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書是一個要么不動，要動就如同雷霆一般的鷹派男人。
第二天去公司，他就跟左宗材聊起了這事兒。
“再置換出30億美元？！”
左宗材整個一愣，完全理解不了：“你要干嘛？玥玥那邊哪里用得了？”
“怎么用不了？她投一個字節的E輪，就要20億了。”
左宗材更納悶了：“字節？不是泛大西洋和軟銀愿景在跟進嗎？之前邀請咱們的時候，你可是不感興趣來著。”
像他們這種大型投資機構，市面上有什么好公司好項目，誰在跟進，彼此之間都有數。
有時競爭，有時合作，但一般不會輕易改變原本思路。
“我是不感興趣來著，但是蘇淮那小子對字節有著極其強烈的布局欲望，現在他自己的份額弄到手了，又攛掇玥玥入場，所以我改主意了。”
顧同書眼底閃爍著一種帶著強烈冷靜意味的揶揄，有點像冷笑，但又沒有冷笑那么深的惡意。
“蘇淮？！”
左宗材的表情也頓時肅然起來：“他就那么看好字節？”
“嗯，昨天到我那兒跟我一頓嘚瑟，雖然沒有直接講任何理由，但也沒怎么掩飾興奮。”
“奇了怪了……”
左宗材起身回到辦公桌那邊翻出一份資料，皺著眉頭翻看。
“字節的核心產品是頭條、火山、段子、抖音，分析下來沒有什么特殊的啊，他到底看好什么？”
“短視頻。”
顧同書主動給出答案，斬釘截鐵的道：“他的判斷是長視頻發展已到盡頭，高度看好短視頻成為未來主流！”
左宗材又翻出一份資料，一邊看一邊思考。
“但是，三大廠對長視頻平臺的投資正在逐年遞增，從數據模型上看，長視頻領域的直接商業價值和衍生價值，體量絕對是最高層級的……”
顧氏沒有吃干飯的分析師，三大廠也沒有。
整個長視頻領域，囊括的東西太多太多。
“只有長視頻才具備完整的版權消化能力，長視頻造星，短視頻只能造網紅，而且他本人不是也在搞男團和女團嗎？”
顧同書意味深長的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奔著批量制造網紅去的？”
“然后呢？瞄準的是哪……”
左宗材的反問剛剛出口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越瞪越大。
“臥槽！難道他是瞄準淘寶去的？！”
左宗材真的不愧是人精，而顧同書更是一條老狐貍，他點點頭，斷言道：“他的流量總池戰略和大網紅布局，最終的落足點，99是剛剛興起的直播電商，絕對不是什么下沉娛樂市場。”
“臥槽！搞咩啊？”
左宗材一躍而起，把那些資料往桌子上一拍，開始來來回回的在辦公室里轉圈圈。
“膽子真TM大！好野的小子，真敢想真敢干啊……”
“關注過他在長三角廢了好大力氣搞起來的供應鏈嗎？”
“當然！現在看來，明顯是打算撇開淘系，另起爐灶……”
“那就對了，網紅有了，供應鏈齊了，現在只差一個流量分發平臺，極有可能是抖音、快手、以及他規劃里的自有平臺！”
左宗材脫口而出：“抖音是第一目標！他從沒打算入股快手，只是把公會拆開，到快手直播下了枚閑子！”
“我感覺也不一定是閑棋。”
顧同書搖了搖頭，不太肯定的猜測道：“快手的直播生態有點非主流，蘇淮可能并不是不重視快手，而是認為在快手直播發展公會的性價比更高？”
“我馬上叫人去做深度報告。”
左宗材果斷極了，當場下令，布置臨時任務。
接到任務的調研分析部門集體懵嗶，不明白為什么這么突然，這明顯不是顧氏的正常風格。
誰能想到，起因只是兩個老狐貍正在琢磨一條小狐貍呢？
報告一時間出不來，可這兩人也沒閑著，繼續盤算。
“你覺得他能做成嗎？”
“從圈圈的實際案例看，有較大可能做成，但是具體能夠做到什么程度？平臺是關鍵。”
“怪不得他要攛掇玥玥投字節……”
“嗯，昨天我越想越不對，回去考慮了半宿，終于決定幫玥玥拿下。”
“你可真相信他。”左宗材不懷好意的壞笑著，“嘴上要多嫌棄有多嫌棄，背地里卻拿人家當寶。”
