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中除了造化道人,其他人臉上都是懵逼。
可懵逼的原因不大一樣。
金翅大鵬等人想的是:鴻蒙紫氣是個什么東西 鄭法想的是……陸幺算個什么東西?怎么可能有這種寶貝?
似乎是被他們臉上的表情取悅了,造化道人都笑了起來。
蠱神秀眉微皺,問道:“這鴻蒙紫氣,到底是什么寶貝?有什么神通?”
“我說了,我也不知道。”造化道人搖著頭,“只有一點我能確定。”
“什么?”
“陸幺道友曾經說過,鴻蒙紫氣,象征著天地至高至尊之果位。”
一聽這話,主殿中不由陷入了沉默,連鄭法都不得不承認,若是這鴻蒙紫氣真是如他所想,那這句話還真對。
“天地至高至尊……”陸族大長老聲音很低,忍不住左右打量著眾人,神色警惕。
金翅大鵬臉上也閃過些許狠厲。
鄭法暗自警惕,這群人雖然不知鴻蒙紫氣之名,但也很能聽明白這寶貝的威能,自然更敵視其他人。
這造化道人所有罷斗之說,看起來很難實現。
偏偏造化道人像是沒看到他們眼神中的機鋒,臉上的笑意更深。
此時,一個陸族化神開口道:“若是如此,那圣祖為何不親自來取?”
“他試過。”造化道人回答得很干脆,“只是沒這個機緣。”
問話的陸族人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連圣祖縱橫天下的實力,都得不到這鴻蒙紫氣,我等……”
鄭法也在心中暗暗點頭,這群人說白了,都是陸幺的人,連陸幺都拿不到的寶貝,他們憑什么拿?
就連鄭法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他如今比陸幺,差距還非常大。
見眾人表情都沒什么自信,造化道人這才幽幽說道:
“其一,要得到這鴻蒙之氣,不靠斗法,甚至不能依靠任何神通。”
“其二,陸幺道友也不過是派我們一試,他……”說到這里,造化道人語氣中平添一絲敬畏,“他向來不會執著于任何寶物。”
這話,連鄭法都無法反駁。
他也和陸幺間接打過幾次交道了,此人天賦實力不用多言,性情堪稱百折不撓。
轉生三世,眼看著要證道,被天河尊者砍了一劍,轉身就入了雷音寺。
之前在地府中又被九幽帝君逼退,卻也沒有半點頹勢,似乎還在北洲上布局。
縱然分屬敵對,但鄭法也不得不說聲佩服。
“你說,不靠斗法,是什么意思?”
蠱神開口問道。
“不是不靠斗法,而是不能斗法。”
“什么意思?”
“因為九曜天的情況特別。”
眾人自然更是不解。
“你們看。”
造化道人朝觀外一指,眾人不由回頭,朝山下看去,緊接著臉上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方才還焦黑的大地,如今卻山明水秀。
往遠方看去,這九曜天的大陸似乎也寬闊了許多,一時竟看不到盡頭。
山腳還出現了一座大城,城中車水馬龍,商賈如云,一派紅塵滾滾。
遠方青山上,有神仙男女駕云而起,嬉笑聲隱隱。
“他們是誰?”
“白骨道友,莫要心急。”
見造化道人表情期待,鄭法心知還有古怪,不由仔細看去。
這一觀察,他都忍不住心中一震,脫口而出:“時間在倒流?”
那城中一戶人家掛著縞素,堂屋躺著一個老者,已然死去,床的旁邊,跪著孝子賢孫,哭天喊地。
接著,靈堂漸漸消失,一個壯年男子走了出來,看面目竟和那躺在靈床上的老者有六七分相似,他似乎要出門討生活,身后妻子牽著兒子,依依不舍地送行。
鄭法又看著他洞房花燭,看著他變成垂髫小兒,在巷子口玩耍,最后,看著他呱呱墜地。
后來,甚至連山腳的城市也消失,只剩一片文明之外的荒蕪。
只有他們這座山,在時光中靜止。
“為何會如此……”
白骨魔祖的聲音一直都很啞,可此刻,鄭法能聽出來,他是真的緊張。
鄭法抬頭,看向從西向東飛的九只金烏。
“石小友眼光不錯。”造化道人見他如此,贊了一聲,“這是扶桑木的記憶。”
“記憶?”
“陸幺道友傳下祭壇,便是為了控制這九只金烏,讓他們倒飛,讓扶桑木的回憶再現。”
“原來如此……”陸族大長老喃喃道,“這是圣祖的安排?”
