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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莫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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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興二年,四月十二日。

  大藍朝白焰軍統領左鈞破境成圣,宣告四方!

  正當藍凌城內開始慶祝時,有緊急情報從北境傳來——

  北境提督,誠王秦世羨閉關沖擊巔頂失敗,隕落身亡!

  消息傳回后,天子悲痛萬分,當場落淚。

  很快,有旨意從中樞傳達:

  “誠王為國戍邊數十載,北境大戰屢立戰功。今為求武道至高,不幸身隕,朕心甚痛。特許世子秦子羽繼王爵之位,世襲罔替。”

  大藍朝能世襲罔替的親王加起來不超過五個,如今多了一位誠王!

  北境幾場大戰,絕大部分功勞都屬于李飛,秦世羨個人立下的功勞其實不算太大,還不足以讓親王之位得以世襲罔替。

  如今天子在他意外身隕后下了這樣的旨意,可以說是皇恩浩蕩了!

  次日一早,李飛獨自一人駕馭飛舟離開了藍凌城。

  他在北境大戰時,和秦世羨也算并肩作戰過,如今得知對方破境失敗身隕,心中還是有些遺憾。

  其實以秦世羨的資質和積累,如果秦子恒愿意將最合適的破境時機告知對方,且動用更多的國運相助,對方是有機會成功破境的。

  只是哪怕沒有秦明厲的前車之鑒,以如今的局勢,秦子恒也不可能幫誠王破境。

  道理很簡單,秦子恒能保證自己和李飛之間的情誼,也能相信聞人正對自己的忠誠。

  但他沒法保證自己的下一代和李飛有同樣深厚的情誼,也沒法保證聞人正還愿意照顧自己的下一代。

  等他死后,屆時如果皇室有一位武圣在,自己的兒子又拉攏不了李飛和聞人正等人,這皇位就會時刻受到威脅!

  一旦國家再次陷入危難之時,一位武圣當皇帝,執掌國運,效果肯定比普通人或是修為低的人當皇帝要強出很多倍!

  李飛,聞人正,左鈞等人若是想當皇帝,那是大逆不道,很少有人會支持,難得民心。

  皇室出身,血脈純正的誠王若是以武圣之姿,在國家危難之時站出來說想要當皇帝,那支持的人可就多了!

  洪光帝在位時,如果不是有國師云恕和軍機大元帥聞人正的鼎力支持,秦明厲完全有機會在大藍朝內憂外患之時站出來登高一呼。

  事實上如果當初洪光帝愿意退位讓賢,主動把皇位傳給秦明厲,而不是給自己兒子,大藍朝后面的局勢不會那般兇險,可能都不需要李飛出來力挽狂瀾.

  但人非圣賢,當皇帝的,寧愿江山毀在自己手里,也不愿意落在他人手中。

  這樣的心理才是常態。

  李飛能夠理解秦子恒的選擇,也明白正因為誠王秦世羨破境失敗身亡,秦子羽才能拿到那個夢寐以求的世襲罔替。

  否則的話,將來秦子恒可能會懇請李飛去當惡人.

  幫左鈞破境時,李飛感知到還有一人也成功破境,且位于南方。

  所以他當即向秦子恒提出要去南方看看,找出這位新武圣。

  秦子恒同意了,于是李飛獨自一人離開藍凌城。

  不過在趕往南方之前,李飛要先去見一個人。

  古陽城。

  寧青曼悠然地坐在茶樓的包廂里喝茶。

  金剛城外那一戰,她被‘魔槍’重傷,道則再次受損。

  原本這次受傷會影響戰力,好在事后李飛及時損耗氣運為她療傷,穩定了傷勢。

  所以如今寧青曼的狀態尚好。

  片刻后,有人走進了這間包廂,正是李飛。

  “來了。”

  寧青曼笑著示意李飛坐下,“嘗嘗我泡的茶。”

