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龍去水利局接楊波的時候,楊波說今天一整天都有空,上午去看了閘門,然后還能進山去看看修橋的地方。
李龍便拉著楊波去了鄉里,把翹首以待的姜至瑜拉上,給兩個人介紹過后,開著車去了四隊小海子。
在小海子那里,楊波聽李龍說了洪水來的方向,他沿著壩線走了一圈后,對李龍說道:
“你的顧慮是對的,這里的確需要修一個閘門。其實位置不需要太精確,在壩線最底端就可以。”
楊波把這個事說完,然后就撿了根浪柴,在壩線下面劃了一條線,說道:
“你的思路也是對的,等秋天枯水期的時候,用推土機往這邊推些土下去,把水給擋住,位置讓出來,然后就在后面建閘門,建好后,再把推下去的土給挖走,這閘門就可以起作用了。
另外,挖開建好閘門,兩邊的還要堵嚴實,壓瓷實,不然的話,洪水來了,可能閘門沒事,洪水從閘門兩邊填的不嚴實的壩體沖出去,把壩給沖垮了。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的。”
“那應該怎么預防?”李龍急忙問道。
“簡單,閘門建好后,在兩邊弄一些沙袋壘上,從上一直壘到下面,到壩體為止。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搞一些鐵絲網子,網一些石頭壓在這里最好,不過你們這里沒有這個條件,沙袋就行。”
李龍點點頭,沙袋好搞。
這些內容姜至瑜也給記下來了,她覺得都是素材,或者在鄉里工作的時候也能用上。
接下來就是去到山里。路上,楊波說道:
“等看完山里修橋的地方,師兄我給你畫個圖紙,到時施工隊拿著圖紙就可以直接修。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都給你標好。”
“那可太感謝師兄了。”李龍也就認了這個稱呼,“等閘門修好了,我請你吃飯。今天時間緊,呆會兒咱們在縣里就簡單吃一點怎么樣?”
“這還沒到飯點兒啊。”楊波說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等到山里,那想吃也沒辦法吃了。從這里到山口有不近的路,再往里走還有差不多四十公里路,等到那里,都過中午了。”李龍解釋著:“咱們得提前先把中午飯吃掉。”
“行行行,聽你安排。不過不用請我了。昨天你給我的那肉干很不錯,我這就算已經拿到謝禮了,哈哈。我給你說啊,這肉干我們同事都吃了,都說好呢,那個不便宜吧!”
“嗯,純肉嘛,成本相對要略高一些,不過不算啥,這是我自己的肉干加工坊做的,車里還有。呆會兒回的時候,你再拿一包。”
他扭頭對后面的姜至瑜說:“姜干事,也有你的一份。”
“還有我的呢?”姜至瑜挺開心的,她覺得李龍提前沒說出來,這個楊波說出來了,原以為和自己沒關系呢。
“肯定有啊,其實這算是我自己這邊的特產了,以后親朋好友走動的時候,就送這個了。”
中午在國營食堂吃的面,這個大家都習慣了。像姜至瑜,雖然不加面,但一個過油肉拌面也是能吃完的,這時候大家普遍肚子里沒油水,所以偶爾吃一頓好的,還是挺能吃的。
吃過飯也沒耽誤時間,李龍開著車就帶著兩個人往山里趕。
原本李龍是想把孟海叫上的,叫上他能讓他親自聽一聽楊波關于修橋的說法。但孟海開拖拉機去割麥了,早上就走了,中午就沒回來,這就沒辦法了。
李龍一路開到了盡頭,到那個河邊上的時候,他發現河水竟然又大了一些。
按理說是不應該的,七月份的水怎么可能比六月份還大呢?
楊波看了看說道:
“山里應該是才下了雨,這算新下來一小波洪水,過幾天水就淺了。”
他管水利,學的就是這個,解釋比較有權威。
李龍點點頭,信了。
姜至瑜到了之后,就拿著相機不停的拍著照片,對于在這深山里修這么一條路,她是很震驚的。
至少在她看來,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工程,也只有官方才能搞成。
沒想到李龍帶著人就修了,而且修了這么遠!
雖然這路是簡易路,但姜至瑜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她很清楚就純個人角度講,哪怕是修這么一條簡易路,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這得需要多少人工和機械啊,當然,付出的還有錢。
她現在有點嫉妒馬曉燕了,有這么好的資源,幾年了,一直跟拍著這條路的修建,但就這樣才上了那么幾篇稿子,不像話!
“和閘門一樣,秋天修的時候,到時這水就退下去了,可能最深的地方都不一定能沒過膝蓋。”楊波四下觀察了一會兒,著重看了看河灘和附近的石頭,然后說道:
“到時候啊,橋要修到這里,你們先挖條河道,把水引到這邊來。”
他指的位置已經到了河道靠近路的那邊上,說道:
“到時原來的河道直接在上面二十米的地方堵了,把河灘露出來,然后在上面建橋。這橋啊,中間要有一個橋墩,兩孔進水,不然的話跨度太大,你們搞不成。”
“那橋面呢?”