“不,是扶桑木給我們的試煉。”
“試煉?”
眾人不由看向造化道人,就聽他說道:“扶桑木自有一套挑選有緣者的方法。”
“我們……要去第一紀元?”
蠱神恍然道。
“對,第一紀元。”造化道人點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具體將會遇見什么,但陸幺道友似乎窺探過第一紀元,告訴我說,鴻蒙紫氣的歸屬,早有天定。”
眾人聽著越發不解,白骨魔祖卻冷笑道:“你說了這么多,我卻不信!”
造化道人轉頭看去。
“這么多隱秘,這種至寶,你為何要告訴我們?”
眾人都看向造化道人,心中也很疑惑,甚至非常警惕。
“我說了,我們都是陸幺道友的人。”
沒人說話。
“好吧,因為,我們要去的第一紀元,是假的。”
“我們當然知道是假的!”
白骨魔祖不耐煩地說道。
鄭法也在心中贊同,說白了,他們要進入的是扶桑木的記憶切片,不是真正回到了上古。
“扶桑木已經隕落,現在這時空極為脆弱。”
白骨魔祖一愣,接著就明白了過來:“不能承受斗法余波?”
“正是如此。”
難怪這造化道人一見面就要說罷斗。
按照這個說法,他們這群人若是隨意爭斗,容易打碎這片虛幻的時空,讓所有人都失去這個機緣。
造化道人搖了搖拂塵,目光從所有人臉上一一掃過:“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一陣沉默后,竟然是看起來最兇狠的金翅大鵬開口了:“我沒意見。”
雷音寺的白蓮僧人臉上泛起慈和的微笑,輕聲道:“貧僧不喜干戈,如此甚好。”
其余人也是輕輕點頭。
都是來吃飯的,誰想把鍋砸了?
就連那陸族大長老,此刻都刻意不看鄭法。
鄭法也跟著點頭,他心中自然是巴不得的。
見所有人同意,造化道人像是極高興的樣子,笑道:“諸位道友,都是明事理的真修,來貧道觀中,也沒什么好招待的。”
他一指每個矮幾上都有的玉盒,殷勤介紹:“只自己煉了幾顆丹藥,略盡禮數。”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那白蓮僧人雙手合十,謝過造化道人,輕輕揭開自己面前的玉盒。
其他人偷偷望去,臉上紛紛色變。
玉盒之中,躺著個皮膚白里透紅的嬰兒!
只是這嬰兒身長不過半個手掌,閉著眼,長長的眼睫毛蓋在臉上,四肢如藕節,圓滾滾,肉乎乎。
白骨魔祖發出嘶啞的笑聲:“這便是你煉的丹?”
造化道人也打開自己案上的玉盒,將那嬰兒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間,朝鄭法等人比劃了一下,開口道:“此乃草還丹,乃是我獨門丹方,借助我這觀中靈草練成,吃了妙用無窮。”
說罷他張開了嘴,森冷的兩排牙齒,如鍘刀一樣,切下面前嬰兒的一條胳膊。
“哇!”
一聲凄厲痛哭自他指尖響起,他卻恍如未聞,三兩口,就將這小東西嚼碎咽下,表情滿足。
他見其他人都不動彈,咧開嘴,牙齦上帶著白色的碎屑,朝鄭法催促:“吃啊,這草還丹吃一個,便能增長千載修為!”
鄭法低頭看向玉盒,連打開的意思都沒有。
不只是他,殿中沒有一個人下嘴,即便是最喜歡吃人的蠱神,此刻看起來也有些挑食。
她當然不是不想食人,而是修士從小就有些好習慣,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出門在外,不要亂吃別人給的丹藥。
這草還丹看起來太過古怪,這造化道人心思更是莫測,誰不留幾個心眼?
見他們如此警惕,造化道人搖著腦袋,痛心疾首:“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他倒也不逼迫眾人,而是喊道:
“清風!將草還丹收回去,好好存著。”
“是!”
清風帶著明月從門口走了進來,抱著眾人案上的玉盒,吞了口口水道:“老爺,我能不能……”
“貪嘴!下一爐,夠你吃的!”
“是!”
看著兩個道童離開主殿,鄭法心中都有些驚訝,聽起來,這草還丹還真是什么好東西不成?
