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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魚籃觀音度善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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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呂洞賓行至一處,但見江畔熙攘喧嘩,人潮涌動,熱鬧非凡。

  細觀之。

  原是一個年邁漁翁和一個提著魚籃的妙齡賣魚女,正行繡球招親之盛事。

  那漁家女立于船頭,一襲粗布衣衫,提著魚籃,卻風姿綽約,容色絕美,直教人見之忘俗,心神皆為之所奪。

  呂洞賓初睹其美艷之姿,心下不禁微微一動,暗自思忖:

  “此女非凡,若能與之同修大道,共參玄機,倒也是一段風流佳話。”

  然呂洞賓身為仙家,法眼獨具,豈是那等只觀皮相、以貌取人之流?

  但見其眸中精光微凝,純陽真人那靈犀獨運之“望氣之術”,已悄然暗中運轉開來,想看此女資質根骨如何。

  呂洞賓默運道門玄功,凝神聚氣,細細觀瞧船頭那自稱“余蘭兒”之女子,以及其身后如木雕泥塑般靜立的老漁翁。

  “這……”

  剎那間,心中那絲調侃戲謔之意,瞬間被洞徹真相后的愕然所取代!

  只見一股宏大莊嚴的佛法氣息,似有若無地縈繞于二人周身。

  尤其是那“漁女”體內,內蘊無邊慈悲之意,金光流轉,煌煌然如滄海之浩渺,絕非人間凡女所能擁有之氣象!

  再觀那平凡老者,氣度沉穩若山岳,淵渟岳峙,巋然不動。

  其雖身著粗布麻衣,質樸無華,然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圓融精深之禪意流轉不息,隱隱與天地相合,修為深厚,實非等閑之輩可及。

  “這些年來,我聞如來佛祖座下弟子金蟬子和南海觀世音菩薩,在南贍部洲弘揚佛法。”

  “那漁翁氣度不凡,竟是佛門中人……金蟬子?”

  呂洞賓心中暗忖,目光再凝于那女子:

  “而那漁家女氣息慈悲浩瀚,莫非是……南海那位菩薩!”

  “哈哈哈……”

  念及此,呂洞賓不禁啞然失笑,一絲譏誚之色浮上嘴角,心中暗自忖道:

  “哈哈哈!原來如此!竟是這般趣事!”

  “我道是哪方高人游戲紅塵,弄出這‘繡球招親,賣身修橋’的景兒。”

  “原來竟是南海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與如來佛祖座下親傳弟子金蟬子,二人聯袂演的一出絕妙好戲!”

  “有趣,有趣。”

  同為三界大能,然道佛異途,各有其道。

  在“民間神話”之中,“觀世音菩薩常與呂洞賓并列”,有“佛有觀世音,道有呂洞賓”之說。

  《聊齋志異》之作者“蒲松齡”亦曾對此點評道:

  “故佛道中惟觀自在(觀世音),仙道中惟純陽子(呂洞賓)……此三圣愿力宏大,欲普渡三千世界,拔盡一切苦惱,以是故祥云寶馬,常雜處人間,與人最近。”

  此時此刻。

  呂洞賓目光一掃岸邊,但見眾生紛紜,百態盡顯,貪嗔癡妄之態畢露無遺。

  商賈者,雙目放光,如餓狼見獵,心內暗自盤算,此美艷佳人究竟價值幾何,如何獲利最大?

  莽夫者,滿臉橫肉顫動,滿心只盼能抱得那美人歸,自此嬌妻在懷,享盡人間艷福,

  書生者,癡癡呆呆,神情恍惚,仿若魂魄皆被那女子勾去,只剩一具軀殼在此。

  更有無數貪婪目光,如餓獸之赤瞳,赤裸裸地舔舐著船頭那嬌柔身影,恨不能當場將那女子拆吃入腹,以泄心中欲念。

  一枚枚承載著貪婪、妄念與無盡占有欲的碎銀銅錢,如疾風暴雨般,呼嘯著潑向船頭,似要將那女子淹沒其中。

  再看船首。

  那化身“余蘭兒”的觀世音菩薩,表面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悲憫平和之態,仿若世間萬物皆不能擾其心神。

  實則暗運無上佛法,令一切投擲之物尚未及身,便被無形柔勁悄然滑開或力竭墜地,不沾染分毫塵世污穢。

  船尾的“金蟬子”更是屏氣凝神,一絲不茍地引導著善款準確歸入船艙,動作嫻熟,有條不紊。

  “嘿嘿,有趣!”