“用預制板。”楊波說道,“那個簡單,這橋你們打算只過拖拉機是吧?自己都能做這個預制板。不需要太科學的,用鋼筋,拿木頭板子四周夾住,混凝土往中間抹就行了。
當然,如果你們感覺搞不成,直接去買也行,現在縣里能買到。”
現在縣里,包括石城及周邊縣市已經開始搞建設了,水泥生產在擴大,甚至于一些私人小企業也開始搞了。
預制板這種特定時間的產物,曾經在近二十年里挺流行的,建橋、蓋樓蓋房等等,都要用到。
后來因為不符合抗震安全,被淘汰掉了。
楊波這么一說,李龍就有信心了。孟海他們只需要做好橋墩,剩下的用預制板把橋面一鋪,然后兩邊砂石路一延續就好。
預制板用小四輪拖拉機就能運過來,至于買還是自己做,到時再看。
橋墩的技術含量反倒低一些,水泥標號足夠高,鋼筋夠粗夠多就行。雖然只是走拖拉機,但李龍覺得還是要重視一些,就當是給孟海他們積累經驗了。
楊波撿起石頭,給李龍標記了橋墩的大概位置,以及兩個橋洞的寬度。
“從河水的情況來看,最大的水位,也就這么寬了,咱們不用修這么寬,只需把兩眼橋修好,到時河水自然就順著這里流了。”楊波扔掉手里的石頭,拍了拍手說道:
“回去我給你畫圖紙,關于橋的寬度、高度、需要的預制板的數量、水泥的標號等等,都給你畫好,施工隊看著就能干。”
“那真是太好了。”李龍笑著說,“師兄,有你這么說,我真就放心了。”
“嘿,客氣啥。”楊波笑笑,“‘行了,回吧。這事,其實簡單啊。”
頗有點大材小用的意思。
李龍倒不以為意,想想楊波作為農學院的大學生,分到縣級單位的水利局,說大材小用其實也對著。
畢竟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含金量還是挺高的。
上車開著往回走,李龍又問了一些現在縣里關于農田水利建設方面的事情,他其實是想了解一下,現在縣水利部門在進行一些施工建設方面,考慮過私人施工隊沒有。
“其實是有考慮的。”楊波大約明白李龍的意思,明確的說道,“縣里搞建設,一樣是需要建筑公司來干。但現在各方面都搞建設,建筑公司那幾支隊伍根本忙不過來。
所以我們也需要有經驗有能力的施工隊來完成縣里的農田水利建設。
但是呢,要有經驗,有資質才能拿到縣里的這些工程。”
李龍明白了,孟海他們建設了閘門、橋之后,最應該做的,就是給他的施工隊申請資質,不然的話,那就是野路子,要么像后世許多包工頭那樣掛靠,要么就只能依附于其他工程公司下面,等著別人賞飯吃。
李龍自然不想讓孟海他們成為那樣的,但想要有資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不太懂,但好在眼下有人脈,是可以問到的。
當然,實在不行先干著也行。
車子往回開著,到了一處拐彎的地方,李龍突然停下了車,對楊波和姜至瑜說道:
“前面有群野豬!你們在車里等著,我看看能不能打上一頭!”
他這么一說,楊波和姜至瑜兩個立刻就來了興趣,都說要下車看看。
“挺遠的,不然咱們這吉普車早就把它們驚動了。現在它們正在河邊喝水呢。”李龍熄了火,慢慢下車,從后面取出槍來,說道:“我視力好,慢慢往前,你們兩個在后面跟著,別出太大的動靜啊。”
距離那群野豬還有近兩百米,也難怪它們并沒有被驚動。
楊波和姜至瑜在李龍后面,分開距離,極力的往前面看著,卻也隱約只看到有一些黑點在河邊上。
李龍卻清楚的看到,七八頭野豬正在河邊上洗澡,身上都是泥沙。現在太陽曬著溫度挺高,它們應該是利用這個方式正在給自己降溫解暑。
還有好幾頭二三十公斤的才長起來的小野豬正在河灘上拱著,時不時的還互相頂一架,很活潑的樣子。
李龍想起來好像上一次孟海說,秋天他們鄉里要組織民兵打野豬打狼,主要還是這玩意兒發展太快,出山就拱苞米,太可恨。
不光出山拱糧食,在山里它們也拱草皮子,會把草皮子拱得亂七八糟,有些地方草皮露出來,一場大雨下來,那草地就露出一大塊,就跟斑禿一樣。
李龍提著槍貓著腰往前走,腳步很穩,不怎么發出聲音。
楊波和姜至瑜也很緊張,他們幾乎遇不到這樣的事情,緊張的時候還有著激動。
姜至瑜甚至還在想著,馬曉燕跟著李龍進山,是不是也會碰到這樣的情況?
她更加嫉妒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馬曉燕進山哪里是工作,分明是度假來了!能看到打獵,還能寫到文章,按李龍的性子,肯定還會送她一些東西。
一舉數得啊!
