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南孫的媽媽已經被說動了。
但還是那句話。
人們很難逃離舒適區，這是溫水煮青蛙能夠成功的心理基礎。
因此心里想著要離婚，和真正開口談離婚，還是差了一個她覺得合適的時機，于是一拖再拖。
而蔣南孫其實也感覺自己應該做些什么，最起碼將家里到底什么情況摸清楚了。
但是她作為小輩，平時在家沒有話語權，哪怕心中涌動著強烈的戳破家中真實情況的沖動，但也還是一忍再忍。
直到這天蔣家老太太過生日，望著偌大的包廂，就空空坐了他們一家四口，然后服務員一連上了十幾道菜，想到賀晨之前譏諷的提醒，蔣南孫再也忍不了了。
“奶奶，這也太多了！”
“多嗎？”蔣家老太太不快道：“過生日最起碼要這樣，四道冷盤八個熱炒三個點心一碗面，如果連這都沒有，還不如索性不要過了！”
“應該的，應該的，媽！”蔣鵬飛立刻接話。
他其實本來都忘記了老娘的生日，忙著去按照小姨子的提醒，去找關系，想看看能不能度過難關。
但是他還算有印象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徐志森，人還在美國，他根本夠不著。
而靠得近的，魔都附近那個，他從來沒接觸過，厚著臉皮找過去，發現對方的確和他長得很像。
但對方根本不認他。
他倒是想死纏爛打，可是對方那眼神讓他不敢放肆，畢竟他已經打聽到對方是當地龍頭企業老總，能量很大。
如果他有膽子和對方碰一碰，那他根本就不用擔心那些借他錢的人找他要錢了。
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因此他頹喪的回來，再次跪倒在老娘腳下，想要哄老娘再拿錢給他，然后被提醒老娘過生日，才想起來舉辦這場生日宴。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能駁了老娘的要求。
“南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蔣家老太太看向了孫女，笑著提點：“所以才要一年聚一次，吃不下也要點十六道菜，這才表現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啊！”
“對，對，對！”蔣鵬飛立刻拍手叫好：“媽你說的對，我還想點17道菜，1，7，1，7，一起，一起，大家一起嘛！”
這話把老太太哄得很高興。
但是蔣南孫卻笑不出來，反駁道：“奶奶，一家人在不在一起，看的是心，而不是什么十六道菜！
這兩者沒有任何聯系！
而且咱們每次吃那么多菜，根本吃不完，浪費糧食不惜福！
再說咱們家現在什么情況，大家心里都有數。
該儉省的必須儉省了！”
“南孫，在你奶奶生日宴上，你怎么說話呢！”蔣鵬飛時刻關注老娘的表情，誓要今晚將老娘哄得高高興興好套出錢來，于是呵斥女兒。
“什么叫浪費糧食不惜福？你是不是被那個窮小子章安仁給洗腦了？
咱們這樣的人家，需要像他那樣扣扣索索的嗎？”
“我說的是事實！”蔣南孫一想到賀晨對于沒錢還死浪費糧食的鄙夷，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眼看著造成這一切的老爹還在這裝孝子，再也不想忍了。
“任何人浪費糧食都是不惜福的！奶奶，你不要怪我說話難聽，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不相信這什么規矩不規矩的。
您也是從那個特殊年代過來的，當初別說什么必須的規矩排場，就連吃頓飽飯應該也很不容易吧？
不也過來了嗎？
有一兩道好菜，那肯定是最好的生日甚至過年了。
怎么就沒有最少十六道菜就索性不過了？”
這番話說的蔣家老太太臉色刷的陰沉下去，偏偏無話可說。
她所謂的規矩在當初那個特殊年代，純屬狗屁，別說真的踐行了，就是大言不慚的說出來她都不敢。
她連做夢都不敢去想，以免說夢話說出來。
那是她這樣的人最痛苦的歲月，也是她最不想回憶，最要抹除反著來的記憶。
如今過去了這么多年，她總算幾乎淡忘了那些記憶，打心底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就是這么富貴尊貴的活到現在，現在卻被孫女直接戳破了，這讓她怎么能接受。
和兒子蔣鵬飛想的一樣，她也覺得肯定是那個窮小子賀晨給孫女洗腦了，竟然從窮人的視角去看待她這樣的行為。
這不僅讓她憤怒，也讓她恐懼。
因為這個視角，就是當年讓她痛苦的審視視角。
蔣南孫也沒有去多關注奶奶的反應，說過之后就立刻看向想要開口訓斥她的親爹：“爸，不是我被他洗腦了，而是我被他給啟發了，看到了真相。
咱們家現在算什么？
還在沉浸在虛假的富貴泡泡中，不愿醒來嗎？
不知道這富貴泡泡已經眼看著就破滅了嗎？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的啊！
你告訴奶奶，告訴媽媽，告訴我，我們蔣家真的不需要這么扣扣索索的嗎？
我們家還有錢支撐這樣的生活嗎？”
這話一出，立刻讓蔣家其他人全都一震。
她們都沒有想到蔣南孫這個本該最沒有發言權的孫女，現在看起來怎么像家主一樣要開家庭會議的意思。
蔣南孫坦然面對他們或震驚或惱怒或驚疑不定的目光。
沒錯！
她就是要開家庭會議。
這些日子，她也想了很多，以往的她，或許會像書中的蔣公主那樣只管自己的歲月靜好，根本不去管家里的破落敗亡。
就像紅樓夢里的賈寶玉說的：“憑家里怎么樣，也不會短了我們的用度，管它做什么！”
蔣公主和她之前就是這個意思。
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么，不說力挽狂瀾，最起碼也要先摸清自家到底什么情況，別再繼續惡化下去了。
然后想辦法，清理毒瘡清理毒瘡，該稀粥養身就稀粥養身，只要家里還過得去，粗茶淡飯，她覺得也挺好。
有情飲水飽，或許極端了。
但是也別極端的認為只有四個人吃最少十六道菜才是一家人在一起的象征。
至于老爹說什么她被賀晨洗腦什么的？
不就是和她被賀晨附身一個意思嘛！
可她和賀晨的關系，被賀晨說服后，被附身一樣的按照賀晨的言行舉止行事，不很正常嗎？
這只能說明她和賀晨關系親密無間。
老爹能看出這一點，說出這一點，她就當成是老爹對她和賀晨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