  呂洞賓目睹此景,心中暗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好把戲,好套路。”

  “呵呵呵,好一個‘普度眾生’的方便法門!”

  “爾等高高在上的菩薩尊者,既要施這‘下凡招親’的把戲引眾慷慨解囊,又自持法身無垢,不屑沾染半分凡俗塵囂。”

  “既如此‘潔身自好’,何苦行這般惺惺之態?”

  “所謂善款……不過是一場算計人心的戲弄罷了!”

  呂洞賓心中冷笑一聲,那笑意里藏著對眼前景象的深深不屑。

  道佛兩家,雖說同在善念之下弘揚大道,然理念有別,根源不同,終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用道門鎮元子座下童子的話來說,就是:

  “孔子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等是太乙玄門,怎么與那和尚做甚相識!”

  要知道,呂洞賓平日里想要喝酒之錢財,還得寫詩作畫,以自己的詩畫,去換些酒錢。

  如,呂洞賓用橘皮在酒樓的墻上畫仙鶴,令仙鶴能為客人跳,為客人助酒興,借此換取酒錢。

  而此刻,呂洞賓見這佛門兩大高人化形在此,雖說是為了募資修橋的善舉,但用這般“賣身招親”的法子,糊弄世人金銀財寶,實在有失風范。

  畢竟,世人掙錢辛苦。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可他們既要銀錢,卻不會真的招親,又施了神通讓銀子碰不著人。

  這般“又當又立”。

  慷他人之慨,以全自身功德。

  在呂洞賓這等不拘泥于形式的瀟灑人看來,未免有些“故弄玄虛”、“戲耍凡夫”的味道,令他頗感不屑,甚至生出幾分促狹之意。

  呂洞賓再掃了一下金蟬和觀世音菩薩,心中念頭如電轉:

  “此路不通,便詐開財門?”

  “名為修橋積德,行這‘拋繡球’之戲,卻施法愚弄人心,叫這些懵懂凡俗盡付銀錢。”

  “和欺騙世人有什么區別?”

  “縱使錢財是真用于修橋,這手段……可不算光明磊落。”

  他骨子里那份純陽真人的跳脫、不羈、外加一點“惡趣味”頓時涌了上來:

  “好一個‘繡球’招親!”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以彼人之道,還之彼身。”

  “爾等既然在此戲弄別人,便也要做好被別人戲弄的準備。”

  “既如此,貧道也來與你們‘結個善緣’,添些‘熱鬧’!”

  “且看你們如何應對?”

  呂洞賓素來對佛門那套濟世法門頗有些不以為然,眼見此景,心頭那份不羈與促狹之意更濃。

  主意已定。

  呂祖眼中狡黠之色一閃。

  他不動聲色,屈指輕彈,一縷精純無匹、至陽至剛的純陽仙氣,如無形絲線,悄無聲息地附于一個擠到岸邊、摸出僅剩一枚銅錢的落魄青年書生手心之中。

  那青年書生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執著與渴望。

  “去吧!”

  窮書生使出吃奶的力氣,銅錢脫手飛出。

  金蟬子正默運佛功,將那些銅錢一一穩穩地落在船上。

  然而,就在這一枚銅錢即將落下的瞬間,它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勁風精準一托,軌跡微不可察地一折!

  這枚被呂祖的純陽劍氣“關照”過的銅錢,如同瞬間被賦予了靈性,軌跡于肉眼難辨的極細微處倏然轉折。

  它竟似長了眼睛般,毫無阻滯地穿透了那層護身佛力。

  “啪”的一聲脆響。

  那枚平平無奇的銅錢,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余蘭兒”羅襪包裹之下,那光潔如玉、纖秀玲瓏的腳踝之上!

