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只是簡單的應對了一句,隨后便陷入了沉默,安如松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與今天的黨內任免會議有關?”
今天上午,大國家黨循例召開了一次全體性質的會議,之所以說這次會議的召開是循例,主要是因為這場會在當前形勢是必須要開的,其原因有兩點:第一,此前剛剛另選了黨代表,新頭兒到任,大家伙總是要來拜會一下的,不管每個人的立場如何。
第二,國會選舉進入關鍵期了,甚至可以說是最后的博弈期了,在這個時候,各選舉的基本選情也差不多統計出來了,哪個選區的誰誰誰有可能勝選,哪個選區的誰誰誰一點戲都沒有,相關的民調機構也差不多統計出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國家黨作為執政黨,同時又是國會第一大黨的有力競爭者,其自然需要對黨內的競選資源做最后的一次調劑,而這種調劑,又牽涉到了黨內各方派別勢力的切身利益,因此,開這樣一場會,協調一下各方的態度就很有必要了。
作為李民薄的支持者,安如松是知道這次會議早已處在籌備中的,他甚至知道這次會議的氛圍,肯定好不了,因為到了現在,大國家黨內的親樸、親李兩派,已經走到了近乎徹底對立的境地了。
之前,親樸派拉攏了中間派,壯大了自身的實力,直接對親李派的黨內力量構成威脅,但在最近一段時間,為爭奪國會議員候選人的黨內競爭中,親樸派卻是大敗虧輸。無它,作為青瓦臺現任的主人,李民薄自然更有能力在國會大選中,為自己的支持者提供助力。
就這樣,在黨內的國會議員候選人名單確定下來之后,樸大小姐便成為了笑柄,她甚至得了一個“執政黨內最大在野黨”的綽號。
沒錯,這次的大國家黨黨內會議,就是在這種復雜的情勢下召開的,偏偏其所主要討論的內容,還是有關國會議員選舉的,設想一下,其會議的氛圍怎么可能融洽的了?
聽安如松說到今天的黨內任免會議,白金俊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猛地吸了口煙,又重重的將煙氣從肺腔中吐出來,這才用無比頭疼的語氣說道:“哪里有什么黨內任免會議,就是一場村婦村婦的罵街大戰罷了。”
話說完,他抬起夾著香煙的右手,用尾指撩開右側鬢角的頭發,側著頭朝向安如松,說道:“看到沒有,這是在今天的會上被人打的。”
安如松仔細看去,這才發現對方鬢角的位置,竟然被劃了一道口子,只是這道傷口并不是很深,因此沒有做包扎,只是那一道紅印子卻是非常的明顯。
“誰?”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開口問道。
“我說不知道你相信嗎?”白金俊苦笑著說了一句,隨后才補充道,“安尚守和姜在道兩個人發生口角,然后引來一群人動了手,我閃避不及,被不知道哪兒飛過來的文件盒打到了頭。”
安如松無語。
其實,不管是在國會還是在某個政黨的黨內會議上,發生全武行的毆斗都不會讓人感覺新奇,但問題在于,白金俊提到的這兩個人,安尚守目前是大國家黨的院內代表,他是1946年生人的。而姜在道則是檢察官出身,之前擔任過大國家黨黨代表的,他是1948年生人。
這兩位都是年過六旬的人了,再過上兩年說不定就要退出政壇了,結果還在黨內會議上搞起全武行來了,難道政客們的小體格子都這么好的嗎?
安如松原本還想問問會議的目的達到了沒有呢,畢竟不管會上打的多么熱鬧,各方勢力的分歧有多么嚴重,只要最后大家能夠達成妥協,能夠商量出一個結果來,從而達到了會議召開的目的,那這場大會就算是成功的。
但看看白金俊一臉疲憊而又無奈的樣子,這個問題他就沒有開口去問,因為答案已經是明擺著的了,問出來也只能招對方心煩。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將原本送到嘴邊的問題咽了回去,安如松想了想之后,換了個問題重新問道。
盡管今天晚上是他先給白金俊打的電話,但約他過來見面的人卻是對方,在安如松看來,如果白金俊不是有事需要讓他去辦的話,在這么疲累心煩的情況下,對方估計也不會邀請他來這地方見面。
白金俊沒有直接開口,他又吸了口煙,接著還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紅酒,顯然是在籌措著接下來的話要怎么說。
安如松看出了他的意思,卻也不著急,就坐在對面安靜的等著。
“如松啊,你知道蓋洛普嗎?”過了三四分鐘的樣子,白金俊終于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看著安如松,問道。
“蓋洛普?”安如松恍惚了一下,隨后立刻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什么,“你是說那個民調機構?”