  李飛聞言,坐在她的對面,靜靜地看著她。

  寧青曼從一只素面竹節茶罐中取出茶葉,動作輕緩,竹制茶則與罐沿相碰,只發出極輕微的一聲“叮”。

  一旁水壺里的溫水被她用勁力一沖,進入到將沸未沸的狀態。

  她提起水壺,水流從壺嘴瀉下,先燙杯,再置茶。

  茶葉落入溫熱的蓋碗底,被余熱一激,隱隱逸出一絲甘香。

  寧青曼再次注水,水流極細、極穩,沿著蓋碗內壁徐徐而下,并不直接沖擊茶葉,是謂‘懸壺高沖’。

  一時之間,清雅的豆栗香氣隨著蒸汽裊裊升起。

  寧青曼蓋上蓋子,眼簾微垂,目光落在蓋碗上,神情專注而寧靜,好似她用劍之時。

  她用劍時,像是在作一副水墨山水畫。

  此刻泡茶,在李飛眼里也像是一副畫。

  等了片刻,寧青曼素手執起蓋碗,拇指與中指分扣碗沿與碗托,食指輕壓蓋鈕,露出一絲縫隙。

  茶湯是清亮的淺金色,被她傾入另一個壺中,濾盡了茶葉,湯色純凈通透。

  最后,她手臂微抬,手腕壓得很低,壺嘴貼近杯口,以免茶香散逸。一道金線落入白瓷品茗杯,水面漸升,卻無一滴濺出。

  七分滿,她便收手,茶湯在杯中微微蕩漾,旋即平靜如初。

  她將茶杯輕推至李飛面前,指尖如玉,唇角含著一抹極淡的笑意,并不說話。

  一切盡在這杯溫熱的茶湯里了。

  李飛回過神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一亮,對寧青曼豎起大拇指:

  “好手藝!”

  “小時候家里想把我培養成大家閨秀,琴棋書畫都讓我學過。”

  寧青曼淺淺一笑,說道。

  李飛和她聊天,從不會提及過去寧家的事,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在李飛面前提起。

  李飛看著她的眼睛,安靜地聽著。

  “但我從小就靜不下來,只愛舞刀弄槍。我娘說,那就學一學茶藝,能靜心,以后即便習武,也有益處。”

  寧青曼看著李飛眼睛,“所以琴棋書畫我都荒廢了,唯有這茶藝,這些年一直沒有落下。”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這些多年來,除了我爹,你是第一個嘗到這手藝的男子。”

  李飛聞言,心神一蕩,看著眼前女子的眼睛,好似看到了星辰。

  面對幾位巔頂圍攻都不曾緊張過的靖安國公,此刻竟有些緊張。

  他預想過此刻的來臨,只是不曾想過會是寧青曼主動提起,且是用這樣寧靜淡雅的方式。

  “我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喝到你親手泡的茶。”

  李飛深吸一口氣,直接看著寧青曼的眼睛,說出了這句話。

  寧青曼噗呲一笑,對李飛眨了眨眼睛:

  “國公大人國事繁忙,恐怕沒這個時間。”

  李飛松了口氣,隨即被強烈的欣喜擠滿心房:

  “等平了西陸,我會辭去所有官職,和你一起行走江湖!”

  他剛剛在大藍朝文武登頂,手握滔天的權勢,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權臣!

  此刻卻說要辭去所有的官職,好似那令無數人奮不顧身的權力,對他而言不過是浮云。

  但寧青曼相信李飛說的話。

  以‘靖安天下’開始證道,卻又不單純只是‘靖安天下’,就是為了避免和大藍朝深度綁定,方便以后能自由自在地行走天下。

  此事李飛早就和寧青曼說過。

  如今李飛也確實做到了。

  “西陸.倒也確實想去看看那是什么樣的地方。”

  寧青曼說道。

  李飛眼神一亮:“那到時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不需要你出手,就當去旅游了。”

  “西陸沒有巔頂強者,以你如今的實力,可以輕松平推了吧?”

  “理論上是這樣,但西陸諸國能存在這么多年,必然也有些底牌,或許不會那么容易。”

  “你覺得大概要等多久,大藍朝才會出兵遠征西陸?”

  “大藍朝接連經歷大戰,雖然打贏了,但自身損耗也很大。打仗需要錢,需要各種資源,至少也要修養三,四年才有力氣遠征西陸。”

  李飛說道。

  這個時間是他從葉擇安那里得來的。

  大藍朝要的是征服西陸,開疆擴土,而不是毀滅西陸,不可能只派幾名強者過去到處亂殺。

  而要調動大軍遠征,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別的不說,單是以大藍朝目前的航海技術,就根本做不到讓幾萬人跨海前去西陸。

  所以短時間內,不用考慮遠征的事兒。

  茶室內,兩人聊了許多,一直從白天聊到黑夜。

  然后就在這茶室內,李飛開始給寧青曼療傷。

  十天后。

  深山之中,古木參天,濃密的枝葉將天空切割成碎片,偶爾有幾縷光線掙扎著穿透而下,落在空地上。

  李飛獨自立于這片被群山環抱的空地中央,四周寂靜得只能聽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突然,天地間氣息驟變。

  無數道青色的劍氣自四面八方洶涌而來,如狂濤駭浪,又似萬馬奔騰,帶起陣陣尖銳的破空聲!

