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地方是董萱預定的，羅陽趕到的時候，她和周南江已經在包廂里聊著了。
見面后自然先是相互認識，然后一陣寒暄。
“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一個百億身家的老總會這么年輕。”
周南江感慨的道：“尤其是剛才，聽董行說了，羅總還是白手起家的創一代，不得不讓人感嘆，魔都真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城市”
“魔都這座城市里，比我厲害的前輩多了去。”
羅陽謙虛的笑著道；“很多大佬都在韜光養晦，這才有了我們年輕人發光的機會”
他說完這番話后，遞了一支煙給周南江。
“周總，現在地產行情還不錯，像你這樣的人才窩在一家半死不活的開發企業里，說實話，有點浪費時間啊。”
今天過來的目的很明確，想必周南江自己心里也清楚。
所以說完客套話之后，羅陽直奔主題：“要知道房地產行業越來越年輕化，現在還能看到四十幾歲的項目總，要不了幾年時間，將會遍地是三十幾歲的項目總，四十不到的城市總，片區總.”
這個財務總監已經初步禿頂，看年齡也有三十好幾了。
按照羅陽的意思，在兆和地產魔都分公司多耗幾年，到時候想跳槽都難了。
他還真不是嚇唬周南江，房地產行業從業人員的確在年輕化，四五年之后，最后一波大開發時代里，三十出頭的項目總比比皆是，三十幾歲的城市總都不算年輕。
過了四十歲，除非在業內的確有名氣，能被獵頭公司去挖，否則自己想跳槽換公司，難度不是一點點大。
“沒想到羅總對地產行業也這么了解。”
周南江聽完羅陽的話之后，臉色也有些頹喪：“我也想早點換個公司啊，可是可是公司這邊雖然工程停了，但是財務方面卻依舊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作為財務總監，一時半會兒想走都走不了。”
這句話半真半假。
如果一身輕的話，想走就能走掉，無非就是沒有N1的補償金。
就怕他自己身上都有把柄被公司捏著，套在現在位置上，想走都走不了。
這種情況在房地產業屢見不鮮，很多分公司一把手在離職之前，自己這條線的下屬都不能說走就走。
想要離職的話，必須要把自己屁股給擦干凈。
否則留個尾巴在那里，最后把上面領導給牽出來，那就出問題了。
尤其是財務線，總監離職是要經過離職審計的，周南江想要脫身，或許和分公司總經理呂睿誠也有關系。
“是呂總抓著不放？”
熟悉這一套規則的羅陽一針見血的指出來：“你們那個項目本身應該是能賺錢的，現在卻變成了爛尾，雖然有總部抽調資金的原因在里面，但是分公司肯定也有責任因為呂總現在走不了，所以周總監也走不了，是吧？”
周南江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不安的看向董萱。
沒想到今晚的飯局還沒開始就上強度了，邀請他過來的董萱也沒提前告知啊 “聽說你們呂總很喜歡去澳門？”
羅陽繼續上強度：“想必周總監也有所耳聞的吧？”
“羅總什么意思？”
周南江像是炸毛一般，板著臉看向羅陽；“呂總的私人愛好，我這個做下屬的怎么會知道？”
“你們分公司欠了三家銀行總計三十幾個億的貸款。”
羅陽依舊笑瞇瞇的回應道：“現在項目爛尾，貸款變成不良資產，他們不得審計？”
說完這句話后，隨即看向董萱：“董行，你說是不是？”
“嗯，現在三家銀行正在內部協調，統一思想。”
董萱配合著回復道：“首先是要申請資產保全，然后查賬，將貸款捋清楚之后請求法拍該項目，挽回損失.”
“嘖法拍啊！”
羅陽一邊咂嘴，一邊看向周南江：“周總監，這個項目已經是一條千瘡百孔的破船，你不會打算跟著它一起沉沒吧？”
周南江：“.”
雖然不說話，但是夾著煙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
這些話，就算羅陽不說，他心里也有數。
只是今晚被人直接捅破，并擺到了桌面上，并經過銀行領導的證實，僥幸破滅。
“實話告訴你吧，我看中你們這個爛尾項目了。”
時機和火候都差不多了，羅陽口風一轉道；“在收購的時候，肯定是想要壓一壓價格的，不知道能不能和周總監一起謀劃個雙贏的局面？”
周南江怔住了。
他不解的看著羅陽：“羅總，我不過是分公司的一個財務總監，你想要收購這個項目，談判對象不是呂總就是總公司派來的人員，另外就是銀行方面，我能幫上什么忙？”
“你們公司總部暫且不提，收購談判肯定是繞不開分公司總經理的。”
羅陽微笑著回應道；“聽說呂睿誠很好賭，在澳門輸了不少錢？”
這句暗示已經是今晚第二遍提起。
第一遍的時候，周南江有點應激反應。
這次，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在魔都地產圈子里還有點人脈關系。”
敲一棍子，就要給一顆甜棗，羅陽笑著道：“周總將下一站如果沒有著落，我倒是可以幫忙推薦一下。”
周南江抬起了頭，目光注視著羅陽的表情。
他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
畢竟只是空口白牙，要是羅陽回頭不認，他也沒有絲毫辦法。
“另外.”
