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鎮。
李飛帶著寧青曼來到這里時,大羅宗的護山大陣已經關閉,大羅宗也不再封山。
太禹被正式封為大藍朝國師,大羅宗也開始重新拿回曾經的權柄。
此時的大羅鎮熱鬧非凡,大量的少年從四面八方趕來,為了能加入大羅宗。
太禹被冊封為國師后,回宗后第一件事是宣布大羅宗結束封山,第二件事就是公開招收弟子。
大羅宗的弟子都是從七,八歲的孩童中選,雖然這個時候看不出有沒有修行資質,但可以先打根基,熬筋骨,學武藝,服用丹藥洗滌自身。
等到成年后再納入植入體,修行起來會事半功倍。
這也是大宗弟子的優勢。
大羅宗此前的名聲被清虛敗壞,哪怕對外招收弟子,也鮮有人敢把孩子往這里送。
但現在不一樣了,消息一經傳出,不僅僅是明省,周邊七八個行省都有人帶著自家孩子過來參加考核,想要加入大羅宗。
大羅鎮幾乎人滿為患,李飛和寧青曼沒有進入小鎮,就在小鎮外圍的林間等待。
片刻后,一道白虹劃過天空,沒有引起其余人注意,落在大羅鎮外。
“見過國師。”
“見過太禹掌教。”
李飛和寧青曼向身穿道袍的太禹行禮。
太禹并非一個人來的,還帶著一名皮膚黝黑的少年,正是查干巴雅爾。
太禹還禮后,將查干巴雅爾向前一推,送到了李飛面前。
查干巴雅爾一臉絕望,卻動彈不得。
自從那天被葉擇安設局,在清鼎面前暴露了自己后,他就始終被大羅宗囚禁,直到現在才被太禹單獨提出來,帶到了李飛面前。
李飛看著眼前這個草原天驕,有些佩服葉擇安的手段。
對方為了佛家設局,還能順帶把查干巴雅爾的身份給試探出來。
“說吧,你究竟是祁連觀世還是冥河老祖?”
李飛問道。
“.我既不是冥河老祖,也不是祁連觀世,我只是擁有一部分他們的記憶而已。”
查干巴雅爾也知道如今再隱瞞沒有意義,于是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他知道一旦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必死無疑,所以這段時間已經為自己想好了一套說辭。
李飛:“說說看,具體是怎么回事?”
他已經承諾要將忘川道則交給太禹,所以對于忘川的來路,太禹也需要弄清楚。
“翠青城一戰后,冥河老祖盯上了西陸的那幾位親王和公爵”
查干巴雅爾開始講述當初的種種變故,說冥河老祖如何遭遇了祁連觀世的毒手,又是如何埋下關鍵暗手,最終反敗為勝。
一直說到他奪舍查干巴雅爾,他才換了一種說辭:
“當時祁連觀世正在被‘魔槍’追殺,又受了重傷,為了活命,他以輪回道則讓自己重入‘輪回’,如同轉世投胎一般來到了我的身上,同時還保留了忘川道則。
我身負的一部分氣運剛好來自冥河老祖,所以當祁連觀世打算在我身上完成轉世時,觸動了冥河老祖的陰魂,兩人一番爭斗后同歸于盡,最終我繼承了冥河老祖大部分的記憶和祁連觀世一部分記憶。”
查干巴雅爾說的內容大部分都是真的,種種細節不似偽造,只在最關鍵的部分說了謊。
他知道,自己如果僅僅只是一名繼承了冥河老祖和祁連觀世部分記憶的草原少年,那還有希望活下去。
否則必死無疑!
聽完查干巴雅爾的敘述,李飛終于明白忘川道則是怎么保留下來的。
條件確實很苛刻,必須有輪回道則配合,且冥河老祖本身沒有徹底隕落,而是被煉化為陰魂。
如此一來,才有機會保存單獨的道則。
今后這份道則若是被人煉化,等那人死去,忘川同樣會散去。
李飛看向太禹:
“國師怎么看?”
太禹陷入沉思。
如果查干巴雅爾只是繼承了兩人的記憶,那其實本人很無辜,甚至因為身負氣運,又擁有巔頂強者的記憶,可謂前途無量,是忘川道則最合適的繼承者。
只要悉心培養,將來板上釘釘會是一名真君!
但如果查干巴雅爾在撒謊,對方其實是冥河老祖或者祁連觀世的轉世,那大羅宗留下此人,就是留下了一個天大的隱患。
此事的風險和利益成正比。
如今查干巴雅爾在名義上已經是大羅宗的弟子,李飛又答應將忘川道則交給太禹,所以查干巴雅爾的命運理應由太禹來決定。
太禹看向李飛:
“國公有辦法證實他的真偽嗎?”
