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守行到底怎么去實現他說的收購光電通信研究機構,高振東不清楚,這事兒婁守行比自己在行得多。
高振東最近忙得飛起,雖然最主要的兩件事——鋼鐵材料手冊落地、網絡操作系統都有一幫同志在忙活,高振東最要的工作是動筆和動嘴,而且前者已經形成了套路,高振東除了提供最核心的東西——配方和工藝之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但是架不住其他事情多。
很多他曾經提出來過,或者參與過的課題,隨著這幾年時間的流逝,都開始陸陸續續的出成果。
高振東要么作為首倡者,要么作為技術提供者,或者是直接參與者,不得不來來去去的參加這些課題的結題、驗收、定型等工作。
時間就在這種忙碌中,過去了一個月,時間踏進了金秋。
“振東啊,你過來一趟。”防工委領導在電話中,語氣輕松,帶著一點喜悅。
高振東二話不說,屁顛屁顛的就向防工委沖過去,難得防工委主動叫自己,必定是有什么好事發生。
看見高振東進來,防工委領導坐在辦公桌邊,向他招招手:“快來快來,好東西。”
高振東走過去,領導從他手里接過一個東西一看,樂了。
這是一份我們和白熊兩方,關于部分高級技術的交流合作協議,是協議,而不是備忘錄。
看來大家都很急切,我們急,對方也急。
此時,高振東腦海里浮現起一句話——“我急是因為我知道你們馬上要發生什么事情,你們急什么?”
“翻開看看吧,你應該對這些有全面的了解,方便你以后的工作。不過不能帶走啊,呵呵呵。”領導笑道。
很明顯,今天他叫高振東過來,并不僅僅是為了通知這個好消息,而是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他沒有主動告訴高振東,白熊那邊都答應了些什么事情,高振東帶著一點開彩票的心情,打開了這份協議的復印件。
刺激!
沒有船用堆……,高振東有幾分失望,果然,白熊沒到90年代那種山窮水盡的地步,是不會對我們大開綠燈的,而且船用堆這種東西,估計他們會永遠捂得死死的。
算了算了,沒有就沒有吧,他們總不可能什么都不答應吧,高振東想著。
他沒猜錯,航天合作,同意了!雖然從協議上看得出來,我們是受到嚴格限制的,但是高振東并不在意,我們哪兒那么容易限制。
對一無所知的人來說,很多知識屬于放在你面前你也學不會,就好像數學系的開卷考試,隨便翻,翻得到答案算出題老師輸。
但是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說,也許就差那臨門一腳,或者一點點關竅,那這事情可能就不好說咯。
不是所有的技術秘密都能這樣獲得,但是至少其中有一部分沒問題。
至于到底合作的是什么項目,第一個合作項目就讓高振東眼睛都直了。
N1火箭,其中部分子系統由我們負責。
這東西好,高振東笑了起來。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N1的那個發動機架構屬于是生不逢時,幾十年之后,空叉的火箭屁股上的洞洞,并不比這貨少到哪兒去。
但是與N1臭名昭著的安全性相反的是,空叉的這個發動機架構,卻是以可靠性聞名,是真的可以部分熄火,不影響整體效果的。
有一說一,空叉這個發動機架構的可靠性的確是很好,不管技術怎么來的,這個客觀事實得認,認了之后猛追就行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說穿了就是以數量冗余換可靠性安全性,但是N1卻沒有條件達到空叉的效果,原因很簡單。
——白熊的控制系統那稀爛的功能和性能,這種活兒對它來說實在是有點要求過高。
實際上,N1連正常上天都做不到,至于別的,那就是想太多。
想到這里,高振東有點手癢。
他指了指協議上的一處地方:“這個東西交給我,我來做。”
領導看了那個地方一眼,有些奇怪。
推力控制系統?這東西很簡單啊,在自己的火箭上壓根就不用多考慮的,呼呼呼的往外噴就是了。
“這東西交給同志們做就好了,你摻合啥。”在領導看來,這東西實在是沒什么技術含量,純堆人數就行。
高振東笑著搖了搖頭:“不不不,這東西挺有意思的。而且……這個東西并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我只是想給他們打個好基礎。基礎打好之后,最終的調試修改等工作還是要同志們來完成的。”
這話不是高振東危言聳聽,而是這里面真的有坑,往大了說,可以造成像N1幾連炸的后果,往小了說,會帶來很多大大小小的麻煩。
而且他準備打的這個基礎,并不只針對火箭的推力控制系統,而是可以用于很多地方。
噢,原來是手癢,領導明白了。
蒜鳥,蒜鳥,高振東一直都在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忙碌,難得他對某個課題感到有樂趣,那就隨他去咯。
“行,這東西交給你了,回頭找個人來辦手續。”
高振東繼續往下看,看到了自己最關心的地方——石墨水冷堆。
他沒猜錯,對于已經有了第一次的石墨堆,北方同志并沒有什么心理障礙,而是非常爽快的答應下來。
穩了!
