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一間安保措施極為嚴密的會議室。
氣氛凝重。
這件“軍官販毒案”一下驚動了維克托,那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直接就成立了精銳隊伍,警察部門、情報部、國防部統統拉進來,勢必要把這個場子找回來。
警察部長羅伯特·比爾、總統阿納托利·盧那察爾斯基、國民警衛隊司令詹姆斯·瑞恩等政府及強力部門高層赫然在座。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在匯報的首都警察局長弗里德里希·卡爾·埃伯斯坦身上。
“綜合阿爾瓦雷斯提供的線索,以及內務部和海關總署的聯合排查,我們成功鎖定了化名“安娜”的目標人物。”
埃伯斯坦操作遙控器,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經過處理的女性面部照片,以及幾份出入境記錄和通訊分析報告。
“她的真實身份并非安娜,而是阮氏秋,1970年出生于越南廣義省,這是她的詳細履歷。”
埃伯斯坦示意助手分發文件,同時進行概述:
“19851989年,疑似加入越南當地某個與毒品走私有關聯的犯罪團伙,從底層開始接觸毒品生意。”
“1990年初,在金三角地區活動頻繁,憑借其精明狠辣的手段,逐漸在該地區錯綜復雜的毒梟網絡中嶄露頭角,成為一個小型販運集團的頭目,主要負責向越南本土及周邊地區輸送海洛因和鴉片制劑。因其行事詭秘、手段多變,在圈內獲得“黑寡婦”的綽號。”
“1992年底其所在團伙在一次與緬甸地方武裝的沖突中遭受重創,阮氏秋本人則在火并后神秘失蹤,緬甸和泰國方面一度認為她已死于亂槍之中。”
“1993年中利用偽造的柬埔寨護照,以“投資考察”名義,經第三方國家輾轉進入墨西哥,最初在索諾拉州短暫停留。”
“1994年開始在瓜達拉哈拉活動。我們的分析認為,她并非單槍匹馬前來,而是攜帶了部分殘余資本和關系網,主動尋求與本地勢力合作,她選擇瓜達拉哈拉,正是因為看中了這里歷史上就是墨西哥毒品貿易的重要樞紐,且當時正處于新老勢力交替、格局未定的混亂時期。”
埃伯斯坦停頓了一下,切換幻燈片,展示出查獲毒品的化學分析報告和一些物流單據。
“最關鍵的是,我們對繳獲的毒品進行了溯源分析,其純度、切割方式和含有的特殊微量成分,與過去的“天外來物”的新型高純度冰毒完全吻合。”
他環視在場的要員,結論清晰而冷酷:
“因此,我們有充分證據相信,阮氏秋,這位來自金三角的女毒梟,已經成功在瓜達拉哈拉落腳,并且并非獨立運作,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她已帶加入了我們正在追蹤的“跨國華人販毒組織”。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總統盧那察爾斯基深吸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煙圈,目光看向警察部長和國民警衛隊司令:“先生們,看來那些人還沒有真正的恐懼。”
這話說的大家都無法回答。
世界經濟不太好,自然而然的這種高回報的東西就有人干,就算維克托見到就殺,但奈何…
回報太高了。
一倍也許你覺得不值得,十倍你覺得不恰當,一百倍呢?兩百倍呢?
是不是足夠讓你忘記對維克托的恐懼?
“那就按維克托先生的指示,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誰,不管他們背后站著什么人,都要連根拔起!比爾部長,瑞恩司令,埃伯斯坦局長,我需要你們拿出一個聯合行動方案,要抓住這個阮氏秋!”
羅伯特·比爾部長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的鬢角在這幾年肉眼可見地斑白了許多,禁毒工作的壓力和復雜性遠超想象。
他嗓音帶著一絲疲倦,緩緩開口:“總統先生,我甚至懷疑,阿爾瓦雷斯案絕非孤例,毒品利潤高到足以讓人鋌而走險,我擔心,腐蝕的觸角可能已經不僅僅在軍隊,我提議,借此機會,進行一次全國上下所有政府機構、國有企業乃至關鍵事業單位的體檢,包括但不限于突擊藥檢和背景深度審查,同時,發動新一輪、更大規模的禁毒宣傳,利用此案作為反面教材,從社會層面擠壓毒品的生存空間。”
國民警衛隊司令詹姆斯·瑞恩聞言,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他粗聲粗氣地說:“體檢?宣傳?比爾部長,你太斯文了!要我說,就得用最直接的辦法!再拉幾批抓到現行的毒販,不分大小,就在電視直播里,用重機槍給我打成碎片!一周一次!我就不信,還有哪個不怕死的雜種,敢看著前車之鑒還往這個火坑里跳!殺到他們膽寒為止!”