李飛:“確實有個辦法。”
“哦?”
“查干巴雅爾,我需要你徹底向我敞開心扉,我要施法去你的潛意識深處查看一番。”
李飛說道。
他擁有夢魘宗的術法,只要目標愿意徹底敞開心扉,他就能探知對方內心深處所有的秘密。
查干巴雅爾神情一僵,但只能硬著頭皮同意。
這是他唯一的生路。
“放松心神,你的潛意識會對外來人有警惕,我會先給你一個暗示,一會兒我觸動你的潛意識后,這個暗示會提醒你,你只需要不抗拒我的探查即可。”
李飛對查干巴雅爾說道。
夢魘宗的術法必然目標配合,否則若是強行施術,只會損壞目標的神智,最終得到一些零散的記憶。
李飛如今已達真一境,哪怕沒怎么練習過夢魘宗的術法,施展起來也非常輕松。
他很快完成了暗示,施展‘夢界之門’進入了夢界,找到了查干巴雅爾的潛意識,進入其中———
穿過對方的表層潛意識,李飛好似來到了地獄。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無邊的冥土,隨處可見的游魂。
“這里是查干巴雅爾的內心世界?即便他真的只是繼承了冥河老祖的記憶,其性情恐怕也已經偏向冥河老祖。”
李飛看著眼前的潛意識世界,搖搖頭。
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他朝聲音所在的方向飛去,很快就看到一條浩蕩的長河,正是忘川之水。
沒有猶豫,李飛一頭扎進了忘川水中。
因為查干巴雅爾內心深處的所有記憶,都藏在這河水里。
在忘川水中不斷下沉,李飛遇到的阻力越來越大。
這是查干巴雅爾內心深處下意識的抗拒。
李飛心念一動,觸動了他事先留給查干巴雅爾的暗示:
“放開你的心神。”
但李飛感受到的阻力依然沒有絲毫減少。
他微微皺眉,繼續下潛,直到阻力已經到了不得不使用‘暴力’的地步。
“查干巴雅爾!”
李飛停止下潛,“你要想清楚,此事若是不能查清楚,我和太禹掌教都不可能對你放心。”
等了片刻,一個陰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國公大人,不能給條生路嗎?”
李飛瞇了瞇眼睛:“你果然有問題。”
“無論我是誰,我已經轉世投胎,前世的恩怨應該一筆勾銷!”
“呵。”
“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為什么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肆意屠殺無辜之人時,有沒有給他們一個機會?”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你手里難道就沒有沾過無辜之人的血?我不信你這一路走來都純凈如白蓮花一般!”
“我沒有必要給你解釋。”
“國公大人!”
查干巴雅爾的語氣變得低沉,充滿哀求的意味:
“給我一條生路,我還有用!我愿意和你簽訂誓約,我愿意認你為主,為你效命,為大藍朝效命!”
“我可以成為大藍朝埋在大羅宗的一顆釘子,將來為你們監視太禹的一舉一動!”
“以后等我重返巔頂,在大羅宗掌握權力,我還能讓大羅宗徹底歸順大藍朝!”
“留下我,我一定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李飛猛地沖出忘川之河,沒有和查干巴雅爾交流。
“國公大人!”
“李飛——”
在查干巴雅爾不甘的怒吼中,李飛退出了他的潛意識。
兩人在現實世界回神,李飛面無表情,查干巴雅爾則神情猙獰。
李飛對太禹搖搖頭。
太禹嘆息一聲。
無論是李飛還是他,都不可能和曾經的祁連觀世或者冥河老祖談條件,無論對方能帶來怎樣的利益。
太禹是一心求穩。
至于李飛,他的性情決定了不可能容忍有人犯下滔天罪孽還有機會將功補過。
功是功,過是過。
“太禹掌教,我.”
查干巴雅爾猛地轉身看向太禹,想要嘗試說服太禹。
但不等他把話說完,太禹一揮衣袖,查干巴雅爾的身軀被一股雄渾的勁力包裹,寸寸斷裂,最終化作齏粉!
一代梟雄,就此落幕。
“也不知他究竟是祁連觀世的轉世?還是冥河老祖的轉世?”
一旁的寧青曼說道。
從始至終,查干巴雅爾都沒有說出真實的答案。
李飛淡然道:“不重要了,反正都死了。”
屬于這些人的時代,已經徹底翻篇。
寧青曼:“接下來我們直接去極淵?”