蓋洛普這個名字可真是太響亮了,對于那些比較關注政治的人來說,估計就沒有不知道這個名字的。
蓋洛普,既是一種抽樣調查方法,也是一家調查公司,即是鼎鼎大名的美國蓋洛普。而在韓國,同樣也有韓國蓋洛普公司,它屬于是美國蓋洛普公司開設的韓國分公司。
韓國的蓋洛普公司早在1987前便已經成立了,也是從成立之初開始,這家公司便一直在做韓國大選的民調,任何一屆都沒有錯漏過。只不過其呈現給公眾的調查結果,并不怎么具備說服力就是了。
比如說1992年、1997年,以及2002年的三次大選民調,這家公司做的都有較大的偏差。
當然,除了蓋洛普之外,韓國也有其它一些大大小小的民調公司,比如說2003年成立的Leespiar,只不過這家民調并不涉足政治民調,它的業務范圍集中在娛樂行業里。
政治民調這種東西,是非常容易理解的,舉個例子,就是一場大選到來的時候,這些民調機構就在選民中搞抽樣調查,給出一些數據,說明某一位候選人的支持率大概是多少,其勝選的幾率有多大等等等等。
有人說民調這種東西,就是玄學,它有的時候準,有的時候又錯得很離譜,甚至認為這東西對真正的選舉結果不會有任何影響,它唯一能夠影響到的,就是博彩行業給出的賠率。
但這種說法其實是錯誤的,在類似美韓這樣的國家里,大型民調機構發布的民調結果,其實對選民的投票傾向是有很大引導作用的,即便是不說別的,至少人們都有一個從眾的心理,如果說民調的結果顯示,某位候選人的支持率占據著絕對的上風,那么很可能有些原本立場中立的投票人,就會把自己手中的票投給這位候選人。
所以,在韓國,幾乎每一家民調機構的背后,都會站著某一個或是某幾個政黨。
就像是韓國蓋洛普,這家所謂的中立民調機構,其實就是支持保守派的,因此,歷屆的大選民調,其所統計出來的數據,在大選的最初階段,基本都是有利于保守派的。
是的,在這里必須要強調一個“最初階段”,畢竟類似蓋洛普這樣的大型民調機構,還是要注重一下自身口碑的,他們可以在民調數據上作假,但不能從頭到尾都作假,更不能讓數據假的太離譜了,因此,在選舉進入最后階段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會對民調數據做出一些調整。
所以.就像美國2024年總統大選時的情況那樣,在選舉的中前期,美國大量的民調機構,包括CNN之類的所給出的民調數據,都說特朗普與哈里斯的競爭焦灼,甚至后者還占據著一定的優勢。
結果,到了選舉末期的時候,特朗普的優勢突然就大幅領先了,而且領先的真是毫無征兆,連續幾個搖擺州都突兀的投到了特朗普的陣營里。
當然,誰也不能說類似這樣的民調里就一定存在著貓膩,但可以肯定的是,民調這種工作里,是可以做手腳的,盡管它是違法的。
“對,就是那個蓋洛普,韓國蓋洛普,”白金俊點頭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利用NGN自身所帶有的傳媒優勢,創辦一家民調機構的話,是不是也是有利可圖的?”
安如松沒有說話,如果單就白金俊這個問題做答的話,那么他能給出的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NGN是什么?它是一個即時通訊軟件,也就是一件社交工具,它的作用就是幫助人們通過互聯網來傳遞信息,如果以NGN作為工具,搞民調的話,當然具備它自身的便利性。
不過,此時安如松腦子里所想的,卻不是他依托著NGN能不能創辦一家民調機構的問題,而是由此衍生出來的其它問題。
最淺顯的一點,就是白金俊拋出來的這個想法,顯然不是屬于他自己的,而應該是從李民薄那里得到了某種示意。如此,問題就來了,李民薄已經是總統了,而且按照韓國憲法的規定,總統一任五年,不得連任。
那么,作為現任的總統,李民薄為什么還想搞一個民調機構出來?難道他就是想通過這個民調機構賺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