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如期而至。
武烈河市的某個民宅內，一名年輕女子正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吃著早餐。
“活下去，親眼看！”
“不要倒在破曉之前。”
“萬一呢？”
手機屏幕里，一名穿戴羽衣飄帶的人族青年，正飛在古城上空。
他的話語聲沉穩有力，是那樣的振奮人心。
直至女子又見到青年徐徐飛落、被萬民簇擁的場景，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眼眶泛紅。
激動？欣喜？狂熱崇拜？
似乎都不是。
更像是.后悔？
這段視頻，吳姍姍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陸燃君臨天下一般的無上風采，也讓她懵了一次又一次。
印象里，他還是個咩咩叫的小羊崽子。
雖然與其他仙羊信徒不一樣，在二人相處的歷練時間里，陸燃極力展現出了不畏敵人的戰斗羊姿態。
但歸根結底，他依舊是遭人嫌棄的羊崽子。
外強中干，內心怯懦。
他表現得再好又如何？
一個人越缺少什么，才會越努力去展現什么！
一旦遇到真正的強敵，他會是第一個退縮的吧，一定是第一個逃跑的。
誰會愿意和這樣的人組隊呢？
彼時，身為二等神·阿沙之信徒的吳姍姍，被學校調配到了陸燃的隊伍。
準確的說，是姜如憶的隊伍，與陸燃、鄧玉堂成為了隊友。
只是這支小隊，僅僅聯手執行了一次任務，吳姍姍就趕忙撤了出來，去投靠學霸的隊伍了。
后來，陸燃帶領著小隊，用一次次校內考核第一的成績，讓吳姍姍愈發沉默。
但無論怎樣，那只是高中時期的簡單任務。
吳姍姍不斷說服著自己、安慰著自己。
再后來，陸燃竟在《天驕》的舞臺上大放異彩，甚至登頂大夏第一天驕的位置。
冠絕一時！
吳姍姍騙不了自己了，清楚地意識到，是自己看走了眼。
這一只戰斗羊，真的不是外強中干，最開始組隊時他是什么樣，后續始終如一。
那又如何呢？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他獨立于小隊之外，孤身參加《天驕》，小隊成員也沒得到太多好處。
隨著《天驕》結束，他漸漸消失在了大眾視野里。
吳姍姍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了，他只是自己生命旅途中，特別閃亮的那一顆流星。
也許已經墜落在了某處魔窟內、某個戰場上。
萬萬沒想到，在眾神大肆隕落之際，他又重新回到了世人眼前。
且是帶著一眾新神降世！
而今，陸燃被大夏人民冠以“人神”的稱號。
他是人族之神。
可能也是眾神的領袖。
一尊尊人族神明，讓吳姍姍覺得不可思議，卻也心甘情愿的敬仰膜拜。
可是玉孤城內的那一尊年輕女神塑像，讓吳姍姍一次又一次紅了眼眶。
姜如憶！
雨巷一中的學霸·姜美人。
自己的高中同學，也曾是自己的小隊長，雖然那支小隊并未存在多久。
姜如憶竟然成神了？！
跟在陸燃身邊，她成為了一尊凌駕于眾生之上、受億萬人民敬仰的神明。
如今的女神大人，名為仙茉。
吳姍姍知道這名諱從何而來，起碼知道“茉”字的由來。
姜美人的發間，常常帶有淡淡的茉莉清香。
他很喜歡聞.
沒有人知道，過往大半個月時間里，吳姍姍是怎么渾噩度日的。
曾經的她，認為自己只是失去了蟬聯第一的優異成績。
沒關系，小小高中的些許考核，多幾分少幾分，無傷大雅。
后來的她，覺得自己失去了成名的機會。
陸燃可是大夏天驕啊！
若自己還在那支小隊里、關系鬧得沒那么僵，只要跟在他身旁好好展現，就像姜如憶那樣，自己又會有何等的影響力？
會在什么樣的機關、團體內任職？
只是后悔已經沒用了，吳姍姍只得接受。
但如今，吳姍姍見到姜如憶擁有的一切時，她輕輕地碎掉了。
自己可是二等神明弟子，天賦與戰力比姜如憶還要高！
如果自己一直跟在陸燃身邊，在眾多人族神明的行列中，是不是也會有自己的一個位置？
成為一尊流芳百世的、法力通天的神明.