以顧同書的厚臉皮，都感覺好生不自在。
“咳咳。”
干咳了兩聲掩飾尷尬，他心虛開口：“狗崽子做生意有點章法的，雖然很沒禮貌，但是像我這么大度的人，怎么會介意那點小事呢？一碼歸一碼……”
左宗材哈哈大笑：“那可不是有點章法，小蘇一天能工作20個小時，據說連軸轉好幾天都能一點錯不出，我可真沒見過這種妖怪。”
顧同書忍不住勾起嘴角：“否則我憑什么信任他？總歸是有點本事的。”
左宗材看到他那副嘴臉，惡心得夠嗆，媽的，知道你女婿牛逼了，跟我炫什么？
忘了他薅著你的脖領子把你按在地上錘的疼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套出這筆錢？30億可不是小數目。”
“你有什么想法？”
“質押吧？”左宗材心有定計，緩緩道來，“別再刺激他們敏感的神經了，顧氏整體外擴的戰略方向還是你定下來的，再拿公司的現金流補貼玥玥恐怕不好。”
顧同書皺了下眉：“質押股票不是一樣要跟內外解釋？額外還要多受銀行方面的審視。”
“那沒辦法啊！”左宗材攤開手，“30億美元，從哪淘騰都得驚動好些人，如果你出售別的個人資產，動靜只會更大。”
顧同書支著下巴，沉吟了好一會兒，忽然猶疑著開口：“我想出掉恒大和碧桂園的股份。”
“啊？！”左宗材懵了，“咱們在房地產領域的投資持續好多年了，顧氏的海內外影響力有很大一塊兒都來自全產業話語權……”
顧同書和左宗材之間是沒有工作秘密的，對方問，他就答。
“因為蘇淮，那小子正在跟小王合作，盯上的其實是他們家的院線。”
左宗材一點就通，愕然道：“現在就盯上了那種級別的核心資產？他是怎么判斷億達有可能出售影業公司的？！”
“我不知道。”顧同書搖搖頭，“他似乎是有自己的一套判斷邏輯。”
“等等！這事兒太大了……”
左宗材揉揉額頭，起身倒了兩杯紅酒，拿來一盒雪茄，和顧同書面對面的坐下來，開始仔細扒拉。
“咱們一點一點的梳理。你是什么時候判斷出來他有這種傾向的？”
顧同書抽著雪茄，陷入沉思。
“有一回，在我家吃飯，我故意撩撥他，他倒是沒生氣，但是在我提到老王時，他體現出了一種極其細微的區別對待。
對老王，是有點佩服，對小王，是特別不屑一顧，對我，有點看熱鬧的心思。
當時他的情緒極細微，但我能肯定我沒看錯。”
左宗材幫忙梳理：“所以，他是對你在房地產相關的投資高度不看好，并且認為老王很可惜，然后斷定小王成不了事，對吧？”
“對。”
“那好，我們來看看億達最近兩年發生了什么。”
左宗材低下頭，刷刷刷寫字。
他的思路太清晰了，第一句直奔重點：“去年，萬達商管在港股退市，開啟私有化，老王簽了對賭協議，承諾將于明年回歸A股，重新上市。”
顧同書補充道：“今年，老王、老孫，以及富力的老李，一直在拉咱們搞戰略同盟，原因你知道的。”
“嗯，越界了嘛，不提它。”
左宗材點點頭，繼續寫：“總之，老王現在正在努力化債……”
顧同書接口：“化債的根本原因是房地產行業巨頭正在努力收縮，抱團取暖，想要硬扛這一波由政策引發的趨勢變動。”
左宗材悚然而驚：“所以，小蘇的判斷是，哪怕巨頭們抱團取暖，最終也扛不住？”
顧同書沒有直接回答，聲音低沉了些許。
“后來我故意和他聊起了小王的熊貓，嘲笑他白費力氣，折騰一趟也就賺點兒利息錢，浪費時間。
他笑了下，然后就在玥玥面前給我上點藥，問玥玥有沒有信心給我點顏色看看。
乍一聽上去挺不正經的，其實心態特別松弛。
但是你知道他在處理星虞內部工作時的態度么？非常嚴肅，非常用心，非常注重細節。”
左宗材馬上分析到位：“所以他覺得發展星虞更需要高度警惕，犯錯的代價非常大，但是認為熊貓的失敗不可挽回不必在意，同時也有絕對的把握通過熊貓拿到想要的東西。”
“是，他對億達未來的判斷，高于對星虞發展的把握。”
“但他并不熟悉億達的內部事務。”
