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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仙緣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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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義莊的一拳出力太大,又或者哪里炁脈阻滯行炁不足,以至于皇甫義這一發炎拳打出來,其實就拳頭上那么一點,幾乎無聲無色,火力不足,更無甚么爆炸特效。

  但焚天正法豈是虛傳,百年功力怎可視之等閑,千錘百煉的肉體,扎扎實實的一拳,即使沒有加特技,把全身力道灌注于一點突破的打擊,又有哪個膽敢硬當?

  威力絕倫,結丹修士,罡拳強打!道身一擊摧破!

  霸道無比,周身肺腑,炎拳焚天!肺腑灼燒至渣!

  粉身碎骨,燃燒殆盡,挫骨揚灰,隨煙而滅,這便是敗在炎拳下的結局!

  不過這招確實冷門,畢竟通常是拿來見生死的,不止仙宮的不打,江湖中也失傳好久,百許年不聽有人會使,絕大部分人都認不得了。

  “怎么落地成灰了?罡拳哪能打出這種死狀來?”

  “莫非是什么妖魔鬼物?”

  “大白天的哪兒來什么鬼,或許是功法反噬吧?”

  “也許此人煉的赤煞功法不正,被一拳打得經脈逆行,走火入魔了吧。”

  “我看他是身懷什么神功秘典,不想死后便宜了別人,故意毀尸滅跡吧。”

  看熱鬧的修士們也不嫌事大,圍在那兒嗡嗡嗡的議論。

  而這會兒在市集鎮守的法師也飛速趕到,掐訣一指,就祭起一枚圓鏡,打出一道炫目無比,探照燈似的明光,直把一拳耗盡拳力,筋疲力竭,一時無力逃跑的皇甫義罩住。

  “你是何人!竟敢潛入我絳縣,當街行兇殺人!”

  雖然那法師橫眉豎目,面露兇色,但皇甫義被那道明光罩著,只感覺身體暖洋洋的,好似回炁都快了三分,一時還挺舒服,只道這人大概是在給自己急救呢,于是也禮貌答禮,

  “小子白義,替威遠鏢局押鏢,送去裴氏府上,剛才是遭人劫道了。”

  那法師皺眉看看照妖鏡,照出來倒確實不是什么妖精魔種,

  “人已給你打死了!口說無憑!”

  知道身藏的木匣分明有結丹境修士惦記,皇甫義此時也明白那些鏢師為何如此小心,風吹草動都要應激了,此時既然已在大庭廣眾下敗露行蹤,干脆直接把包袱一舉,

  “有鏢件為證,往裴相公府上一望便知。”

  “……走。”

  這法師自然認得裴家人,一時還算講道理,把手一指,左右躍出兩個黃巾力士來,把皇甫義提在手里,一行人直往裴府上來。

  嗯,一行人,畢竟這年頭又沒有手機可以刷,一群人整日修行打怪的連個娛樂節目都沒有,看熱鬧的閑人頗多,紛紛跟著一道往裴府來看戲,一邊還唧唧呱呱的嘮嗑,順道給皇甫義補充背景設定。

  “專遣高手送到裴家的東西,又封的這么嚴密,還有結丹修士來搶,卻不知到底是什么好寶貝。”

  “這家人是甚么來頭?可有元嬰老祖坐鎮?”

  “這裴氏是絳州本地望族,仙尊時起便封侯拜將,后來九大玄門占據乾州,便分作兩支。

  主家跟著乾國主遷回中原京畿,如今已是三垣的名閥,又稱司州裴氏,圣眷不減,滿門的公侯將相,累世的朝廷公卿。

  至于留在這里的分家支脈,則多有人拜在東華山蕉源洞九天觀門下修行,雖然如今并無弟子真傳得道的,但積年累月的供奉下來,也可算是九天觀的外門,世代相傳的修真家族了。”

  “蕉源洞九天觀……哦?抱樸仙公的道統?那不是同羅浮山一脈?”

  “不錯,蕉源洞與朱明洞是一脈道傳的師兄弟,虎觀的真傳,丹道的宗師。”

  “哇哦,這位師兄對裴家好熟悉啊。”

  “當然熟悉了,我就是九天觀的,還請諸位給個面子,勿在城中鬧事。”

  “……好說,好說。”

  絳州本就是東華山的地盤,裴家又是本地望族,市集里這些風吹草動自然早有人報給家主知曉。

  于是到門口時,便見壯丁護院嚴陣以待,裴家人已齊齊出動,不止家主親自出迎,好多結丹筑基期的修士也紛紛飛空而起。你別管能不能打,至少擺足了氣勢,震懾那些暗中窺探,不懷好意的屑小。

  “呵呵,多謝師兄護送!辛苦壯士操勞!一路舟車勞頓,還請上座用茶!”

