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石所說的這些,就是稍后安如松應該去做的事情,而他所提出的應對策略,主要就有兩條:第一條就是要求安如松這一方,不要將針對的目標對準死者及其家屬一方。另一條則是要求他將針對的目標,瞄準那些反對征地者的“幕后支持者”。
這兩條要求,看似與安如松之前向柳善庸提出的要求類似,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相比較而言,李金石提出的要求,其實才是真正抓住了所謂的主要矛盾。
目前對安如松來說,真正的麻煩是沖突中死掉的那個老頭以及他的家屬嗎?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這些人只是普通人,他們即便是豁出命去鬧,也鬧不出多大的動靜來。
最重要的是,就像安如松之前的安排那樣,這些人很容易被金錢收買,如果有人說收買不了,那只是因為開出的價碼不夠高罷了。
既然不是死者及其家屬,那么給安如松制造麻煩的人,是那些支持反對者的幕后黑手嗎?這個問題的答案要從兩方面來看。
如果這只幕后黑手真的存在,且其鬧事的目標就是安如松,那么其對安如松來說,顯然就是麻煩。反之,如果這只幕后黑手并不存在,或者說,對方要針對的目標并不是安如松,那么其對安如松來說,就算不上是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不管對方是不是“麻煩”,既然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安如松就必須將其作為“麻煩”來解決,因為在李金石的計劃中,這只黑手就是他們接下來要針對的目標,是打擊的靶子。
安如松雖然沒有從政的經驗,但他卻足夠聰明,而且過去一段時間里,整天與那些高層的政客們打交道,多多少少的也開拓了一些眼界,因此,在聽了李金石提出的要求之后,他立刻便明白了李金石,不,準確的說,是明白了李海憲的想法。
目前,對安如松來說,不管工地的那場沖突是由誰制造的,真正過來找他麻煩的,卻是正在競選國會議員的全龍燦,如果不是這個家伙的話,工地上死個人根本就不算事。
因此,要想解決這個麻煩,他就必須搞定了全龍燦,或者讓他在這件事上改口,或者讓他閉嘴,而他之所以選擇向李海憲求助,本身也是抱著這個目的去的。
現在呢,作為李海憲委派過來的代表,李金石開門見山的提出了兩個條件,僅從這兩個條件上看,安如松明白了李海憲的意思。
很明顯,李海憲愿意幫他的忙,但卻不會一上來就直接針對全龍燦。
也就是因為他抱了這樣的目的,所以其在看待這場沖突的時候,本身就是帶有立場的——他是反對征地的支持者,站在他的立場上看,類似安如松以及NGN公司這樣的投資者以及恩平區廳,就是社會不公的制造者,是無良奸商和無良官員。
不過,無論全龍燦的立場對不對,他所提出的政治理念總歸是沒錯的,對于普通人來說,他的這種政治理念是很有蠱惑性的,不管是支持進步派的人,還是支持保守派的人,只要他們不是富豪階層,仇富的心態便是誰都具備的,因此,一點類似征地沖突這樣的事情出現了,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有無良奸商與無良官員勾結在一塊,制造出了慘絕人寰的社會不公。
所以,作為全龍燦競選國會議員的有力競爭者,李海憲是絕對不會在政治理念的立場上,跳出來反對這個對手的,那對他來說是一種完全愚蠢的行為。
既然不想直接挑戰全龍燦,針對死者及其家屬又沒有意義,所以,在李海憲看來,他們唯一可做出的選擇,就是先將針對的目標瞄準那個站在反對征地者們背后的“黑手”。
將這個“黑手”揪出來,給他身上按一大堆令人聽了感覺發指的罪名,再將他反對征地的出發點,定性為“意圖謀求不當利益”,甚至是蓄意阻撓恩平區區廳經濟的發展。
如此一來,經過這樣簡單的一番運作,那些反對征地者的立場就站不住了,他們圍堵工地的行為本身,就屬于是違法的,至少是受了為惡者的教唆與蠱惑。相對應的,類似安如松這樣的企業主,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為了受害者。
等到輿論出現了這樣的翻轉之后,李海憲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跳出來,在譴責“幕后黑手”的同時,公開支持恩平區廳吸引外來投資,提振區廳經濟的做法,順帶著,也公開表明對類似安如松這樣的企業主們的支持。
或許,自始至終李海憲都不會正面批評或是指責全龍燦,他甚至還會對后者提倡“推動社會公平”的想法表示贊賞,但在經歷了這樣一場風波之后,全龍燦至少要承擔一個見事不明、易受蠱惑的名聲,對于一名政客來說,背上這樣的名聲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選情受損是必然的。
腦子里一瞬間將李海憲的意圖琢磨明白,安如松點點頭,說道:“我明白李議員的意思了,兩件事:死者家屬那邊,我會讓人去安撫.”