高振東放下協議,對領導道:“領導,我有個請求。”
“你說。”
“石墨水冷堆的資料過來之后,我想系統性的看看。”
他提這個要求,不僅僅是因為白熊曾經炸過堆,還有其他原因。
這個要求如果是其他人,大概是連主動提都不敢提的,不過高振東不是其他人。
領導并沒有什么猶豫,甚至他巴不得高振東能好好看看,這小子邪門兒,沒準能看出點什么來,也許是問題,也許是改進方案,總之沒有壞處,反倒是好處大大的。
畢竟高振東的工作都這樣了,難道他還不值得信任?他能做的最大破壞,就是躺平不干,殺傷力比他干點別的什么都要強。
“行,我們也在催促對方盡快先期移交資料,以利于后續的建設工作。為了這個,我們甚至主動先移交了一部分半導體生產線和工藝的資料過去。”有了60年代初的那次變故,現在我們的都學精了,實物來不來先放一邊,資料先給我搞過來先。
先移交一部分對方感興趣的資料,可以展示我們的誠意。
高振東點點頭道:“嗯,領導,反正一定要快,時間不等人啊。”
“振東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工作嘛,總是干不完的,還是要注意自己身體,注意勞逸結合。”領導只以為高振東是急著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早日投入工作,很是關心的道。
不是,我們想的事情就是兩碼事,高振東也不好說什么,只好一邊打哈哈一邊答應。
看得出來,防工委這邊對這件事情也很重視很急切,應該至少在資料的移交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高振東和防工委領導心情愉快,但此時的毛熊電子系統的人,卻是和他們相反。
拿著我們主動移交的一部分半導體工藝資料,毛熊電子工業負責人氣得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作為具有相當的技術高度的生產線,半導體工藝線值得他親自參加。
“蘇卡不列!!”他拿著一本工藝材料口吐芬芳。
“你在抱怨什么?我的達瓦里氏。南方同志非常有誠意,不應該得到你這樣的評價。”旁邊來向他移交我們的資料的毛熊,對此有些不滿。
南方同志在這件事情上,已經表示出了足夠的誠意。
“你誤會了,我不是在咒罵他們,而是在咒罵我們自己。”
“為什么?”這是一位好同志,但是這自我批評未免也做得太過深刻。
“你看,看見生產線中的這臺設備沒有?”電子工業負責人指著工藝材料問道。
“看到了,看起來非常先進的一臺設備,怎么了?”肯定先進,要不然自己這邊花這么大力氣進口做什么。
電子工業負責人抱怨道:“雖然上面沒有一個我們的字母,但是我敢肯定,這是用我們支援給他們的擴散爐的技術改造的!這臺擴散爐我非常熟悉!”
這種擴散爐,還是高振東手下的方迎紅和1274廠的同志們一起改進定型的,就是為了PMOS工藝中的擴散、摻雜等環節。
本來就脫胎于白熊輸出給我們156工程之一的1274廠晶體管擴散爐,這名白熊電子工業人員認出來一點都不奇怪。
不奇怪的確不奇怪,但是很氣人。
“你確定?”
“我確定。南方同志都已經可以改進、發展我們支援給他們的設備,反過來出口到我們這里來。而我們依然在用著這些老掉牙的設備,沒有半點前進,這就是我罵我們自己的原因。”
這件事情讓在場的毛熊都有些難堪,氣氛一時冷了下來。他們此時的心情,比既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還要復雜,這兄弟居然把自己送他的路虎改吧改吧,又賣回給自己!
這讓心高氣傲的毛熊們,有些難以接受。死要面子活受罪這句話,用在他們身上是一點都不過分。
西北風、23900、075:說得對!
沉默一會兒之后,負責移交的那位毛熊不愧是搞行政的,還是要靈活很多:“達瓦里氏,這表明我們有力的支持了全世界的革命行動和社會發展!”
還愣著干什么,都給我鼓掌!
