。

  無數民宅,浸泡于洪水之中,屋頂漂浮,家破人亡。

  大片良田,盡被淹沒,化為一片汪洋,秧苗盡毀,哀鴻遍野。

  洪水中,牛羊牲畜之尸體,隨波逐流。

  “苦啊!”

  “龍王爺饒命啊!”

  “我等一定好好祭祀,不敢怠慢!”

  難民掙扎求生,哭喊連天,狀若螻蟻,凄慘無比。

  洪水之下,一片末日之景,觸目驚心。

  涇河龍王心中暗道一聲:

  “不妙!”

  如今,人族皇帝,自詡為“天子”,供奉天神虔誠無比。

  天庭雨部,嚴令南贍部洲的人族帝都,即長安之地,須得風調雨順,以保其香火根基!

  如今的長安城,這南贍部洲的人族帝都,竟發此大洪水。

  這豈不是動搖了天庭諸神的香火根基?

  “快,再快些!”

  涇河龍王不敢再看,催促螭龍加速,攜涇河龍后直入涇河,風馳電掣般沖向涇河水府深處。

  甫入水府。

  一股濃重之血腥氣,便撲面而來。

  涇河龍王定睛一看,只見小鼉龍竟綁了幾個漁民,正將其投入鼎中煮之!

  一口巨大之青銅鼎,正被幽藍色之水府真火猛烈灼燒,鼎內沸水翻滾,熱氣騰騰。

  幾名漁民,已被投入鼎中,皮肉脫落,僅剩慘白骨架,在渾濁湯水中沉浮,慘不忍睹!

  一眾水府精怪,蝦兵蟹將,正圍著鼎大快朵頤,分食著鼎中透出之爛肉,津津有味!

  涇河龍王瞥了一眼,并未太在意。畢竟在這神話世界,鱷魚食人,蛟龍食人,猛虎亦食人……皆如人吃魚蝦一般,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人族也時常會向河神祭祀童男童女,讓河神享用,以求風調雨順。

  此是為“祭河神”。

  更有那投河自盡之人。

  有那被浸豬籠、被沉江的人……

  還有河上行兇,被拋尸之人……

  可以說,這涇河、渭河、灞河……的人尸不計其數。

  當然了,這些投江的人,被沉江的人以及祭祀品……他們這些水府精怪也沒客氣,自然是享用了。

  食個人,對他們涇河龍宮來說,并非什么大事。

  眼下,更重要的是那要命的禍事!

  “龍君!龍君!老臣可把您盼回來了!”

  一直焦灼守望的龜丞相,如見救星,連滾帶爬地迎了上來,老淚縱橫。

  涇河龍王無心他顧,一把抓住龜丞相,急聲問詢:

  “龜六甲,究竟何事?速速詳細道來!”

  “龍君,是這樣……”

  龜丞相以最快的速度,將前因后果、來龍去脈——東方噲之現身、小鼉龍之賭約、私改雨數之經過、長安水災之慘狀……一一稟明,不敢有絲毫隱瞞。

  談話間。

  小鼉龍瞧見父王歸來,非但毫無懼色,反倒滿臉炫耀,得意洋洋地湊上前去,眉飛色舞道:

  “父王,您可不知道!”

  “前些日子,那長安城來了個妖道東方噲,教唆漁民大肆捕撈我涇河水族,把我長安八河好些有化龍潛力的水族都撈了去!”

  “后來兒臣略施小計,和他打了個賭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趕跑了!嘿嘿嘿!”

  “孽障!!!”

  不等小鼉龍說完,一股滔天怒火混合著恐懼直沖涇河龍王天靈蓋。

  涇河龍王再也按捺不住,“啪”的一聲脆響,一記蘊含龍威的耳光狠狠扇在小鼉龍臉上,將其打得一個趔趄,怒斥聲如雷霆炸響:

  “你做的好事!蠢材!真是蠢材!”

  “你被人算計賣了,還在這里替人數錢!你闖下潑天大禍了!”

  “父親,你打我作甚?”

  小鼉龍被打得懵了,捂著臉頰,難以置信地看著暴怒的父親。

  涇河龍后見狀,心疼幼子心切,慌忙撲上前去,緊緊護住小鼉龍,對著丈夫尖聲斥責道:

  “龍君!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潔兒還小,不懂事,你打他干什么?!”

  涇河龍王看著護犢子的涇河龍后,再看看懵懂不知死期將至的小兒子,心頭涌起無盡悲涼,仰天長嘆道:

  “哎,慈母……慈母多敗兒啊!”

  “此禍皆因溺愛驕縱而起!”

  他轉回目光,死死盯住小鼉龍,聲音因絕望而變得嘶啞:

  “孽障!帶我去那東方噲的攤位!他離去不久,或許還留下蛛絲馬跡!快!”

  “哼,我不去!”

  小鼉龍挨了打,正滿心不服氣,梗著脖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在跟父親賭氣。

  涇河龍王見狀,怒火更熾,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了過去,厲聲道:

  “混賬東西!快些!再晚些,便是為父……也救不得你的性命!”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

  涇河龍后渾身劇震,臉上滿是驚恐之色,驚道:

  “夫君何意?何出此言?!”

  涇河龍王面色慘然,道:

  “前些日子,天庭敕命我涇河水府在長安城布雨。”

  “符詔明令:寅時布云……巳時下雨……共得水四尺四寸零四十四點。”

  “此乃天條律令,白紙黑字,在天庭也有備份,容不得半點差錯。”

  “誰料這孽障……竟與人打賭!為爭一時意氣,膽大包天,私自篡改了下雨的時辰和……雨水的點數!”

  涇河龍王指著殿外,聲音都在發顫:

  “這孽障水淹長安,致使長安洪水滔天。”

  “你方才在空中所見慘狀,皆因此孽障而起!”

  “你可知人間耕作收成如何,多靠天上降雨?”

  “雨水,就是人間界的命!”

  “若有大旱,則人間界餓殍滿地,白骨露于野,生靈苦不堪言!”

  “若有大洪水,則災民滿地,易子而食,人間界淪為煉獄!”

  “而每逢大旱,大洪水,就有滿地災民,難民,便容易爆發兵亂,‘人間大亂’即在眼前。”

  “唯有風調雨順,方得國泰民安。”

  “因此,雨水是天庭控制人間界的重要手段。”

  “雨水,雨水也是天庭掌控人間香火的重要手段。”

  “為何如今天庭勢大?”

  “便是天庭牢牢地掌握著人間降雨之權。”

  “那西方靈山雖然勢力龐大,神通廣大,但這降雨之權,亦不能沾惹分毫!”

  “和尚是求不來雨的。”

  “就算是那靈山的金身羅漢,菩薩尊者親臨,樓臺高筑,香火供拜,他再念上三天三夜的經,把喉嚨都念破。”

  “他也求不來一滴的雨水。”

  “雨,唯有天庭能下!”

  “降雨多少,也全由天庭規定!”

  “此乃天庭掌控人間的命脈根基,亦是天庭威嚴的絕對體現!”

  “什么時候下雨,下多少雨,這都是天庭提前算好了的。”

  “誰敢私自降雨?”

  “誰敢更改降雨的旨意?”

  “此乃天庭頭等重罪,觸之……觸之必死!絕無寬宥!”

  “天威震怒之下,違旨者必是……形神俱滅,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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