如此一遭,主殿中的氣氛就冷了,就連造化道人這個地主都像是被氣到了,不再說話。
眾人就坐在殿中,看著天上九只金烏一次又一次地劃過天際,九曜天中,風云變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九只金烏忽然停在了蒼穹,齊聲長鳴,散作點點金光,灑落在大地上。
“來了。”
造化道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仰頭看著天空,目光熱切。
鄭法朝地面上望去,心中暗暗吃驚,地面上又沒有了文明的痕跡,連人都沒有,只有黑暗蒼莽的森林,遍地野草的原野。
遠方那座方才有神仙男女的仙山,此刻正籠罩著一道強橫的妖氣。
雖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可鄭法有種感覺,那山中妖獸,比金翅大鵬都強!
這是上古仙界?
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
正當鄭法心中疑惑之時,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恢弘之音:
“吾乃鴻鈞,生于混沌之初,得造化玉碟,明大道玄機。今感洪荒生靈蒙昧,不識天數,故于紫霄宮開壇講道,傳混元之法,授天道至理,有緣者皆可前來聽講。”
鄭法立在主殿上,只覺得茫然,這把他干哪來了?
抬頭看去,只覺天外混沌壓頂,混沌之氣不住翻涌,像是鍋沸騰的黑米粥。
忽然,一道紫光裂空而至,落在眾人面前,看起來像是一條甬道。
殿中眾人尚在踟躕,造化道人卻像是早有準備,一甩拂塵,不回頭地說道:“貧道先行一步!”
說罷,他閃身飛入紫光,搖搖晃晃,朝混沌之中飛去。
其余人對視一眼,金翅大鵬冷笑一聲,展開雙翅,也飛入了混沌,白蓮僧人緊跟其后。
鄭法也不再猶豫,跟著蠱神等人,也走進了紫光籠罩的范圍。
他只覺像是有人托著自己的雙腿,在背后推著自己朝前飛去。
路過滾滾混沌氣,鄭法才見到一座巍峨古樸的宮殿。
宮殿的宮門大開著,其間無梁無柱,只有三千蒲團虛浮,最前方,七座蒲團下紫氣縈繞,看起來尊貴不凡。
絕大部分蒲團上都坐了人,將近三千聽道的大能,似乎都等著他們。
鄭法心中明悟,這并非是紫霄宮講道的真實景象,而是扶桑木幻化出來的虛影——不然他們哪來這么大的臉?
這群人就有點像NPC,鄭法他們十四人,才是玩家,他們來了,這講道才算開始。
正當他思量之時,身后忽然傳來一股沛然巨力,鄭法一個踉蹌,落在了一個空蒲團上。
抬眼看去,這蒲團近乎是最末尾的,最靠近殿門的那幾個。
他一坐在蒲團上,就有一道信息傳入他的識海,鄭法立馬就明白了——他能坐在什么位置,一個是看他現下的修為,一個是看他對講道內容的領悟程度,簡單來說,就是修士所說的道行。
他朝前方看去,果然,造化道人等人位置比他靠前多了。
蠱神和白骨魔祖都在中段,金翅大鵬幾乎就是前一千的樣子,而造化道人,不知為何,居然正坐在那七個蒲團之后。
更令他吃驚的,是白蓮僧人的座位——他居然挨著那七個蒲團,身前兩人也做僧人打扮。
金翅大鵬三人,靠的是自己的修為。
這造化道人實在是高深莫測,鄭法根本看不透,此人說了太多隱秘,更讓人覺得警惕。
可這白蓮……到底是關系戶還是修為極強?
倒是自己,畢竟未成道果,如今只能委委屈屈,差不多敬陪末座,他轉頭一看,忽然笑了起來。
陸族八個化神坐在他身后,正盯著他看,臉色黑漆漆。
見他笑,陸族大長老冷聲說道:“石難當,你別得意!等聽道之后,我等再看看,到底誰在前,誰在后!”
鄭法輕輕一笑,都不屑于回答,只是回頭看向那七個蒲團。
陸族大長老有一點說的不錯,大概是扶桑木設定的規則,蒲團的位置,不是固定的——每次聽道后,都會根據其人的修為和領悟,重新排序。
直到三次講道……
鄭法盯著那最前面的七個蒲團,其中六個,已經有了主人,他只能看到背影。
而最后一個,空著。
最后坐在這第七個蒲團上的人,才能獲得鴻蒙紫氣。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陸幺那句話——鴻蒙紫氣之主,早有天定。
鄭法只覺得早年的回憶在攻擊自己:此次試煉,真的不看斗法,看的是他娘的考試成績,還公開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