  冰冷的觸感透過肌膚,清晰傳來!

  “余蘭兒”那原本平靜如水的面容瞬間閃過一絲驚愕,她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惱怒。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周圍的人群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和喧鬧聲。

  “中了!真中了!”

  “一枚銅錢,就抱得美人歸?”

  “天爺爺!是誰?!哪個祖墳冒青煙的潑天好運?”

  “打中了!真打中了漁家女的腳兒!”

  “老天爺開眼!天意!這真是天意難違啊!”

  “真中了!繡球招親,說話算話!小娘子是他的了!”

  “哎呀呀,可惜了這朵好花,竟被那窮酸砸中了!”

  “一朵好花插在牛糞上啊!可惜!可惜!”

  “嘿嘿,小娘子歸這窮酸秀才了?可惜啊可惜……”

  岸上。

  萬千目光如利箭般瞬間聚焦在那呆若木雞、不知所措的窮書生身上。

  狂喜、嫉妒、不甘、鄙夷、幸災樂禍……無數情緒如沸水翻騰,在人群中炸開了鍋。

  幾乎同時。

  老漁翁裝扮的金蟬子瞳孔猛地一縮!

  其平靜如古井的臉上瞬間陰沉,眸中佛光疾閃,幾乎剎那便洞察了那縷作祟的純陽氣息。

  金蟬子那凌厲如電的目光瞬間穿透人群,死死鎖定住那抱臂含笑,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神情的青衫道人。

  正是那好管閑事、又最愛惹是生非的純陽劍仙,呂洞賓!

  佛有慈悲心腸,也有金剛怒目。

  金蟬子心中了然,暗誦佛號,慍怒難抑:

  “阿彌陀佛!純陽子!當真好手段!”

  “好一個來者不善!”

  船頭之上。

  “余蘭兒”那嬌軀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

  觀世音菩薩那精心維持的平靜悲憫之態,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她緩緩低頭,秋波剪水的明眸,落在了那枚緊貼在素白羅襪之上的,沾滿塵土汗漬的凡俗銅錢。

  再抬首望向人聲鼎沸的岸上。

  那無數或驚愕或狂熱的視線,一股被凡人褻瀆的荒謬感與被戲耍的慍怒,如洪流般猛然沖上靈臺!

  饒是她法力無邊,此刻也難以抑制那屬于“凡人余蘭兒”的羞窘!

  一抹極快掠過的驚愕與薄怒,清晰地浮現在她那張傾世的容顏之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超出她預先的推演!

  被凡人穢物擊中的荒謬感,與被別人暗中算計的慍怒感,如洶涌潮水般瞬間沖淡了菩薩的平和。

  她那精心維持的凡人假面上,無法抑制地閃過一絲極快的驚愕與羞怒。

  與此同時。

  一股宏大清圣卻壓抑不住的佛光,不受控制地從她周身暈散開來。

  眸底深處,觀世音菩薩那一絲復雜難言的苦笑與無奈緩緩彌漫開來。

  菩薩本無相,千人即千相。

  但此凡身破相。

  這個“相”是再也演不下去了。

  佛光微閃。

  “嗡——昂——”

  一聲渾厚莊嚴的梵音,無端自虛空響起,響徹河岸。

  頃刻間。

  船頭,那提著魚籃的美艷賣魚女“余蘭兒”在萬千凡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驀然消失。

  撐船老父的身影,也如夢幻泡影般驟然消散。

  霞光萬道,瑞靄千條!

  柔和卻蘊含無上慈悲與威嚴的純正佛光沖天而起,映照半邊天空。

  江風凝滯,怒濤平息!

  方才還激蕩奔涌的渾濁江水,如被無形巨手撫平,瞬間化為一面光滑如鏡!

  天穹降祥云,水面涌金蓮!

  虛空中朵朵金色法蓮次第綻放,馥郁芬芳壓過了塵世的渾濁氣息!

