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溪流地帶,只剩朦朦光亮,從一片及膝草地蹚過。
草地上滿是星星點點的小花,草地盡頭是一座樓房般巨大的暗紅石碑,瑩潤如血玉,背后是一座巍峨的青色山丘。
籠罩在這一切前的迷霧,詭譎涌動,時而有虛空扭動感,時而有人吹氣般,時而又似化作了許多狐影在奔逐嬉戲。
殷洛施法,對著那血紅石碑傳音道:“殷洛叩見老祖。”
話畢就此跪在了草地上拜見。
稍候,周遭迷霧里忽傳來一陣“嘻嘻”的女人嬉笑聲,繼而銀鈴般歡快的聲音響起,“說了有事你們自己看著辦,我沒那閑心,不用問我。”
殷洛恭敬回道:“老祖,若不是非您不可,自然是不會來打擾。”
銀鈴笑語哦了聲,“何事?”
殷洛:“殷洛特來請教,老祖是不是有個名叫師春的好友?”
迷霧里不時響起的嘻嘻聲突然消失了,稍微安靜了一陣后,銀鈴笑語又起,“何出此言?”
殷洛還能怎么辦,自然是將眼下發生的事完整訴說了遍。
聽完講述后,銀鈴笑語道:“不認識什么師春,好友里沒這號人,我遭人厭,也沒什么好友,那位狐族小輩為何假傳此言,想必不會無緣無故牽連,速去查明報我。”
殷洛面色沉了下來,想想也是,老祖久居神墓之中,怎么可能結識那種小人物,她沒想到真有人膽大包天敢扯到青丘老祖頭上,當即欠身應下,“是。”
話落,耳畔嘻嘻笑音如潮水般退去,轉瞬間,此地又恢復了死寂。
殷洛又拜了拜,才起身而去……
殿內的白啟如忽然托辭,說什么冒昧打擾之類的,想離開,卻被殷寧攔住了。
這都要驚動老祖了,得到答復前,怎么可能讓人走了。
在對方面前沒有任何反抗的實力,白啟如只能老實呆著,一時心亂如麻,心頭也在翻騰,奶奶不可能騙自己啊,殷許跟師春應該是一伙的才對,殷許為什么要扯這種謊話?
她一時間也不好告知金毛鼠一族到底發生了什么。
沒讓他們等太久,白衣如雪的身影再現,青丘族長殷洛回來了,歸位后神色已變,沒了之前待客的客套意味,淡漠問道:“是那個什么閣主跟你說的,說師春是我家老祖的好友?”
白啟如盡量保持淡定道:“聚窟洲朱瑯閣老板娘殷許說的,指點我們來此尋求庇護。”
殷洛淡漠道:“來都來了,來者都是客,先安置下來吧。”給了殷寧一個眼色。
殷寧當即揮手招了人過來,讓族人帶下去安置。
“感謝族長。”
“謝族長。”
“多謝族長收留。”
金毛鼠一族聞言喜笑顏開,又是一貫的七嘴八舌,都輕松了。
唯獨跟著離去的白啟如實在是笑不起來。
沒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妖精,殷洛才緩緩走下首位的臺階,看出了不對的殷寧立刻上前問道;“族長,老祖怎么說?”
殷洛白了她一眼,“還能說什么,老祖是什么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認識那種小人物。”
殷寧皺眉,“怎么會這樣?誰會蠢到自找這種麻煩?還是說有人居心叵測想搞事?”
殷洛:“老祖也好奇那個殷許為何會搞這事,讓速去找殷許查明是怎么回事,你親自走一趟吧。在確認真相前,剛來的這些家伙看住了。”
“是。”殷寧領命而去。
鳳族神山,已陷入茫茫夜色中。
魚玄兵也已潛入了大陣結界內,找了一處隱蔽地藏身,施展出‘分神凌微術’,一條無形的紅霧游魚拉著一條紅線,開始對神山的情況進行勘察……
虛空洞口,兩條人影閃出,師春和吳斤兩也在茫茫夜色中趕回了聚窟洲這邊,空中落下時能看到遙山城的璀璨燈火。
落地的二人先看了看神山那邊,也不知魚玄兵狀況如何,又無法溝通了解,有給魚玄兵子母符,但魚玄兵不肯收,說是行動時不喜歡被打擾,故而無法及時掌握相關情況。
二人回頭又看向了遙山城,現在對他們來說,更要緊的是朱瑯閣那邊。
師春摸出了子母符,開始發消息聯系殷許,然見鬼的是,殷許居然沒有任何回復,等等再發,發了消息再等,反反復復,就是沒有任何回應,這是之前從未遇到過的事。
還真是邪了門了,魚玄兵那邊無法聯系上,殷許也聯系不上。
師春盯向遙山城的目光里透著凝重,他是真想去朱瑯閣打探一下,可又很猶豫。
不為別的,就為這么多與他相關的人都被抓了向他施壓,殷許那邊卻一直沒事,他擔心那邊是有人在故意留口子,在等他主動鉆進去。
朝月館沒事可以說是有妖后的關系在庇護,一個域主的情婦有這么大面子嗎?