掌聲響起來,但是在場的他們心中更明白,有些事情,一旦開頭,就很難抑制了。
高振東下班到家,從邁著小短腿沖過來的高長纓手里接過毛巾擦臉,婁曉娥一邊拍他身上在車上蹭的灰,一邊道:“大哥今天給家里打電話,要爸媽轉告你,上次說的那個東西,已經買到了。”
這種事情,直接在電話里公開說就好,就不用動用衛星終端這種東西了,婁守行手再癢,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高振東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事兒。
看來他真的像上次在家里說的那樣,不知道想了什么辦法,硬生生的把對方的控制權給買了過來,要不然他肯定會另外說明一下的。
高振東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回頭叫爸媽告訴他,直接聯系外商部駐港島辦事處的同志,其他事情他就不用管了,家里會處理好。”
說完,他從屋子里搬了根板凳,一左一右的抱著兩個孩子坐在房前,愜意的看著院子里放學回來的小朋友進進出出。
金秋的陽光照在他們臉上,暖洋洋的,讓人越發的不想動彈。
每個小朋友路過這里,都會朝氣蓬勃的的喊一聲“高叔叔”,如果膽子大一點的,還會逗一逗言之不預兩姐弟,兩姐弟也很享受這種感覺,“哥哥姐姐”的叫得可甜了。
這讓高振東感覺自己仿佛是在這里劫道的一樣,來來往往的小朋友都得留下一聲買路錢,還能給自己閨女兒子分一點。
這種不著調聯想,讓高振東自己笑了起來。
“振東啊,在這兒曬太陽過冬呢?”對面的二大爺閆埠貴停下自行車,一邊小心的把車鈴外面那個鈴碗給旋下來放進兜里,一邊和高振東打招呼。
這個鈴碗很容易拆,閆埠貴怕被院子里的孩子淘氣拆下來玩,所以一到家,就得把這東西拆下來帶進家。
閆埠貴這種說法,讓高振東感到一絲額外的親切,小時候他曬太陽時間久了,他家里人就經常這么說他。
“是啊,讓孩子曬曬太陽,補補鈣。閆老師,你這么天天拆車鈴,螺絲怕不得拆滑絲咯。”高振東實在是忍不住,看這老頭兒拆車鈴好幾年了。
“滑絲了再焊一個螺絲,總比車鈴不響了強。”閆埠貴笑道。
還別說,閆埠貴是個精細人,車子收拾得好沒什么異響,要是鈴鐺不響,就只有一路“誒誒誒,注意了注意了”這么喊過去。
“那你最好把車鏈子也拆了,這樣別人就徹底騎不走了。”高振東開玩笑道。
“拆過,實在太麻煩,就算了。”閆埠貴這位老同志,總是能整出點新花樣來。
閆埠貴鎖好車,并沒有急著進屋,而是走過來,高振東給他遞了一支煙。
“閆老師,有事兒?”一邊給自己點火,高振東一邊笑道。
“是這么回事兒,我家那個二小子,現在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紀了,我就是想找你打聽點事。”
老閆頭兒的二兒子是49年出生的,所以叫解放。
要說老閆從老閆生孩子,也能看出社會的變化。老大解成,是39年生的,然后就一直沒生,至于為什么,高振東猜大概是因為養不起,要不然解放后一下子連生三個就沒法解釋。
直到49年解放,老閆頭就解開了封印,就差一年一個了。49年底是老二,51年是老三解曠,52年還生了個閨女解娣。為什么生這么多,應該是能養得起了。
別看老閆天天哭窮,但是收入可不低,解放前沒這份兒收入。
估計要不是因為年齡問題,他還能生。
閆解放今年虛歲十六,不過因為出生靠年尾,入學晚一年,所以才初中畢業。
“什么事情?”大概是因為那句“收太陽過冬”,高振東今天談性挺濃。
“你覺得上高中好還是上技校好?”閆埠貴道。
這條時間線上,中級職業技術教育開展得要比高振東上輩子知道的要多不少。
高振東有些驚訝,仔細打量了閆埠貴幾眼。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啊,按高振東的估計,以老閆頭的風格,但凡老二考得上技校,必定是讓讀技校的,能早交錢!
高振東想了想,沒忍住:“閆老師,你不是一向倡導早懂事早工作嘛,說是不為社會添麻煩,早日工作,早日建設祖國。”
道理都挺好,就是從閆埠貴嘴里出來,高振東平日里聽著總覺得有那兒不對勁的樣子。
“嗨,這不現在情況變化了嘛,建設國家,需要掌握更多的知識,要做更多的工作,技校或者普高那點知識,不夠用,不夠用。”閆埠貴笑道。
那你還有什么好問的,直接讓孩子讀高中奔大學不就完事兒?高振東剛想說,突然反應過來。
他是奔著大學生工資高去的!別說工作了,這年頭上大學,一個月是有補貼的,金額雖然不高,但是比起一些臨時工都要高點,對于老閆頭來說,是能刮得出油的。
閆老二要是考上大學,老閆頭估計連他的大學補貼都要每月弄回5塊錢來,畢竟當年閆解成打零工的時候他都能每月收幾塊錢。
不過考慮到他家現在那么多張嘴要吃飯,高振東倒是覺得這倒也還好,不過他連自家兒子用自行車都要給錢這種騷操作就有點略顯逆天。
對閆埠貴來說,雖然這樣好像很好,但估計又怕孩子考不上大學,這樣又丟了技校,一個普高畢業就有點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