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嬌嬌擺好菜肴之后，就規規矩矩地坐著，低垂著頭，心思很復雜。
關于人族能成為神明這種事，她始終難以接受。
對于一個未曾去過圣靈山“進修”的人族信徒來說，鄧玉湘所行之事是大逆不道的。
更是有違天理的！
只是這世間之事，向來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
如今的北風城，已經改名為夢魘城。
昔日城內的北風弟子們，已經拜入夢魘大人的門下，明日大年初一，還會有萬萬千千人族信徒，敬奉夢魘大人。
“你自己包的？”鄧玉湘夾起一個餃子，看起來像是個金元寶。
胖嘟嘟的。
跟扈嬌嬌的臉蛋很像。
“是的。”扈嬌嬌雙手落在桌下，緊張地絞著手指。
鄧玉湘夾著餃子蘸了一點醋，一口吞下。
品嘗著人間特有的滋味。
自從晉升江境后，她就不再進食了。未曾想到，她晉升神境之后，兜兜轉轉，又在這里細細品嘗美食。
滾燙的面皮，香噴噴的白菜豬肉，令人幸福感滿滿的汁水。
“好吃。”鄧玉湘微笑道。
扈嬌嬌努了努嘴唇，小聲道：“謝謝。”
鄧玉湘：“.”
她并不是一個擅長活躍氣氛的人。
在鄧玉湘、顏霜姿、扈嬌嬌三人組中，后者才是那個開心果。
前兩者的風格更相似一些。
驕傲而明媚，很刺眼的那種。
鄧玉湘深知，若自己以之前的方式對待好友，對方恐怕經受不起。
她默默的品嘗著菜肴，屋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與城外遠遠作響的鞭炮聲、夜空綻放的美麗煙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啊！”扈嬌嬌突然一聲驚呼，只覺背后忽然涌現出一股神力波動。
身為一名強大的武者，扈嬌嬌反應奇快，可是早有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釘”在了椅子上。
又一座巍峨大山，就這么碾了下來。
“來了。”鄧玉湘隨口道。
高挑魅影站在扈嬌嬌身后，緩緩俯下身，扭頭看著她的側臉。
“咕嘟。”扈嬌嬌咽了下口水，坐直身子一動不敢動，只敢稍稍轉眼，用余光看向側方的面龐。
那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熟悉，是因為過往歲月。
也因過去半個月時間里，她關注社會新聞，知道在大夏西北的賀蘭山下，曾屬于神明·貪狼的嘯月城中，來了一尊新神。
一尊她同樣無比熟悉的神明。
不得不說，扈嬌嬌的閨蜜，成才率高得出奇。
若是宣揚出去，恐怕她家的門檻明天就會被踏破，全都是來交友的.
“嗯。”顏霜姿輕聲應著，纖長二指輕輕掐了掐那略帶嬰兒肥的臉蛋。
手感和之前一樣。
扈嬌嬌：“.”
“你那邊怎么樣，安穩么？”鄧玉湘笑看著這一幕。
神明統治人間四十多年，各門各派的死忠，自然不會少。
“還好。”顏霜姿忽然聳了聳鼻尖，卻不是聞豐盛的菜肴。
而是嗅到了她熟悉的、也是他喜歡的山茶花香。
“麻煩都解決了？”
“大都關押起來了，處決了少數幾名組織者。”顏霜姿坐在了桌對面。
夢魘惡影雙護法，皆是殺伐果斷之輩。
從帶隊的風格也能看出來，二人是絕對的鐵腕統治者。
但聽得出來，二者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相同的處理方式，盡可能少行殺戮之事。
因為二人對人族心慈手軟？
怎么可能！
只不過是，她們都選擇了讓陸燃更滿意的方式。
總有些人可以被教化，可以受規勸，有可能幡然醒悟。
實在冥頑不靈之輩，再做更深處罰也不遲。
顏霜姿相信，這是主人愿意見到的處理方式。
“嗯。”鄧玉湘輕輕頷首，轉頭看向窗外。
那個名為廖無雙的白發女人，還跪在雪地里、聽候差遣，亦或是等著神明大人決定自身的命運。
“玉玉湘。”扈嬌嬌強忍著心中驚懼，小聲道，“你打算怎么處置廖.”