  這裴相公修為其實不高,也不過就是金丹境界,在乾州這等仙凡混居之所實在沒什么可吹噓的。只是此人天生得一副好皮囊,可謂容顏俊朗,道骨仙風,眉如遠山,目若朗星,寬肩直背,挺拔若松,髯似盤龍,發如墨瀑,絕代俊彥,氣度非凡。因此只一登場就引得眾人側目,一時為其舉手投足,雍容氣度所震。紛紛議論這門閥世家,果然不同凡響。

  那坊市守護法師問都來得及沒開問,人已經給對方牽著手接過去了,奈何大家都是東華山的人,一時也是沒脾氣,只得提醒道,

  “光庭兄,你可看準了,這是你家的東西嗎就敢隨便接?”

  裴相公呵呵笑著,順手塞了塊玉佩揣在法師手里。

  “正是,正是,此乃小女玉函的仙緣,算算時候就是這兩日到,多謝師兄護法。”

  “令嬡的仙緣?這……”

  法師掐指一算,忽然眉頭一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顧忌周圍人多又不好開口,何況人家東西都塞到手里了,于是只得點點頭,

  “既如此,人交給你了。”

  然后那法師也不離開,就把眼一閉,轉過身來在裴府門前一座,兩個黃巾力士侍立身后護法。

  “多謝師兄相助。”

  裴相公笑容滿面,立刻牽著皇甫義入府。

  而眾人一見東華山一方嚴陣以待,硬庇護著裴家吃下仙緣,沒啥機會,也只得掃興散去。

  皇甫義被一路牽到人家院子里,發現對方還不松手,只得開口道,

  “裴相公,東西既然送到了,小子就不打擾了……”

  “不急,不急,聽說市集中有歹人劫鏢,多虧壯士神勇,替我家守住了仙寶。

  結此善緣怎能不報?來來來,先吃一杯水酒再說。”

  裴相公一路牽著請皇甫義上座,又有侍女端上棗茶,如此客氣,皇甫義也不好意思拒絕。心道以裴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自己是來送寶的,剛才又眾目睽睽進來,應該也犯不著做什么殺人害命之事。

  于是便道了聲謝,把裴家的木匣放到桌上還給人家,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一時只覺清甜可口,靈息四溢,頗是生津止渴,果真是上等好茶。忍不住咕咚咕咚牛飲起來。

  裴相公也笑瞇瞇在旁坐下,看看那包袱,忽然開口問道,

  “只不知壯士殺我鏢師,卻又把鏢送還回來,又是何意?”

  “噗!”

  皇甫義直接一口噴出來,顧不得嗆得淚流,飛身躍起。

  而門外立刻有結丹期的護衛閃身進來,堵住門口。

  一時皇甫義驚懼不已,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綻。

  裴相公卻似乎并無惡意,只擺擺手,把仆從們趕出去,朝戒備非常的皇甫義道,

  “這位兄弟,威遠鏢局就是我自家開的,這件鏢一路從京畿送來,共出了幾趟鏢,派了哪些人,哪件真,哪件假,走的哪條道,我自然心知肚明。

  實不相瞞,就連剛才被你打死那位‘歹人’,其實也是我自家的供奉護院,原本就是我派他出城去,準備接應護鏢的。想來他看出你身份不對,想要奪回,卻不想被你一拳打死了。”

  皇甫義一聽也是真的無語了。

  啊不是,人怎么能這么倒霉的啊。搞了半天都是一波人,還都一頭撞到他拳頭上了??

  “裴相公……確實是一場誤會……”

  裴相公搖搖頭,看著那木匣又嘆了一聲,

  “你這樣的高手,劫了我的東西不逃,還大搖大擺得送到我家里來。

  我起初還以為是什么仇家找上門來,打算趁機行刺。

  可是剛才露了好多破綻給你,你卻全無暴起之意,更無防備之心,又不似奸偽之徒。

  而且還把真東西還回來了。想來或許確實是陰差陽錯,一場誤會吧……”

  皇甫義小心退步,橫鞭護身,挪向窗口,

  “裴相公,我本無意與貴府結怨,更不惦記你們的仙緣。

  只是確實橫生枝節,殺傷貴府的家丁,你要報仇也沒什么好說的。

  唯一戰罷了。”

  裴相公卻不答,也不戰,只是慢條斯理得解開桌上的包袱,露出那符箓貼得滿滿的木匣,把那三尺來長的木匣托在手中,

  “你可知這件仙緣是什么嗎。”

  皇甫義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沉默不答。

  “是一口飛劍。”

  裴相公撫摸著木匣,一時竟目露倦意,

  “想來此劍與你有緣……”

  皇甫義皺眉,

  “在下已聲明再三,無意爭奪貴府的仙緣法寶……”

  “呵呵,仙緣豈是想推就推得掉,想爭,就能爭得著的……”

  裴相公苦笑,

  “何況飛劍素來自己認主,這一口劍本是無主之物,只因我母親當年欠了劍宗一條命,如今總算還清了,便送了劍回來,斬裴家的因果。

  倘若玉函能得此劍的認可,或許還能拜在九陰山下修行,還有機會再續前緣,只是如今看來,這口劍,已經被你橫奪去了……”

  皇甫義心中一動,不禁問道,

  “九陰山?九陰山在哪兒?”