“對，所以答案很簡單了：他是基于對整個房地產市場的高度不看好，從而得出的種種衍生結論。”
這倆老登，聊著聊著就把蘇淮拆透了。
其實蘇淮已經相當注意保護自身信息了，但是沒辦法，他免不了經常和顧同書接觸，而這個老家伙壞得很，從來沒有放棄過觀察他。
左宗材皺著眉，憂心忡忡的道：“蘇淮這小子是真邪門，他在海外的投資基金從500美元起步，專注黃金，規模早早膨脹到了億元級。
而他卻舍得用寶貴的本金砸回國內直播賽道，硬生生的把裴姝虞捧成標桿，順利將星虞做到現在的程度。
這意味著他并不在乎錢，而是真的看好網紅賽道流量事業。
現在，他又如此不好看房地產行業，我們確實應該警惕起來了。”
蘇淮的系統入金渠道早都被顧同書“盤清”了，沒啥破綻，是一個活躍在黃金市場的基金，賺多虧少，高速膨脹。
所以顧同書和左宗材才會如此重視蘇淮的判斷。
很合理，如此彪悍的戰績，擱誰都要感到驚為天人。
顧同書仰起頭，表情有些許悵然。
盯著辦公室的大燈看了一陣，他終于整理好心情，決然道：“把我個人的房地產相關持股都出掉吧，理由是現成的，給我閨女置業。”
左宗材輕輕點頭：“也好，公司的那部分可以再看看，整體戰略也不可能說轉就轉。”
頓了頓，他又道：“但是一次出掉幾十億美元，公司內部總歸……”
“我想好了。”顧同書開口打斷。
“嗯？”
“把快手和小紅書都添加到公司的重點投資目標里，蘇淮不想要，我們拿下，算是給顧氏上上下下一個交待。”
“嘶……可以啊！”
左宗材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便喜笑顏開。
“玥玥單獨拿下抖音，咱們拿下快手和小紅書，以后誰問都是分散布局，罵不了咱們吃里扒外。你果然還是那么陰”
顧同書得意一笑：“到時候開個股東大會，征求一下大家對房地產行業的看法，按照決議來。但是轉向短視頻賽道，我肯定是要一力堅持的，最終大概率是兩條腿走路，延緩海外布局。”
“損！”左宗材豎起大拇指，“你TM可真是一口不粘鍋！”
“行了，30億什么時候能準備好？”
“得一段時間，一個月最少，三個月保證。”
“那我還得再去哄哄她，媽的，養閨女真麻煩！”
顧同書罵罵咧咧的，起身要走。
左宗材給他比了根中指，就感覺這老小子有個漂亮閨女都不知道怎么飄了。
送他出門時，最后一句話是：“沒事兒，麻煩不了你幾天了，丫頭早都自備嫁妝要跟著蘇淮走了，有你省心的時候”
“草！”
顧同書反身就要去干他，結果辦公室房門砰的一關，把他隔在了門外。
而就在這時候，蘇淮還在給顧久玥強化輸出理念。
“記住，不給錢你就跟他作，字節的股份一定要放在天意里，這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錢，別便宜那幫姓顧的。”
顧久玥咯咯直笑：“可是，我也姓顧吖！”
狗淮滿臉痞氣，又壞又騷：“姓顧的沒一個好人，除了你，所以我要帶著你和他們斗爭到底！看著吧，讓你那爺爺奶奶蹦跶去吧，早晚有一天，他們要低下頭，卑微的求你。”
其實顧久玥根本不在乎這些，她想的是：我要錢有什么用呢？
可是，隨后她又想：我要錢沒用，但是蘇蘇有用啊！
天意壯大了，他也就有后盾了，所以，努力是有意義的，沒什么不好。
如此想著，她甜笑點頭：“好的呢，都聽你的。”
開開心心把下巴擱到好朋友的胳膊上，她理直氣壯的道：“坐不直了，借我撐一會兒。”
蘇淮看了一眼面板里的30億狗糧，再看看商城里被放棄的本月商品，心里十分納悶。
怎么回事？能治病的商品這么難刷的嗎？
從2月份到現在，這都四個月了，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給個我想要的？
難不成……真得先升上3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