好家伙…
典型的“維克托禁毒理論實踐者。”
在場的其他人,包括總統在內,心里不約而同地暗罵了一句“莽夫”。
盧那察爾斯基總統將雪茄在煙灰缸邊緣輕輕磕了磕,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做出了決斷:“當務之急是抓住這個阮氏秋,她是目前唯一可見的連接我們內部蛀蟲與外部毒網的活線頭。埃伯斯坦局長,比爾部長,瑞恩司令,我需要你們在24小時內,拿出一個聯合行動方案來,動用一切必要手段,我要在最短時間內,看到這個女人出現在審訊室里!行動等級,最高!”
“好。”
香江,尖沙咀,重慶大廈樓下,“榮記叉燒”飯館。
這地方印度佬最多,你看很多港劇里的恐怖片也有不少在這里取景。
時近傍晚,重慶大廈那標志性的、仿佛匯聚了全世界人種的喧囂與潮濕悶熱的空氣,被“榮記”那扇油膩的玻璃門短暫地隔絕在外。
飯館里,吊扇有氣無力地轉著。
食客形形色色,有剛下工的搬運工,有穿著花襯衫趿拉著人字拖的古惑仔,也有背著巨大行囊眼神警惕的背包客,人聲鼎沸。
在這片嘈雜中,靠近后廚角落的一張桌子。
桌上擺著幾碟經典的碟頭飯——叉燒煎蛋飯、燒鵝飯,還有一碟淋著濃厚醬汁的干炒牛河。
三個穿著普通POLO衫或T恤的年輕男人圍坐著,他們面前的飯菜沒動多少,三雙眼睛像雷達一樣,不著痕跡地、一遍遍掃視著整個飯館的入口、其他食客。
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主位的一個中年人。他約莫四十多歲,穿著一件質地不錯的深色襯衫,手腕上戴著一塊不算張揚但價值不菲的歐米茄手表,他正大口吃著面前的叉燒飯。
“四哥,呢度…係唔係太揚啊?”坐在他左手邊,一個臉頰有道淺疤的年輕人,湊過頭,壓低聲音,用粵語說道,眼神里的不安幾乎要溢出來。
“慌咩慌?”男人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三個手下耳中,“睇過《三國》未啊?話比你哋知,最危險嘅地方,就係最安全嘅。”
他拿起桌上的廉價茶壺,給自己斟了杯濃釅的普洱,呷了一口:“全港的警察都以為我們應該躲在新界、離島,或者直接跑路,誰會想到我們夠膽回來尖沙咀,在重慶大廈樓下,大大方方地吃叉燒飯啊?”
他語氣里的篤定,稍稍安撫了三個年輕手下,但他們緊繃的神經并未完全放松,疤臉青年還想說什么,中年男人揮揮斷了他:“食飽先講力,有力氣至好做嘢,吃好去馬殺雞啊!”
一說到這個,幾個男人臉上露出笑容。
做大哥的慌什么?
吃飽喝足,中年男人帶著三個兄弟,熟門熟路地拐進了彌敦道后面的一條小巷。
巷子里霓虹燈閃爍,各種“桑拿”、“按摩”、“指壓”的招牌看得人眼花繚亂,他們走進一家看起來還算正規,但內行人都懂其中奧妙的“水悅坊休閑中心”。
很快,四人被分別帶進了不同的包間。
空氣中彌漫著廉價的香薰和消毒水味道。中年男人舒舒服服地趴在按摩床上,一個穿著暴露“工裝”的年輕女技師正在他背上揉捏。他閉著眼,似乎很享受這片刻的松弛,腦子里或許在盤算著下一步的路線。
另外三個包間里,他的手下就沒那么淡定了,雖然也接受了服務,但耳朵始終豎著,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晚上十點剛過,休閑中心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和嘈雜的腳步聲!
緊接著,包間的門被粗暴地推開,幾名穿著反光背心、表情嚴肅的警察沖了進來,大聲喝道:“警察!查牌!所有人,穿好衣服,出來接受檢查!”
“掃黃!”這個念頭瞬間在所有客人和“技師”腦中炸開。
休閑中心里頓時亂作一團,驚叫聲、抱怨聲、穿衣服的窸窣聲響成一片。
三個手下心里叫苦不迭,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其他慌亂的客人一起,被警察集中到了大廳。
中年男人臉色陰沉了一下,他默默地穿上衣服,眼神與三個手下短暫交流了一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他們一行人連同其他幾十個倒霉蛋,被帶回了尖沙咀警署,警署里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充斥著各種味道和抱怨聲,他們被分開進行例行問話,登記個人信息。
負責押送和初步處理是一名看起來資歷尚淺的年輕警員,他正按流程,準備將他們帶往臨時拘留室,等待保釋或處罰。
就在穿過一條相對安靜的走廊時,中年男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左右看了看,走廊里只有他們兩人,以及不遠處隱約傳來的嘈雜。
“阿Sir,傾兩句?(阿Sir,聊兩句?)”