“嗡！嗡！”
手機突然嗡嗡作響。
吳姍姍回過神來，見到是父親的來電，立即抹了一把眼眶，接通了電話：“爸？”
“姍姍，起床了沒？七點半了，敬神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距你那最近的敬神臺.”
“我知道，爸，我知嗚嗚嗚”吳姍姍到底還是沒繃住，嗚咽出聲。
電話那邊，陷入了一陣沉默。
對于自家女兒的成長路線，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爸，陸燃神與眾神.神明們會不會知道我.不收，不”吳姍姍哽咽著，心思亂極了。
“姍姍，別多想。你的確是一名江境大能，但在神明大人的眼中，應該不值得被注意。”
吳姍姍緊緊咬著下唇。
又難過又后悔，也對即將到來的敬神儀式感到擔憂。
“燃神，是咱們大夏人民共同看著、成長起來的。”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青年，我們都清楚，你與他接觸更多，比我們更清楚一些。”
“爸爸相信，這樣與眾神為伍的大人物，大夏天驕，絕不會因為過往的一些不愉快為難你，責罰你，一定不會的”
在父親的一聲聲寬慰中，女子紅腫著眼眶，走出了家門。
大年初一，滿城銀裝素裹。
布滿積雪的街道上，還殘留著煙花爆竹的紅色紙屑。
去往體育場的路上，人們摩肩接踵，一片喜氣洋洋。
吳姍姍很想混在人群中。
但在人間，江境之人可是一方大能，被尊稱為“浩浩之江”。
人們發自內心的敬重這位年輕女子，即便不知道她的過往，也知道這樣實力境界的人，一定在某個領域發光發熱，庇佑人族同胞。
至于女子紅腫著眼睛，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人潮擁擠的街頭巷尾，有人歡呼雀躍，有人喜極而泣。
失去神明庇護的人們驚恐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
常年處于黑暗壓抑生活中的人們，更是忍受了太久太久。
而今，一個被人們所熟知的、由大夏官方與億萬人民共同認可的第一天驕，率領眾神降世，并親口告訴世人：
這個世界不會一直如此。
別放棄，親眼看！不要倒在破曉之前 他叫陸燃。
也名為希望。
他是人。
也是被人們托舉起來的、獨一無二的人神。
“咚！咚！咚”
早晨八點的鐘聲，于城中各個市區內回蕩著。
備受尊重的江境大能·吳姍姍，被禮讓到了前排。
武烈河作為省城，當然不止一名浩浩之江，但吳姍姍明顯很年輕，也被前輩們謙讓著排在前面。
大夏的未來，當然在這群后生身上。
也許是出于擔憂，又或是害怕責罰，吳姍姍一讓再讓，還是沒有第一個上臺。
第一名登上敬神臺的，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阿姨。
她雙手合十，虔誠跪拜。
喧鬧的場地，迅速陷入了一片寂靜。
1秒，2秒，3秒.
“呼！！”
一道龐大的神明虛影，赫然出現在敬神臺上空。
這是一尊少女神明的虛影，她穿著一襲黑色連衣裙，身材比例高挑、漆黑長發飄飄，像一只優美的黑天鵝。
身姿與衣著，無疑是妥妥的女神范兒，偏偏少女生得嬌俏可愛。
她一雙笑眼彎彎，像是兩顆美麗的月牙。
堂堂神明，竟然給人一種調皮的感覺？
在少女神明的手中，還提著一只精美的八面燈籠，這也昭示了她所具備的神法。
“哇，元夕大人！”
“哈！燃神的妹妹呀，我在《天驕》上見過的，好可愛啊啊啊啊！”
“對的對的！生起氣來臉蛋鼓鼓的，我有截圖哈哈！”
“大膽！竟敢打趣我們神明大人？一會兒把你們統統收進燈籠里，燒成灰”
“罪過罪過，神明恕罪！我這就磕一個，不不不，我多磕幾個.”