  這些劍氣凌厲無比,所過之處,空氣被撕裂,草木皆伏,光線都為之扭曲!

  李飛目光平靜,周身忽然展開一道淡淡的金色光暈,正是他的混元劍界。

  但他并未全力施展,只將劍界維持在十丈范圍。

  那劍氣洪流轟然撞入劍界,卻如冰雪遇陽,紛紛消散于無形。

  一部分劍氣更是被混元劍界悄然轉化,融入其中,使得那金色光暈愈發凝實、明亮。

  片刻之后,漫天劍氣驟然匯聚,凝成一道無比璀璨的劍光。

  這道劍光出現的剎那,周圍的空間仿佛化作了一幅水墨畫卷,劍光如一筆濃墨,帶著湮滅一切的氣勢,欲將這幅“畫卷”徹底染黑、撕裂!

  當劍光闖入混元劍界的范圍,其凌厲之勢如陷入泥沼,速度驟減,光芒也逐漸暗淡。

  待它艱難地推進至李飛身前三丈時,早已不復先前之威,只剩一道模糊的灰影,搖曳不定。

  李飛淡淡一笑,衣袖輕揮,那道殘存的劍光應聲而碎,化作點點流光,旋即湮滅于空氣之中。

  “不打了。”

  百米之外,寧青曼從叢林中走出。

  她一臉無奈地看著李飛:“你這個道則有點太無賴了,根本沒法打!”

  十天的時間,李飛耗費氣運徹底治好了她的傷勢。

  此前在療傷過程中,寧青曼就已經對劍道有了新的領悟,如今傷勢痊愈,她的劍道順勢拔升,戰力也提高了一籌!

  她主動提出想要和李飛切磋一下,于是就有了這一戰。

  在金剛城外親眼看過李飛出手,所以寧青曼沒有和李飛近身交手,而是遠程出劍。

  她的劍解能破解世間任何一種道則,原本想遠程以劍氣附帶道則之力,嘗試著破解李飛的唯我獨法。

  結果道則之力進入李飛身前十丈范圍內就自動消散,根本沒給寧青曼任何破解的機會。

  沒了道則之力附著,單純的劍氣根本不足以傷害到李飛。

  所以李飛站在原地任憑寧青曼施為,對方各種招式用盡,劍氣都沒碰到他的衣角。

  寧青曼朝李飛走來,搖頭道:

  “武圣對上你,劣勢太大了。”

  武圣最強的是近身搏殺,她如果能持劍和李飛近身打,劍解會更強。

  可一旦近身,她連劍解都用不了。

  “真君對上我,劣勢也很大。”

  李飛笑道。

  方圓百里之內,他能直接‘看’到真君身上的氣運,從而鎖定對方的真實位置。

  如此一來,他就等同于和真君近身搏殺了!

  寧青曼來到他身前,感慨道:

  “我面對你的道則,和面對林天一的道則時,感覺差不多。”

  理論上來說,她的劍解是可以破解林天一的大道之魁。

  只要破解了,林天一的力量就不可能那么強,她就有了獲勝的機會。

  但實際上她的劍解遇上林天一的道則,就像是雞蛋碰上石頭,瞬間就被碾碎了,根本沒有破解的機會!

  剛才她和李飛交手時也是一樣,道則之力對上李飛的唯我獨法,也是瞬間就化為虛無,根本發揮不出來。

  而除了大道之魁和唯我獨法,寧青曼對上其余任何一種道則,劍解都能達到破解的效果,只是破解速度快慢有區別而已。

  “真期待你和林天一再次交手。”

  寧青曼說道。

  李飛笑道:“好啊,等忙完這陣,我們再一起去。”

  寧青曼:“你還有什么事要忙?”

  李飛:“先去一趟大漠,之后還要再去一趟極淵。”

  寧青曼:“走吧,我陪你。”

  李飛:“好。”

  兩人站上飛舟,朝南境飛去。

  玄極城。

  玄漠王府。

  王承澤對外宣布閉關后,熱鬧了許久的玄極城逐漸冷清下來。

  從各方趕來祝賀的人們各自離去,王家也按照王承澤的要求,低調行事。

  密室內,王承澤停止運功,睜開雙眼,眼中有掩蓋不住的喜色。

  十幾天前的那場‘爭渡’,他成功破境,登上巔頂,成為新的武圣!