李家明皺了皺眉,警惕地看著他:“有什么事回去說!”
對方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種商人的精明,他湊近了一些,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
“5萬美金,放我們離開吧,我們要去趕飛機。”
李家明瞳孔驟然一縮,握著警棍的手緊了緊。
中年男人繼續道:“你當我哋冇出現過,放我同我幾個細佬走。”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不夠?那20萬美金?”
20萬美金,對于李家明這樣一個普通警員來說,差不多也是好幾年的工資樂。
然而,中年男人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低估了眼前這個年輕警察的職業道德,他這種近乎明目張膽的、巨額的賄賂,非但沒有讓李家明動心,反而像一桶汽油,澆在了本能的懷疑之上。
一個在掃黃行動中被抓的“普通嫖客”,開口就是20萬美金買自由?這背后要是沒鬼,誰信?!
李家明臉色一沉,非但沒有接話,反而猛地將中年男人的手臂往后一扭,厲聲道:“你當警隊是什么?當我自己是什么啊?!跟我回去!我看你不止嫖娼那么簡單!”
“喂喂喂,20萬不行,50萬!”中年男人一慌壓低聲音說。
他立刻通過對講機,向值班的高級督察馬國明匯報了情況。
“馬Sir,有情況!剛才掃黃帶回來的那個中年男人,想用50萬美金賄賂我放人!”
“50萬?還美金?”電話那頭的馬國明督察瞬間睡意全無,“按住他!我馬上過來!”
審訊室里,氣氛陡然升級。
馬國明親自坐鎮,燈光打在中年男人臉上,試圖從他看似平靜的表情中找出破綻。
“身份證顯示你住觀塘,做咩生意啊?咁大手筆。”
馬國明慢悠悠地問,手里把玩著一支筆。
中年男人恢復了之前的鎮定,閉口不言,只是重復著一句話:“阿Sir,我開玩笑的,不用這么認真嘛?我要求見律師。”
他打定主意,只要咬死是“開玩笑”,對方沒有實際證據,最多告他個企圖賄賂,關不了多久。他背后的律師團隊有能力處理。
馬國明經驗老道,看得出這家伙是塊難啃的骨頭。
他變換著策略,時而施加壓力,時而好言相勸,但中年男人就像一塊滾刀肉。
馬國明有些惱火,他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用點非常規的手段來撬開這張嘴,就在他準備示意手下將中年男人先單獨關押,挫挫他銳氣的時候——
“砰!”
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著技術部門制服的女警興奮地沖了進來,甚至忘了敲門。她手里拿著一張剛剛打印出來的紙,臉上因為激動而泛著紅光。
“馬Sir!馬Sir!核對到了!核對到了!”女警的聲音因為急促而有些尖利。
馬國明眉頭一皺:“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什么核對到了?”
女警將那張紙“啪”地一聲拍在馬國明面前的桌子上,手指用力地點著上面的一個名字和旁邊系統自動匹配出的高相似度照片。
“國際刑警組織紅色通報,東南亞多國通緝嘅大毒梟!三哥謝志樂!”
女警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興奮,幾乎是喊著說道,
“什么?他是謝志樂?!”審訊室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中年男人也是眉頭一挑。
馬國明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把抓過那張紙,眼睛死死盯著上面的信息,又猛地抬頭看向坐在對面,一直表現得云淡風輕的中年男人。
“不不不,他是謝志樂的親弟弟謝志雄。”女警忙擺手說。
此刻,中年男人臉上的平靜終于徹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掩飾的驚愕與……一絲慌亂。
他千算萬算,算準了“燈下黑”,算準了警察不會把掃黃和跨國毒梟聯系起來,甚至算準了如何應對審訊,卻萬萬沒算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會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被香港警方的技術部門,通過一次看似荒唐的掃黃行動,給比對了出來!
審訊室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被點燃了。
馬國明臉上的煩躁和無奈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和凝重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中年男人,一字一頓地說:
“謝、志、雄?或者,我應該叫你……謝生?”
他拿起那張通緝令,在中年男人眼前晃了晃,臉上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帶著獵人終于鎖定獵物般的殘酷快意:
“這次,你真是燈下黑,黑到自己進了籠子啊。”
“通知CIB(刑事情報科)!通知NB(毒品調查科)!同我接國際刑警科!大魚!呢條係超級大魚!”
“馬Sir,要不要給在墨西哥的李Sir他們發去消息?”
馬國明笑的很開心,“我去打!操,李Sir跑的再遠,運氣還是在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