姜至瑜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的李龍已經停了下來。
這里距離野豬群不到一百五十米,但他不敢再往前了,他已經看到有野豬似乎警惕起來,雖然還沒看到這邊的人,但一直在聞著,顯然是聞到了陌生的味道。
李龍他們不算在上風頭,但這河道和路就位于長條山谷中間,兩邊是山,通風情況下,也就這么一道。
所以聞到是正常的。
李龍立刻就半跪下來,托槍瞄準。
有一段時間沒打了,他也挺激動的,握槍的手依然很穩,但呼吸略有點急促,瞄準了一頭半大的野豬,那野豬側著身子,正低頭拱著什么。
它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扭頭看向李龍的時候,李龍的扳機已經預壓到了極限,超過了臨界點,“啪”的一聲槍響,那頭野豬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
槍聲在山谷中回蕩,將野豬群驚起,那些野豬四散逃開,有順著河道往下游跑的,有往右邊路上跑著,準備沖緩坡進山,還有直接竄到河里,準備游到對岸然后上山坡。
李龍略微移動了槍口,瞄準了已經進了河里正橫向游的另外一頭野豬,“啪”的又一槍,河里頓時泛起血水來。
那野豬沉下去又浮了起來,突然四肢掙扎了一下,繼續往前游,李龍又補了一槍,那頭野豬才又飆出一股子血來,不動了。
其他野豬已經跑遠不見了。
“三槍?幾頭?”楊波這時候才緊走幾步過來問道。
他依然看得不很清楚。
“好像是兩頭。”姜至瑜的視力要好一些,看出來了。
“嗯,兩頭,一大一小。”李龍說道,“咱們開車過去看。”
吉普車開過去,三個人都下了車,楊波幾乎是跑著來到了河灘上。
他希奇的看著那頭倒在灘上的小野豬,看了好一會兒說道:“我還是頭一回這么近距離看野豬呢。野豬就長這樣啊……”
李龍已經拿了樹枝子把在河里的那頭大野豬撥拉過來,然后拽著豬腿上了岸。
說是大的,其實也就是兩三年的野豬,有五十多公斤重,身上味兒挺大的。
這一片河水都是紅的,血基本上流干了。
“嘿,這頭還挺大。”楊波說道,“對了,野豬味道怎么樣?”
“不如家豬。不過要做的好的話,別有一番風味。”李龍笑著說道,“如果你們不急的話,我現在就把它們收拾收。這頭大野豬,你們兩個人一人拿一條腿回去,剩下的歸我。”
“不用不用,哪用一條腿?給我割一兩公斤嘗嘗就行了。”楊波急忙擺手,“我啥也沒干,咋好意思要一條腿?”
“見者有份嘛。”李龍笑著說,“這野豬不算大,年份也不算長,可惜就是公的,要是母的,味道會好一些。拿回家,最好紅燒,多用酒壓一壓味道。”
說著他取出刀子,就開始剝皮。
“野豬不刮毛嗎?”楊波也是在農村呆過的,知道殺豬是要刮毛的。
姜至瑜也是一樣表情。
“野豬不刮。”李龍一邊操作一邊說道,“皮厚,直接刮會比較好,刮是刮不干凈的,這玩意兒不像家豬。家豬養在圈里,就算在圈上時不時的蹭著,最多蹭些泥巴。
這玩意兒在山里跑,哪里都蹭,毛能刮掉,皮上的臟東西刮不干凈的。”
說著很利落的就開始剝皮。
姜至瑜想拍照,想想又算了,她還想在附近山里轉轉,但又怕山里有啥東西。野豬看著還是挺兇的,想想有野豬,說不定還有其他東西。
楊波則饒有興趣的看著李龍在給剝皮,時不時的還在幫忙。
現在家大業大,李龍也就不在乎那么一點兒了,野豬的內臟,除了肚子他留下來外,其他的都扔在這里了。
一個克郎子剝出來,車子后面拿出袋子來,卸下兩條腿,給楊波和姜至瑜說道:
“來,師兄,姜干事,你們一個人一個。姜干事你是女同志,你先挑。”
姜至瑜客氣了一下,也就隨意拿了一條。
楊波拿剩下的那條的時候,李龍已經開始剝那小野豬的皮了。
小野豬不大,剝皮去內臟更簡單一些,甚至不用楊波扯腿,李龍一腳踩著很快就搞定了。
把小野豬整個裝到袋子里,放車后面,李龍這才對兩個人說道:
“現在山里野蘑菇比較多,有黑虎掌菌,你們要不要采一些?我看附近山溝里是有的。”
楊波不感興趣,他指了指河邊說道:
“我看看能不能撿到玉石,最近聽說石城那邊不少人都撿到玉了,我想碰碰運氣。”
“我想撿蘑菇,但山里,危險不危險啊?”姜至瑜說道。
“那我陪你去。師兄,你就在河邊,我們在不遠的地方,來,刀子給你,你帶著防身。”
“刀子就不用了,我撿根棍子,比那個強。”楊波笑著說道,“行了,你們去吧。這里動槍了,有火藥味兒,一般的動物應該是不敢過來了。要過來正好,你又能多些獵物了。”
李龍笑了笑,就帶著姜至瑜鉆山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