鄧玉湘緩緩道：“掃除余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讓她一直負責此事吧。”
扈嬌嬌默默點頭，意識到這份“臟活”暫時保下了廖無雙的命。
為什么？
因為鄧玉湘已經化身神明，可以輕易碾死蕓蕓眾生，對腳下渺小螻蟻失去興趣了？
又或是她所站的高度不同，心胸豁達，輕舟已過萬重山？
還是因為廖無雙那一份極度的狂熱？
“你有其他想法？”鄧玉湘問道。
“沒，沒有。”扈嬌嬌連連搖頭。
“她的身份比較特殊，讓她去教育那些受蠱惑者，效果會更好。”鄧玉湘望著窗外的女人，又道，“你聽見了，下去吧。”
曾經的北風一派，如今的夢魘一派，耳力相當驚人。
廖無雙當即恭敬施禮，起身離去。
鄧玉湘順勢抬眼，望向夜空中綻放的煙火，腦海中浮現出了某個青年的身影。
如果沒有他，世界真的會很不一樣吧。
“明日之事，你準備得怎么樣了？”顏霜姿小口咀嚼著一顆炒花生米，細細品嘗著鹽的滋味。
鄧玉湘回過神來，笑著看著對方：“咱倆收徒的標準，恐怕會很相似。”
“我不跟你搶。”顏霜姿搖了搖頭。
若不是陸燃的命令，顏霜姿甚至都不會降世，她只想在暗中靜靜地守護他，一直這樣下去，度過漫長的歲月。
奈何陸燃明確表示，世人需要貪狼神法。
望月人們、部隊的將士們需要強大的斥候。
當然了，也僅限貪狼神法。
目前，燃門眾神提供給人間信徒的都是神法，并沒有邪魔一面的邪法。
燃門與邪槍帝勢力的約定，還在生效。
另外，大夏域外尚有數十億人族信徒，被域外神明掌控著生死，謊言尚不能被戳破。
“喜歡就收著，我讓給你。”鄧玉湘同樣謙讓了起來，“你想保護他，就需要大量的信徒提供信仰之力。”
燃門這一路走來，是踩在神魔的尸骨上崛起的，所以從不缺少本源之氣。
但以后可就不一樣了！
隨著燃門一統大夏，不再有敵對的神魔，將士們可就沒有胡吃海塞的機會了。
搶掠對象，只剩下了無面玉尊嘍啰。
燃門將士，倒是能無傷獲取資源，但與此同時，將士們又不得不耗費源氣、制作嘍啰，用以守護第一二三重天的神山。
所以，人族會成為燃門的基本盤，持續且穩定的提供信仰之力。
想來，這也是陸燃要求顏霜姿降世的原因之一。
“嗯。”顏霜姿應了一聲，似乎沒興趣討論此事了。
“據說，前兩天有域外神明派遣使者，前來拜訪夫人？”鄧玉湘又問道。
顏霜姿搖了搖頭：“夫人沒允許我透露，別問了。”
“呵。”鄧玉湘一聲冷哼，扭頭看向扈嬌嬌，“這就是我們的好閨蜜。”
扈嬌嬌低著頭，身子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
即便三人是生死之交、曾親密無間，奈何現今的差距太大。
她在飯桌前的每分每秒，都萬般煎熬。
顏霜姿微微蹙眉，道：“明天儀式結束后，你給嬌嬌淬煉淬煉根骨、提升一下修煉資質，讓她快些成長。”
鄧玉湘橫了對方一眼：“用你提醒？”
在僅有三人的小飯局內，無論是鄧玉湘還是顏霜姿，都鮮活了許多。
顏霜姿看向大氣都不敢喘的閨蜜，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這都半個月了，玉湘也沒給你降下賜福。
要不你別跟著她了，改投我門下吧，我給你賜福。”
鄧玉湘也笑了，帶著一絲絲危險的意味：“她敢！”
“唔”扈嬌嬌縮了縮脖子，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按理來說，兩尊神明親自搶人，還爭著搶著要降下賜福，這對于一名人族信徒來說，可謂是天大的榮耀！
這一輩子，祖墳得一直冒青煙，都不帶停的。
但此刻，扈嬌嬌真的快喘不上氣了。
這倆妞兒，純純不當人！
自己都快被禍害死了，她倆還在這斗嘴呢 “撲騰”一下，扈嬌嬌猛地站起身來。
鄧顏二人同時看來。
扈嬌嬌頓時軟了下去，磕磕巴巴地說著：“我去，透，透透氣”
隨著椅子被撞倒，扈嬌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留下了屋內兩人，相視一笑。
“給她向小陸燃求一座石塑？”鄧玉湘笑道。
顏霜姿有些遲疑，并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向陸燃提任何要求。
不過一想到是為了扈嬌嬌 如果注定會有漫長的歲月，身旁多一位摯友，一同追隨主人.也好。
“毒花毒蜂怎么樣？”鄧玉湘思忖道。
顏霜姿暗暗沉思。
園內可供選擇的強大神魔不多了，三等神·毒蜂算是較為理想的，也沒有燃門將士繼承。
毒蜂與北風夜魅一樣，是迅敏類型的戰士，渾身上下又淬滿了毒。
只不過，已經融為一體的三等神魔·毒花蜂，隸屬于西北勢力。
想起這個，顏霜姿不免想到了三月初三。
她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很不喜歡主人受制于人，可現實很殘酷，燃門之主不得不去應戰。
“想到什么了，臉色這么差？”
“三月三。”顏霜姿吐出了三個字。
鄧玉湘心領神會，開口道：“他會贏的。”
話落，她轉頭看向窗外，望著夜空中一朵朵絢爛的煙火，欣賞著美麗的人間景色，心中喃喃著：
他必須贏。
“主人與邪槍帝一戰之前，還有兩場生死戰。”顏霜姿沉聲說著，“我打算請戰，到時候你幫我說兩句。”
“你要跟誰打？”鄧玉湘微微挑眉。
“靈簽。”
“靈簽？”
“嗯，主人最恨他，我來。”
“呵。”鄧玉湘一聲冷哼，“你還是排隊吧。”
顏霜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