  只見那船頭布衣荊釵之漁家女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者,是一位女菩薩。

  但見其蛾眉淡掃如新月,玉面含春映慈悲;足踏萬瓣蓮臺,身披潔白無垢、瓔珞莊嚴之無縫天衣,妙相天成,頭戴寶冠;一手托玉凈寶瓶,瓶中柳枝垂露,一手結施無畏印,周身籠罩在柔和中蘊藏磅礴威嚴之萬丈佛光之中。

  正是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南無觀世音菩薩,法相莊嚴,真身顯現!

  其側。

  金蟬子亦現了本相,錦斕袈裟寶光隱隱,九環錫杖佛力流轉,正是好一個靈山圣僧金蟬子。

  圣潔佛輝普照大地,瞬間滌蕩了岸邊的嘈雜與邪思。

  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無量光明的氣息充斥天地。

  只是那微微低垂的眼瞼之下,流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被人擾了濟世計劃的薄慍。

  這些年。

  金蟬子、觀世音菩薩、黃眉童子、大勢至菩薩于南贍部洲弘揚佛法,其傳說已流傳于南贍部洲。

  渡口兩岸,萬籟俱寂!所有喧囂、爭吵、驚嘆剎那凝固,仿佛時間停滯。

  緊接著,是山呼海嘯般掀翻云霄的驚呼與叩拜:

  “菩薩!是觀音菩薩顯圣了!”

  “活菩薩啊!救苦救難的菩薩!”

  “我佛慈悲!叩拜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萬千生靈匍匐于地,頂禮膜拜的聲浪匯成滾滾洪流。

  觀音菩薩法相端坐蓮臺,目光深湛如海,蘊含無量大千。

  菩薩寶相莊嚴,目光深邃。

  她并未垂眸去顧那拋中“自己”之凡夫,而是以空靈禪音,悠悠宣道:

  “阿彌陀佛。”

  “諸法空相,如夢幻泡影。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她清越的聲音壓過喧囂,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橋為舟楫,度世苦厄。”

  “所謂‘修橋姻緣’,非情非欲,不過是借凡塵皮相,行方便法門,聚善財以成善舉。”

  言罷,她轉而望向那呆滯之窮書生,溫言道:

  “緣生緣滅,皆有定數。”

  “正是,財布施,種善因,得善果。”

  “施主以一枚清凈銀錢,結此‘善財童子’之緣,乃是汝宿世慧根所感。”

  “汝與我佛門有緣,可愿隨吾往南海普陀山,伴青燈古佛,持帚看蓮,修持己身,做一護法善財,滌蕩心塵,證得菩提?”

  觀世音菩薩是“法師控制流”,不是“肉身戰士流”,其近戰能力其實一般。

  觀世音菩薩平時與人斗法,多以法器擊之,或者用變化之術,控制手段等。

  她本欲尋一神通廣大之妖魔,將其度化,做個“善財童子”,亦可順帶為護法。

  然此事既出,此“善財”緣分已然結下,倒也只好收了此人。

  世人都道神仙好。

  成仙成佛,長生不老,自是世人夢寐以求之事。

  那書生聞言,狂喜過望,哪管其他,只知道是天降鴻福,能入仙門,求得長生不老,高呼:

  “愿意!弟子愿意!弟子愿意!”

  “謝菩薩恩典!謝菩薩恩典!弟子愿往!弟子愿往紫竹林!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觀世音菩薩微微頷首,玉指輕點船艙之銀錢,對那書生吩咐道:

  “此中善款,已足修橋之資。”

  “你既受此緣法,便以此善財,盡心督造此橋,廣利兩岸生民。”

  “待石橋貫通兩岸,解民倒懸,便是你功德圓滿之時。”

  “你且辭別塵俗,一步步自這泉州行至吾之南海普落伽山道場。”

  “萬里跋涉,消磨塵勞,亦證你向佛至誠之心。”

  那書生哪敢違拗,連聲應諾:

  “弟子謹遵菩薩法旨!定當盡心竭力,督造好石橋,解萬民渡河之苦!”

  “不負菩薩點化大恩!”

  “而后三步一叩,矢志不移,萬里朝圣,定要走到南海普陀,拜入菩薩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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