  裴相公看看他,

  “你果然,也想得九陰山的劍傳么。”

  皇甫義一時沉默,也坦言相告,

  “我要去九陰山,請劍仙出山除魔,還請裴相公告知山人之所在,此事做完了,便回來與貴府了結因果。”

  “了因果么……”

  裴相公思考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好,我要和你做個交易。這口劍既然與你有緣,強求不得,那便讓給你吧。”

  皇甫義皺眉,

  “在下并無意……”

  “既然你有本事殺我的人,奪我的劍,那我要你護送玉函入山,拜在劍宗門下。”

  裴相公目光一凝,緊緊盯著皇甫義,

  “仙緣難得,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本就沒道理可講。

  如今天下亂世,便是三垣公卿也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京畿的局勢越發險惡,門閥的名頭早已護不住家業,反而會遭來賊人覬覦,何況我家在京畿掌權多年,早已得罪了數不清的對頭,隨時可能牽扯進廟堂中的漩渦而顛覆。

  而自從當年母親兵解以來,我絳州裴家也已經幾代無有仙緣,好多年沒有人能得蕉源洞的真傳,如今只能做外門的執事,替九天觀做些經營產業的雜事,累世給山里的供奉卻一分也不得少的,如此只出不進,便是有金山銀山,府中的庫藏已支撐不住。

  再這樣下去,但凡有個劫災禍至,冤仇上門,都有大廈傾覆的風險,甚至不免淪落到身死族滅的下場。我可不能讓裴家百世的基業,斷絕在我手里。”

  皇甫義一時無語,那畢竟你裴家的事,關他屁事啊??

  可裴相公依舊絮叨不停,

  “好在如今我裴家子孫之中,以小女玉函的資質最佳,是個身有仙骨的,只要得名師指點,神功傳授,一定能得道成仙,庇護家業。

  只是那東華山一脈的功法,并不適合女子修行,當年我母親就是被耽誤了。如今我裴家敗落,在宗門里也沒個靠山,若叫玉函也拜入東華山中,我擔心她得不了道傳不說,還被那有心人算計,納了為侶,反過來謀奪我家業。

  何況母親當年被劍宗囚禁,我苦求多年,家財散盡,山上山下竟無一人肯出手相救。呵呵,所以我算是明白了,想來連東華山,也惹不起劍宗吧……

  好在如今有個機會,母親已兵解轉世,拜在劍宗中修行,若能把玉函送到她那里去,倒也算有個照應,結了強援。因此我本有心送玉函去九陰山拜師,只是還欠些仙緣,專等這口劍了。閣下既然來了,想來便是緣分到了,那就順路同行好了。

  你既能得飛劍垂青,此番定有仙緣,得遇劍仙,屆時還請閣下助一臂之力,與小女一同入山拜師,只要能助她見到我母親,這因果便算了結,一切恩怨,既往不咎,如何。”

  皇甫義也聽懂對方的意思了,如今時局動蕩,這裴相公心系家業,苦心算計,因此千方百計請了母親的劍,想給女兒搏一個機會。誰知陰差陽錯得,又被自己半路奪去,因此生怕是自家女兒無此緣份。

  但皇甫義既然又把劍送了回來,看起來便還有機會,因此打算強行蹭他的仙緣氣運,叫女兒做那升天的雞犬,一道去九陰山拜師。

  這聽起來似乎還挺合情合理的,但皇甫義現在也給這些中原人整怕了,干起來就動手殺人,說起來就一套一套,不等到圖窮匕見之時,天知道他們還有什么算計,也是提前問道。

  “可我若是不答應呢,閣下就要現在除了我?而且我等畢竟已結了死仇,你就真的相信我,會把令嬡送到九陰山?我要是害了她,或者半路自己溜了這么辦,你就那么信我?”

  裴相公看看他,又看看那碗棗茶。

  皇甫義反應過來,勃然變色,

  “你!你!卑鄙!”

  裴相公拱拱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兄弟江湖經驗尚淺,又心懷善念,大約沒經過多少歷練,不怎么以險惡之心度人的。何況還有主動歸還飛劍,自投羅網之事在此,我哪里還看不出,你是個好人呢。

  而且看你這身修為見識,想必也是宿衛的家傳吧。無需擔憂,區區幾個下仆,也談不上什么死仇。至于此咒只是我家鎮魘御下的秘術,只有裴家子弟遇難之時才會發作,用來約束人心的。等到了九陰山,玉函自會替你解了。

  畢竟修仙求道,最忌因果,我也希望你們一道拜師,同門修行,以后相互能有個照應呢。”

  皇甫義惱怒得盯著對方,很想給他一拳,但哪怕有百年功力護體,連著打了兩發炎拳,現下也是筋骨疲軟,手足無力。

  而聽音辨位,發現屋頂屋外,還有一大堆結丹筑基的高手蹲著。皇甫義也知道,裴府這一關強打怕是打不出去了,只得咬牙,

  “好!一言既出!”

  裴相公點頭,

  “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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