氣氛無比熱烈。
在過往的敬神儀式中，這樣的一幕絕對不可能出現。
可現實情況就擺在這里，人們對于新神序列中的個別存在，不僅有敬與畏，也摻雜著一份濃濃的親切感。
但很快，偌大的體育場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因為少女神明的視線籠罩了下來。
一時間，眾人膽戰心驚，意識到自己可能觸怒了神明，黑壓壓的人群跪倒了一片。
人們顯然會錯了意。
少女神明只是在細細感受著，從神明的高度去“聆聽”眾生內心的祈禱。
雖然人們尚未與她簽訂契約，但她能切實感受到，絲絲縷縷的能量涌向自身。
這一份信仰之力，是卑微的生靈向神明請愿，也是在另一個層面上，將自己的一切呈現給神明。
就此，少女神明與虔誠祈禱的人們建立了奇妙的聯系。
粗淺地觀其內在、察其底色。
許久過后，少女神明提著燈籠，點亮了人群中的許多人。
工作人員迅速反應過來，趕忙招呼所有身上泛起金紅色光芒的人上臺。
有人歡天喜地、激動不已；有人誠惶誠恐、趕忙響應召喚。
也有極個別人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各有志。
元夕一派無疑是輔助流派，并不適合每一個人。
這.這可如何是好？
少女神明倒也不強求，熄滅了這部分人身上的金紅光芒。
人們深知自己不識好歹，對寬宏大度的少女感激涕零，不斷地認錯道歉。
元夕大人并未降下責罰，收了許多弟子之后，就隨風消散了 “好！成了！”
“哦！哦！”
“啪啪啪！”歡呼聲與掌聲同時響起，慶祝同胞成功敬神，也是在恭送少女神明離去。
“下一位。”工作人員趕忙維持秩序，繼續流程。
神明大人想怎樣就怎樣，可以一下子選許多人，那是人們的榮幸。
但是人族敬神，當然要規規矩矩、萬般虔誠對待，有秩序的依次上臺敬拜。
眼眶依舊紅腫的吳姍姍，到底還是被請上了敬神臺。
“呼”
吳姍姍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平復著自己的心緒。
她緩緩跪了下來，雙手合十，低垂著頭，向眾神奉上了自己最為虔誠的態度，呼喚著那位大人的名字。
“洛英大人，洛英大人姜.”
吳姍姍心頭一緊，趕忙收斂思緒。
作為曾經的阿沙弟子，她苦修這么久的弓箭技藝，當然想要重拾相應的神法，拜入洛英大人的門下。
只是吳姍姍心思真的很亂。
一旦向新降世的眾神祈禱，她就不可避免地會想到陸燃，會想到姜如憶。
“呼！！”
伴著一陣陣驚呼聲，又一道神明虛影降世。
她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低頭看著腳下眾生。
“洛英大人！”
“啊啊啊！二等神明呀，竟然是二等神.太棒了！”
躁動的人群，呼聲戛然而止。
因為又有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動開來，又一道遮天蔽日的神明虛影降世。
“嗯？”洛英微微蹙眉，扭頭望去。
燃門眾神收徒，理應不會有爭搶的情況發生。
不可否認，燃門將士數量眾多，大家性格各異，你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相處融洽。
但眾人皆緊緊團簇在陸燃周圍，身為生死戰友，將士們互敬互愛，一直以來鮮少有摩擦發生，也會刻意去避免矛盾。
可此時.
洛英倒要看看來者是誰，甚至已經在想，會不會是那群舊神。
可在下一刻，洛英面色一怔，隨即趕忙單膝跪地、低頭恭敬道：
“夫人。”
如此一幕，將眾生都看傻了！
一尊神明，竟然向另一尊神明.俯首施禮？
“啊？？”
“洛英大人是二等神呀！姜仙茉大人應該是三等神？”
“夫人？洛英大人口稱夫人，難不成是？”
“臥槽！我就說！我就說陸燃是眾神之首吧！你們還不信！”
“眾神之首么”
“我的天！洛英大人這也太恭敬了吧？陸燃到底是他到底.”
人們語無倫次，哪里見過這一幕？
世人皆知神明是分座次的，實力與地位越高，所以排位才越高。
可即便是在敬神臺上，弱神遇到強神來搶信徒，最多也就是退讓。
不至于畢恭畢敬的行禮啊！
場地內外的紛紛擾擾，吳姍姍已經聽不見了。
此刻的她瞪大著雙眼，極力仰著頭，望著那陌生又熟悉的龐大身影。
姜美人.嗯，仙茉大人是被自己喚來的嗎？
是因為自己心思太亂，腦子里一直都是姜如憶和陸燃，所以她才.
“啊！”吳姍姍一手捂住嘴，身子瑟瑟顫抖著。
因為姜如憶面無表情地俯視腳下，冰冷的目光，已然籠罩了渺小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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