吳斤兩極為擔心道:“她不會已經出事了吧?”
剛好在這個時候,倒是很有可能,這也是師春不敢輕易過去的原因之一。
吳斤兩看出了他的顧慮,提醒道:“肖省剛好在這邊,讓他去探探?”
“還是我親自去吧,你身高太顯眼了,在這等著。”師春扔下話起身飛掠而去。
在他看來,他身邊人都被相關方面摸清了,不管是誰前往敏感地點都容易暴露,而他憑借右眼異能的預判性,加上一身的法寶防護,遇事能有一定的周旋能力。
朱瑯閣高層的一扇窗前,大管事胡公獻有些心神不寧地負手來回踱步著。
他焦慮的原因是因為朱瑯閣來了貴客,而那位貴客又是因為他傳出的消息給招來的,他擔心那位貴客這次是來者不善。
他擔心的貴客不是別人,正是瀚洲域主西皇。
之前為了搜尋金毛鼠一族的下落,殷許動用了朱瑯閣的不少人手,如此動靜自然沒能瞞過胡公獻,知情后的胡公獻立馬將此事密報給了西皇。
他也沒想到西皇聞知這消息后會立刻大老遠趕來。
此時的西皇正在殷許房間,已是身無片縷,殷許亦如此,男女二人正在翻云覆雨,西皇每次來基本都少不了如此場景。
這也是殷許沒接到師春傳訊的原因,身上連衣服都沒有了,云鬢散亂,裝著子母符的乾坤袋也早就扔開到了一旁,東西沒在身邊故而沒感應到傳訊。
良久后,云消雨歇,兩人又赤條條泡進了一座雕欄玉砌的浴池內,沐浴在了花瓣清湯中親近。
此時的西皇倒也沒什么架子,為半泡水中半趴岸邊的殷許舀水搓背,伺候之余輕笑道:“朱瑯閣今天的動靜可不小啊。”
下巴擱在手背享受的殷許睜眼一怔,佯裝不解道:“什么動靜?”
西皇眸中閃過一抹冷色,卻輕拍了拍她白皙后背道:“還跟我裝糊涂呢,你派出那么多人手找金毛鼠一族,這么大動靜,當我眼瞎嗎?”
殷許聞言一驚,忙起身扭頭看去,驚疑道:“我身邊有你眼線?”
西皇抬手將她腦袋推回去,又將人給摁趴下了,并訓斥了一聲,“趴好。”
繼而又繼續舀水,給她溫柔搓背,這動作也令精神緊繃的殷許漸漸放松下來。
西皇繼續道:“我在你身邊布置眼線不是很正常么?你當我平常真的對你不聞不問吶?你以為你能在此立足至今,真的是全憑自己本事嗎?我暗中給你解決的一些麻煩,只是沒跟你說而已。倒是你,怎么感覺一直在防著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殷許有些急了,想起身解釋,結果又被身后的手摁趴下了。
“好了,不用解釋,我相信你。”西皇手法溫柔著,但語氣卻變得沉重了些,“鳳族神山剛放掉金毛鼠一族,你就急匆匆找到他們,還監視上了極火宗,無論是鳳族,還是極火宗,哪是我們惹得起的,我雖不知你在干什么,卻著實讓我感到心驚肉跳,我實在是坐不住了,才不得不趕了過來。殷許,我們覺得我們應該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次了,你不能老是讓我一直提心吊膽吶,你說呢?”
趴那的殷許沉默了,這事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
西皇嘆道:“好了,我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來逼你的,聽說跟師春有關,是這樣嗎?”
殷許猶豫到最后還是輕輕嗯了聲。
西皇手上動作停在了她后背,思索了一陣后,說道:“你有你的想法,我向來尊重,既然你不愿說,我也就不再多問了。如果是想幫師春離開聚窟洲的話,巽門那邊看守雖嚴,但這次輪值的碰巧是自己人,把他弄出去的話,問題應該不大,他如果想離開的話,這次倒是個機會。”
殷許也聽說了師春被困死在了聚窟洲逃不出去的事,聞言霍然轉身出一片春色,問道:“真的嗎?”
西皇卻面色一沉,“幫忙歸幫忙,但有件事你必須明白,這種事我只能幫你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而且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與我有關。還有,師春那家伙麻煩纏身,將他打發走后,在他身上事情沒解決干凈之前,你得保證暫不與他來往了。答應這些我才能幫這忙,不答應的話,你也不要怪我不給你面子。”
殷許想了想,撲上去摟住了對方的脖子,親吻著應下,“好,我答應你。”
與之交頸的西皇眸色森冷,輕撫著她后背道:“這事光你答應沒用吧,還得問問人家的意見,還是聯系他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