羅陽拿起帶進來的手包，拉開拉鏈，從里面取出一張現金支票：“推薦肯定要等我這邊完成收購之后，所以不會讓周總監吃空頭支票，這里是200萬，就看周總監愿不愿意和我一道謀求雙贏了。”
說完，將放到桌面上的支票輕輕推到周南江的面前。
作為一家地產公司的財務總監，一眼就能看出現金支票的真偽。
周南江的呼吸一下子變的粗重起來。
“周總監，我們三家銀行肯定是站在羅總這一邊的，畢竟他愿意收購這個項目，承接三十幾個億的債務以及債務所產生的利息。”
董萱壓上最后一顆稻草：“是站在我們對立面，還是成為我們朋友，合作者，全在周總監今晚一念之間。”
“呂睿誠通過抬高多個項目中標價，抬高多項材料采購價，虛設開發子項目等手段，先后從這個項目里非法收取和謀取了三千七百多萬”
在董萱的話說完后不過半分鐘，周南江終于開口了。
“想必周總監手里都留了后手的吧？”
“我手里保存的證據只涉及一千五百萬出頭，其余都是呂睿誠和承包單位、材料商之間私下里對接，很有可能都是現金往來，財務這邊沒有痕跡。”
一旦開了口，就收不住。
周南江繼續道：“但是我覺得可以去找一找承包單位和材料商，他們大部分到現在都只結到50左右的款子，現在項目爛尾，應該急的不行，如果有挽回他們損失的辦法，哪怕不是全部，相信他們也愿意拿出證據來指正呂睿誠的。”
“周總監，上道！”
羅陽滿臉笑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我們和呂睿誠只是談判而已，并不是要魚死網破，這樣沒有好處的。”
搬倒了呂睿誠，兆和總部無非就是換掉他。
談判還是要繼續的。
羅陽要的是拿捏住呂睿誠，在和他的談判中占據上風，然后通過他來反向去和總部溝通。
這才是雙贏。
周南江臉色頓時變了又變。
他出賣直屬上司，兩人肯定要成仇家，但是羅陽卻不讓總經理呂睿誠去垮臺。
這滋味.
心里不忿的同時，余光瞥見面前桌上的現金支票，加上想起羅陽許諾的后續安排，心情又平復了一大半。
結仇就結仇吧，反正好處撈到手里了。
這么一想，周南江頓時不糾結了。
“董行，你去問問呢，怎么還不上菜？”
事情已經辦妥，后面自然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可以開席了。
董萱隨即站起身，走出包廂去交代，可以出菜了。
周南江也迅速小心翼翼的收起現金支票。
“之前聽董行說羅總是做實業的，沒想到羅總對房地產業也很熟悉啊？”
剛才一番話語，雖然不直接談到地產專業術語，但是卻能看出羅陽對于地產行業內部運行規則非常熟悉。
“我有幾個朋友都是地產公司老總，接觸多了，了解的自然就深刻一點。”
羅陽沒有過多解釋，全都推給了朋友這樣的說辭。
周南江邊和羅陽聊著，邊給他點上一支煙：“之前羅總說的一點都沒錯，好好的一個項目，真想不出怎么做到爛尾的，要說總部抽調資金，其實也沒幾個億，實際上呂睿誠的剛愎自用要占大部分原因.”
就在他開始絮叨項目的時候，包廂的大門被推開。
董萱走在最前面，身邊是一位身著旗袍的美女。
美女的身后跟著兩名服務員，推著餐車，一看就是來上菜的。
“羅先生，周先生，董小姐，我是這里的領班鄭欣妍.”
旗袍美女打招呼的時候，服務生端著很大一個銀色蓋子的餐盤上了桌面。
“請三位貴賓品嘗這道開胃菜。”
鄭欣妍邊說著邊掀開第一道菜的銀蓋子，白霧隨即騰起，片刻后散開，露出鋪著冰的白玉盤子。
“阿爾馬斯魚子醬配波斯藏紅花脆片，這批魚子醬精選二十年貝魯嘉鱘魚籽醬，是今天上午剛從里海空運過來的”
“哦？”
羅陽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精致的菜肴，驚訝了一聲之后，率先拿起勺子。
黑珍珠一般的魚子在舌尖綻放，海洋的咸鮮魚藏紅花的馥郁在口腔中交織。
“不錯，不錯，你們也都品嘗一下。”
羅陽熱情的示意周南江品嘗美味佳肴。
大家心情都不錯，佳肴的味道當然就更讓人流連了。
第二道菜是低溫慢煮伊勢龍蝦配黑松露醬汁。
整只龍蝦蜷在青花瓷盤里，蝦殼被黃油浸的發亮，上面的醬汁全是琥珀色的。
“羅先生，這龍蝦是下午從島國靜岡縣撈的，從出水到現在還不到7個小時.”
鄭欣妍邊說著，邊親手執銀刀輕輕劃開蝦身：“醬汁里還加了八年的意大利黑醋收汁，另外還磨了大鵝西伯利亞產的松露來提味”
第三道菜是藍鰭金槍魚大腹刺身。
第四道、第五道 當最后一道水晶冰盞端上桌時，周南江不禁屏住了呼吸。
盞中燕窩如凝脂一般，配著瑪瑙搬的櫻桃，簡直就像是藝術品一般，讓人舍不得動筷子。
“這才是真正的大佬啊”
周南江那點小心思在這一刻全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