李飛看向太禹。
太禹:“大羅宗我已經安排妥當,可以直接出發。”
李飛說了要幫他去拿到那份九品異獸吞納道則的秘法,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坐享其成。
于是事先就說好了,他也會跟著一起去一趟極淵。
“那就走吧。”
李飛祭出飛舟,三人一起上船。
一道流光從大羅鎮外升空,一路向北。
極淵,兩萬米之下。
渾身長滿觸手的骨黎正以怖心神通為核心,其余神通輔助,再合以領域之力,催動自己最擅長的心神攻擊——
上百根擎天巨柱般的觸手頂端,口器大張,洶涌澎湃的心神之力如同死亡海嘯,朝前方的虛空中沖去!
另一邊,四只粗壯如山岳的手臂直接伸入虛空之中,攪動虛空風暴。
這是罟閻的手臂。
還有一只烏黑色的巨大尖刺如毒龍般順著虛空之洞鉆了進去,這是昇陸的尾刺。
但三尊九品異獸的聯手進攻,卻打在了空處。
虛空中,虛池蚶龐大的身軀明明就在那里,但卻好似不存在一般。
而它的巨鰭如開天之斧,從虛空中劈出,不斷劈在三尊九品異獸身上!
它能打到三尊異獸,三尊異獸卻沒法攻擊到它。
這就是無我道則的神妙之處!
一番爭斗后,三尊九品異獸都傷痕累累,而虛池蚶毫發無損。
不過這些傷勢對九品異獸來說并不致命,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如何,服氣了嗎?”
虛池蚶的聲音從虛空中傳出。
它那日離開西極國,直接返回了極淵,第一時間就找上了極淵下的三尊九品異獸,要將對方收服!
極淵下原本有六尊九品,這六尊九品若是愿意聯手,足以在人類世界有立足之地,甚至有機會殺死巔頂強者,試著‘吞道’!
但六尊九品相互之間勾心斗角,誰也不服誰,根本不可能誠心聯手。
所以它們才一直躲在極淵下。
如今虛池蚶成功獲得道則,實力大漲,也滋生出了野心。
它要收服剩下的三尊九品,一起去人類世界闖蕩!
只是骨黎,罟閻和昇陸當然不可能乖乖聽話。
于是這段時日幾方爆發了不止一次戰斗。
單對單,三尊九品異獸都已經不是虛池蚶的對手。
即便它們三個聯手,也奈何不了虛池蚶。
“你不也沒打贏我們!”
罟閻怒道,依然不服氣。
它們三個聯手固然贏不了虛池蚶,但對方同樣沒法贏它們。
“我以一敵三,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虛池蚶冷哼道。
“難道你們甘心永遠待在這個鬼地方?難道你們不想像我一樣擁有道則?”
骨黎:“我們不像你,可以在虛空中吸納天地元氣。離開極淵,我們三個想要維持正常的生存都很難。”
當年這些九品異獸之所以選擇極淵,除了因為極淵遠離人類世界,還因為極淵深處的陰煞之氣適合它們生存。
它們身軀龐大,日常損耗同樣巨大,如果換個地方,確實連生存都艱難。
“你們應該去人類世界看看。”
虛池蚶對此早有預案,“如今的人類和幾百年前已經大不一樣,他們煉制出的丹藥非常玄妙,足以維持我們的日常損耗。”
昇陸:“我們若是和你一起出去,就得聽你的?”
虛池蚶:“當然,我實力最強,就該以我為主!”
這個道理在異獸的世界就是天地至理。
罟閻:“休想!”
骨黎:“倒也不是不行。”
罟閻:“你?!”
眼看骨黎松口,虛池蚶立刻道:
“很好,骨黎,你第一個同意追隨我,今后我會第一個讓你擁有道則!”
昇陸:“聽你的口氣,好像人類的巔頂強者如同獵物一般,任憑我們獵殺。”
虛池蚶:“哼,人類自相殘殺的烈度比我們異獸還要嚴重!我親眼目睹他們在一場戰斗中死去了六個巔頂!他們和我們一樣,并不團結,所以只要我們聯手,機會很大。”
一下死去了六個巔頂?
這話讓三尊九品異獸都心動了。
如果當時它們三個也在場,是不是能和虛池蚶一樣,也完成‘吞道’?
“說說你的計劃,如果合理,我也可以追隨你一起離開。”
昇陸說道。
它也松口了。
虛池蚶大喜,就要說出它提前想好的計劃。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如同一把神劍,穿破層層阻礙,一直傳到極淵兩萬米之下:
“虛池蚶!故人來訪,出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