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和激光通信在國內外都是尖端科技,在技術本身倒是沒有什么先跑后跑的區別,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線上,甚至因為高振東的存在,我們還先跑了一段兒。
不過從整體技術環境和水平上來說,吸收點兒外面的東西不是壞事,起個大早趕個晚集的事情我們這年頭可是不少見。
同時,振興電科需要一個明確的、在大洋公約國家面前能說得出的技術來源,這對于振興電科很重要。
“如果家里這邊沒問題的話,那就太好了,我回頭就去操持這個事情。”婁守行笑道。
高振東點點頭:“行,那我不管了,有什么需要及時通知這邊。”
婁守行先是點頭,然后又苦了臉:“及時這事兒,還真不好說,那邊和這邊通信基本都受監管的,約翰牛別說我們了,對花旗佬都一樣的盯得死緊,有些東西還能及時,有些事情還真不不保證。”
高振東也知道這事兒,就好像他因為六一大禮包的事情,得把婁守行從港島叫回來一樣。
不過現在這件事情,倒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高振東從包里摸出來一個不算太小的東西:“既然你都先說正事了,那這個給你,你先學學怎么用。”
那是一臺衛星通信終端。
婁守行看著眼前這個科技感十足的玩意,一頭霧水:“這是什么?”
高振東遞給他一份說明:“吶,你自己看看。基本上你可以一天之內聯系上我們,并且收到回復。”
在衛星通信上,防工委和相關單位是發了狠的,質量不夠,數量來湊,或者說數量也是一種質量。
硬生生靠著多打幾顆衛星,合理安排星歷,將最大通信間隔硬生生壓到了24小時之內。
婁守行接過說明書,看了幾眼,大喜過望。
“我艸!!這東西好!有了這個,是真的可以及時通知家里這邊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全問題完全不用擔心。”
雖然有衛星重訪時間的限制,但是那點兒重訪時間對于他們的需求來說,和實時通信區別也不大。畢竟婁守行和這邊需要交流的,都是大方向上的事情,這類消息一般早點晚點問題不大。
至于婁守行怎么在港島藏住這套通信終端,那就更不用擔心,有些東西在我們這邊都藏得住電臺,婁守行在那邊保存一個更小一些的衛星終端就同樣不是問題。
這個東西,是從防工委特批出來的,和幾十年后衛星消息乃至衛星電話都爛大街不同,這年頭這玩意那真是級別不夠、工作性質不合的話,想都別想。
而婁守行所做的事情,自然是夠得上這東西,畢竟他暫時算是孤懸海外,而且有時候做的事情非常重要,特殊照顧一下也是正常的。
高振東笑道:“這個主要是給你學習使用的,這上面這個號碼是專門負責和你的通信的,24小時有人值守。現在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配合你學會這個東西的使用。至于學會之后,你不用自己把這東西帶回去,你到了澳城,自然有人會給你送來。”
婁守行雖然能用得上衛星終端,但是全部號碼自然不可能對他開放,或者說除了負責管理衛星通信中心的同志,其他同志誰都不可能獲得全部的號碼。這邊專門安排了一組同志,負責類似他這類人員的終端通信管理,相當于是一道防火墻,將這類比較特殊的人員和內部衛星通信組織架構隔離開來,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包括婁守行本人。
婁守行卻是有些失望的樣子:“啊?學會了就要沒收回去?等回澳城才能重新到手?”那副樣子,活脫脫一個心愛的玩具被沒收的小孩的樣子。
高振東笑了起來:“這也是為了你和嫂子的安全嘛。”
“成成成”婁守行此時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把別的都拋到了腦后,迫不及待的擺弄起來。
回到京城的他,仿佛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壓力,有點向小孩子發展的傾向。
高振東也沒急著和他說別的,讓他輕松一下也不錯,回京不易,他回來又不止呆一天兩天。
留下興致勃勃的擺弄著衛星通信終端的婁守行,高振東離開了書房。
婁守行忙著玩他的新玩具,這東西想要徹底學會,尤其是像婁守行這樣沒有安全壓力,不需要躲藏和掐著時間行動的,反倒花的時間更長。
因為他能徹底、全面、親眼所見的了解衛星通信終端的整個通信過程,花的時間就短不了——因為衛星重訪時間的原因。
婁守行忙著玩新玩具的這幾天,高振東把婁曉娥和兩個孩子留在老丈人家里陪老人和賀五,自己回了四合院,該上班上班,該上課上課。
而現在,他正坐在防工委領導的辦公室里,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防工委領導面色嚴肅:“振東,雖然知道你這里不會有什么問題,但是按照規定,我還是要交代一句,今天我們所說的任何一個字,你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向任何第三方提起,包括所有人,明白么?”
高振東面色如常:“嗯,明白了。”自己接觸的東西,與這個保密級別的交叉越來越深,這種情況算是正常。只是今天領導專門叮囑,高振東心里大概能猜得到是什么方向。
領導點點頭,笑了起來:“好了,流程總是要走的,流程走過了,我們說正事。你看看這個……”
他將一份材料遞給了高振東。
高振東接過來,一看封面,心里就是一驚。
——關于建設石墨水冷熱中子……,高振東不用看完,就知道是什么東西了,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沒有別的可能。
這件事情還是浮出水面了,至于是早是晚,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公開資料上,這件事情的決策是在65年開始的。
快中子增殖堆,用U238生產Pu239的反應堆。
“領導,這個……我看合適?”高振東道。
“合適,有什么不合適的,類似的東西你又不是沒接觸。”領導一副“你裝什么裝”的表情,又道:“U方面,你是有突出貢獻的,而且你也提起過類似的反應堆,我沒記錯吧?”