  不過王承澤沒有對外宣布,甚至沒有告訴王家的任何人。

  他依然保持閉關的狀態,熟悉新的境界。

  一朝破境,卻要藏在暗室中,不能告訴任何人。

  這份喜悅,王承澤只能自己享受。

  但他甘之如飴。

  祁連觀世當初悄然破境,暗中隱藏,差點在翠青城殺了李飛!

  王承澤自認城府手段不比那位草原大滿差,所以也能隱忍。

  這張底牌他要好好藏著,等待最合適的時機再翻出來。

  “登上巔頂,才知天地寬闊,以前倒是井底之蛙了。”

  王承澤喃喃道。

  隨后他的眼神變得熾熱。

  無論如何,這世間最高的舞臺,他終究還是站上來了!

  “王承澤——”

  就當王承澤沉浸在自己宏遠的未來中時,一個浩大的聲音竟直接突破了外圍的靜音法陣,傳入密室中!

  “李飛?”

  王承澤一驚。

  這音律之術中流動的真力之強,甚至還融合了武道真意和空間類的神通之力。

  這世間能將武道心神之力完美融入術法之中,且達到如此強度的,除了那位天下第一,就只有李飛了。

  “出來見我——”

  李飛的聲音繼續傳來。

  這聲音響徹整座玄極城,無差別地突破一座座靜音法陣!

  他和寧青曼凌空而立,站在玄極城上空。

  左鈞破境那天,他憑借氣運感知,感知到南方有人破境成圣。

  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此人是王承澤。

  李飛親自將對方評為天榜第一,自然比旁人更清楚此人的底蘊。

  對方確實是所有大宗師中最接近武圣那一個。

  在一個相對更容易的時機破境,又有玄漠王的國運加持,能成功登頂倒也合理。

  所以李飛帶著寧青曼直接來了玄極城,來確定此事。

  王承澤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不會被任何人知曉。

  卻不知成為武圣后的他,在李飛眼中醒目得如同黑夜里的火炬!

  正如他自己感慨的那樣,登上巔頂之前,不過是井底之蛙,根本不清楚巔頂強者的手段。

  李飛還未抵達玄極城,就已經鎖定了王承澤,于是直接開口讓對方出來見自己。

  此時整座玄極城都已經被驚動,有人不知道空中的人是誰,竟敢直呼玄漠王之名?

  而王家的很多人已經認出了李飛,原本打算開啟護城大陣的,現在沒人敢提了。

  很快,一道人影從王府內騰空而起,來到空中。

  王承澤知道躲不過,有意收攏氣息,來到李飛和寧青曼前方。

  他主動朝李飛拱手行禮:

  “見過靖安國公。”

  他是玄漠王,李飛只是國公,原本應該李飛先向他行禮。

  但王承澤當然清楚自己的王位是怎么來的,所以先一步行禮。

  “想必這位就是寧劍仙吧?久仰大名!”

  王承澤又向寧青曼行禮。

  寧青曼對他點點頭。

  “不知靖安國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如去小王府上一敘?”

  王承澤將姿態放得極低。

  作為剛剛登上巔頂的人,他確實很能隱忍。

  但李飛沒有給他面子:

  “王承澤,你暗中破境,隱而不報,是何居心?”

  王承澤一怔,和李飛的雙眼對上。

  他有意收斂氣息,巔頂強者只要不特意展露自己的道則,倒也很難被他人感知到。

  卻沒想到居然被李飛一語道破。

  “這”

  只是和李飛對視一眼,王承澤就知道隱瞞不過去了,于是坦然道:

  “本王也是剛破境,只是不想張揚而已,靖安國公何至于此?”

  李飛看著他,搖搖頭:

  “我知道你的打算,想著等我和聞人大元帥將來帶兵遠征西大陸,大藍朝后防空虛之時,你這個武圣突然跳出來,必然能改變局勢!

  否則破境登頂乃是人生最欣喜之事,你何必苦苦隱藏?”

  王承澤微微皺眉。

  他沒想到李飛居然把話說得這么直白,一點余地都不留。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王只不過沒有宣揚自己破境之事,靖安國公就說本王有意謀反,何其荒謬?!”

  李飛神情淡然:

  “這么說,你不肯認罪?”

  王承澤終于怒了,同時也感到了危險。

  “此乃莫須有之罪,本王如何會認?!”

  “大藍朝欲統天下,‘莫須有’如何讓天下人心服?!”

  他的聲音同樣響徹全城,遠遠傳開。

  李飛笑了:

  “好,玄漠王一朝破境登圣,可喜可賀。”

  “本國公今日前來賀喜,愿以武會友!”

  “玄漠王,請——”

  王承澤勃然色變。

  他終于明白,今日李飛不是來講道理的,是來欺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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