吸了口煙,他輕笑一聲,說道:“聽說死的那個人已經年近八旬了,家里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之前卻沒有人愿意贍養他,現在人死了,他們才跳出來鬧個不停。這樣的人,安撫起來并不難,無非就是多給些錢罷了。”
李金石附和的笑了笑,說道:“如果子女足夠孝順的話,一個八旬的老家伙,也不會為了每天1萬韓元的報酬,就頂風冒雨的跑到工地上去鬧事了。”
他這話說的沒錯,就像之前柳善庸所說的,那些圍堵工地的老人們,有很多都是被人雇傭過來的,而那些雇傭他們的人就是“幕后黑手”。一個人頭一天1萬韓元,折算下來差不多就是50塊人民幣的樣子,這些行情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至于說幕后黑手,這件事也不難解決,”抿了抿唇,安如松語氣平靜的說道,“就像金石哥剛才說的,這樣的幕后黑手要想找出來,并不是什么難事,就算那些真正的黑手們不愿意配合,咱們也可以輕松找到那么幾個愿意配合的。”
申相吉那家伙雖然做事毛毛躁躁的,但他做包工頭這么多年了,整天在黑白之間跳來跳去的,手上掌握著的亡命之徒肯定少不了。這些人既然能頂殺人的罪名,自然也能頂教唆的罪名,說到底,不過還是給錢多少的問題罷了。
所以說,那句話怎么說的?金錢能幫人解決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而剩下那百分之一的問題,它即便是直接解決不了,至少也能起到最大的輔助作用。
“等到這兩件事解決了,”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對方示意一下,安如松先是抿了一口酒,接著才說道,“我會安排一些媒體對這件事展開宣傳報道,到時候.”
“哎,安會長,”李金石打斷他的話,笑道,“先不要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他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了,轉而說道:“你也知道的,目前已經確定在恩平區投資的企業,可不僅僅是安會長的NGN一家,在這方面,恩平區廳可是做了不少工作的,當下恩平區內在建的企業項目,已經有將近二十個了。”
語氣頓了頓,他緊接著又說道:“叔叔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情看似是針對安會長,針對NGN公司的,實際上,它所針對的卻是每一家已經確定,甚至是已經在恩平區有了投資的企業,所以,它侵害到的,其實是所有投資企業的利益。因而,要應對這種局面,僅僅由安會長以及NGN公司出面,顯然是不太合適的。”
安如松沒有說話,但他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了感興趣的表情,實話實說,這個想法他之前就有,想想看,聯合一批在恩平區投資的企業共同出面,與NGN單打獨斗,肯定不是同樣的一種局面。
只不過,目前已經在恩平區施工的企業項目中,類似三星、LG這樣的巨型財閥企業,安如松根本夠不著,而那些中小規模的企業,說真的,即便是聯系上他們,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效果。
但是話說回來,同樣的事情由李海憲出面去運作,那效果便截然不同了,說到底,人家也是保守派的資深政客,連續三任的國會議員,同樣的話從人家口中說出來,與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完全就是兩回事。
“叔叔的意思是,最近一段時間,他準備在背后推動一下,由恩平區廳方面牽頭,邀請那些投資的企業派出代表,在恩平區廳搞一次聯動的活動,”李金石繼續說道,“到時候他會出面,主要是征詢一下投資企業對區廳方面的意見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