高振東笑道:“我那就是隨口一說……”
領導虛點了他幾下:“你呀……能隨口說得出來,說明你早有研究。而且你的身份、能力、級別,都是可以正式接觸這些工作的時候了,否則沒準就把你在這方面可能發揮的作用給埋沒了。看看吧,看了我們再聊。”
當時高振東的“隨口一說”,領導可是上心了的,回頭和相關的同志一交流,發現核工業口的相關同志也是早有想法,于是事情就陡然加速起來。而高振東今天看到的這東西,就是加速的結果。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高振東也就不裝了,看就看唄。
當看到“烏龍口”這個地名的時候,他就確定,在這件事情上,歷史的慣性依然存在,時間也許有變化,但是事情本身變化不大。
那個反應堆,正好就在雙慶市烏龍口下轄的一個鎮上,而烏龍口這個地名,是因為它是龍江和另外一條支流的匯口,而這個名字,正是從兩條河流各取一字起名的。
高振東之所以印象這么深刻,是因為這個地方他上輩子進去過。因為這地方后來停工、解密,最后變成了一個旅游景點。一個能生產Pu239的反應堆,對于當時的軍迷高振東來說,吸引力之強,自然不必多說。
所以在聽到這個旅游景點的第一時間,他就纏著自己父親帶著自己去了一趟。好在黔山省距離烏龍口并不遠,他的這一要求得到滿足的同時,并沒有挨老爹的大腳。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地方,所以高振東才對生產Pu239的反應堆沒什么興趣。不過要說明的是,這個堆不是增殖堆,而是生產Pu239的輕水堆,高振東估計,在這個反應堆的決策上,發電是其次的,主要還是看中生產Pu239的能力。
高振東一邊翻看著材料,大腦一邊高速運轉,到底怎么表態?既然問到自己了,那么自己的意見多多少少是有一點影響力的,他此時感覺到肩膀上真的壓力山大。
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工程的結果——80年代中期徹底停建,投入的數億元最終沒有結果,而那個本來是為了打掩護起的廠名——XX化工廠,反倒仿佛是一個預言,成為它最終的歸宿。
——為建設、運行這個工程準備和投入的人員和架構,最終艱難轉型,成了一家生產化肥的廠子。
而別的原因高振東不知道,但當時年輕的他知道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原因——建設難度太大!
整個工程可以說是挖空了一座山,然后又填入半座山的混凝土。別的什么技術問題都不說,就這個工程量,就是極為恐怖、艱難的。
在結構堅實的石頭山體里,挖出動不動就是百米長、數十米寬、十數米乃至數十米高的洞室,對于6070年代的我們來說,實在是有點太過艱苦,而且這種洞室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堆。
這和在黔山的溶洞里建設三線廠還不太一樣,溶洞里可以因地制宜,而這個石頭山體是沒有這個條件的,甚至就是因為這個山體夠整體、夠結實,才選的這里。
見高振東看得差不多,領導笑道:“有什么想法?不要有顧慮,隨便說,暢所欲言。”
高振東想了想,咬了咬牙,該說的還是要說的,要不然這幾年自己折騰啥?就靠著系統每天5kg的提取限額過美美的小日子不就完事了?
他想了很長時間,在腦袋里組織了很久的語言、觀點、論據,才有些艱難的開了口。
“我個人的看法,是不贊成這個工程的建設的,或者退一步說,至少是不贊成這種建設方案的。”
高振東的話,讓領導吃了一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在他的印象里,對于這種項目,高振東不說是嗷嗷叫的往上沖,至少也是舉雙手雙腳贊成,而這個“不贊成”,有些不像高振東平時的樣子。
“到底是不贊成這種建設方案,還是不贊成這個工程?”但是領導很清楚,高振東不論說什么,其出發點絕對經得起檢驗,而理由絕對有的放矢。而他要做的,就是聽取高振東的意見,作為一種考慮,供更大范圍的討論和決策。
“都有,如果工程一定要建,那我就不贊成這種方案。”
高振東的想法比較簡單,如果一定要損失,那至少少損失一點。或者說,換個思路,要搞就盡快搞好,久拖變數就大。
“嗯……那說說你為什么不贊成這種方案吧?”至少方案是明確的,有討論的基礎,比較容易進入狀態。至于為什么不贊成這個工程,那可以放到后面再討論。
高振東點點頭,說了六個字:“太花錢!工期長!”
“太花錢……嗯,這個不用說,都知道。工期長是什么意思?如果投入數萬人去搞這個事情呢?”
這么大個工程,說不花錢那肯定是假的。
高振東搖搖頭:“數萬人也避免不了工期長的問題,這個方案就注定了在剛開始的時候,工作面只有那么大一點,人再多,工期也短不了。領導,您是帶過兵的,應該知道狹路相逢,部隊展不開的情況下,兵力優勢此時是發揮不出來的。”
一座山,從設計上來說,主體方面能挖進去的就那么幾條路,在里面還沒拓展開,工作面不夠多不夠寬的時候,人再多也沒用。
“嗯……不過從工程施工角度上來說,這種時間的付出是必要的,如果方案本身足夠優秀,也不應該作為否決方案的理由吧。”必要工期這東西,雖然領導不是考建造師的,但理解還是很深的。
高振東沒法說“久拖生變”這類理由,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剛才的話上下功夫。
“領導,你剛才說的我都明白,但是可能你料不到這個到底有多花錢,多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