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陽光明媚。
神殿大門外,望著去執行族長法旨的鳳爵,站在族長鳳璽身邊的鳳青屏問道:“金毛鼠一族在我鳳族手下做了無數年的奴役,真就這樣全部釋放了嗎?”
鳳璽哼了聲,“我也不想放,妖后那邊察覺到了我們這里在幫東勝王庭辦事,且不報知,很不高興,這個時候再抗拒其意,不合適。”
神女鳳青屏嘆道:“道理我也懂,只是我鳳族奴役金毛鼠一族太久了,他們真的能忘記這份恥辱嗎?若真有朝一日崛起,焉能不報此仇?”
鳳璽淡漠道:“不會有那一天的,他們若繼續為奴,還能讓他們繼續茍延殘喘下去,離開了,就只有死路一條。暫且放過罷了,先讓他們高興高興,等風頭過去了再解決也不遲。”
這樣說的話,鳳青屏了然不語了,微微頷首……
山下山門內,左右聚集了一群人看熱鬧,看著一大群戰戰兢兢堵在門口的臟兮兮大老鼠。
大老鼠鼻梁上的‘鎖妖環’都消失了,都被解除了。
左右人群皆在竊竊私語,不知神山為何突然要還這些金毛鼠自由。
咣,一聲鑼響,山門牌坊內的虛波蕩漾,化開了一道出口。
門已經開了,一群大老鼠卻畏縮在門內,無人敢邁出去一步。
后是化了人形,破布裹襠的黃盈盈先跑了出去,后方的大老鼠們才一窩蜂地跟著沖了出去。
出去沒停,不時回頭,一路往前沖,沖出了小鎮似的山門守護所,卻又不走正路,在黃盈盈的帶領下沖進了路旁的裹心草林子里,一路在蔥蘢綠葉下狂奔。
跑著跑著,一只只紛紛化形,男男女女赤身裸體,也知廉恥,又紛紛跳起摘了草葉做圍裙,族長金伏已是一個耄耋老頭,卻依然是撒腿狂奔。
還有不少小老鼠不會化形,不妨礙他們跟著狂奔,甚至是跳到草葉上彈跳馳騁。
或在地面陰影和陽光斑駁間馳騁。
沒人吭聲,皆飛快地無聲馳騁,生怕落下。
不管是人,還是老鼠,皆不時抬頭看草葉縫隙間的藍天白云。
和山上看到的天,明明沒有區別,此時卻百看不厭,分外新鮮,且讓人分外有馳騁的動力,哪怕長期吃不飽的身體有些虛弱,卻都在這一刻展現出了自己最強健的一幕。
好一陣后,那些小老鼠跟不上了,他們才漸漸停下了,有人興奮四顧,有人突然跪下哭了,然后感染了所有人,現場哭成了一片,也跪下了一片。
族長金伏是第一個冷靜下來的,抹了把老淚,找到黃盈盈,道:“聚窟洲我們不能久呆,恐惹得鳳族反悔,要盡快離開,離開需要錢,你速去大致城,找上你婆娘白啟如,喊上她一起離開。”回頭看了眼身后族人,“我們族人離開的錢,她應該是能輕易拿出的。”
昨夜他跟師春提過錢的事,出巽門肯定要錢,而且還不是一點點錢,畢竟這么多族人。
但師春并未給他,并不是師春拿不出來,而是怕他們手上突然出現足夠的錢會節外生枝,意思也是讓找白啟如拿,這樣的話,那錢也算來得合情合理。
黃盈盈聽后有些為難,“她怎么可能跟我們走,不說她能不能看得起我們,她族人也還在牢里。”
族長金伏道:“王先生說了,只要我們說離開,她就會跟我們走。”
見他還在那思索狀,又立刻催促道:“不要再猶豫了,王先生既然那樣說了,不會害我們的,快去,我們在遙山城外南邊十里外的草叢里等你。”
“好。”黃盈盈最終應下,旋即跳到草叢上四顧,確認方向后,迅速飛掠而去。
遠處草叢上眺望的師春,確認金毛鼠一族被釋放后,也回頭對身邊人道:“走吧。”
他們三個也迅速潛入草叢深處消失了……
遙山城,一條巷子里,極火宗負責此地商務的主事弟子希全,觀察過四周后,推開了一處普通民居的院門,迅速入內關門。
武堂堂主裘賁等人在神山上被抓后,希全便悄然離開了極火宗在此地的場館,躲在了這里。
其實鳳族并未到處追捕極火宗弟子,但他還是改頭換面易容了。
穿過小院,推開房門,屋里盤膝打坐了個同樣易容后的男人。
極火宗弟子被抓,與鳳族反復溝通無果后,派來此坐鎮的人。
希全關門后,立刻上前小聲稟報道:“師叔,神山上那個叫破淵的巡山,傳來消息,說鳳族族長下令釋放了金毛鼠一族,說那些老鼠已經下山了。”
盤膝打坐者緩緩睜眼,“裘奔說的那個跟師春有關,盯住就能抓到師春的那些老鼠精?”
希全:“是。”
盤膝打坐者疑惑道:“那些老鼠被奴役了無數年,為何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放了?”
希全道:“破淵也不太清楚,他問過鳳爵,鳳爵不愿多說,就一句話帶過了,說是受到了什么壓力。”
“能施壓鳳族族長的人怕是不多吧…”盤膝打坐者嘀咕自語了一陣后,眼神一提,又沉聲道:“不管那些,先找到那些老鼠精,掌握其動向,要不要動他們,等宗門決斷。”
希全應下,“是。不過,不知那些老鼠精去了哪,我們這里的搜尋人手怕是不夠,怕是要請宗門再派人手來。”
打坐者站了起來,“我來溝通,現在有一個算一個,先去找人,我也去,另外你先安排兩個人去出口那邊的巽門盯著,一旦有發現,立刻讓跟上。”
溝通完畢后,兩人迅速離開了。
就在兩人出了院門不久,壁上張掛的一張皮子里,爬出了一只斑斕壁虎狀的動物,迅速躥上房梁離開了。
一路飛檐走壁,爬到了數棟外的房屋里,縱身跳到了一個男子的胳膊上,爬到其耳畔吱吱了一陣。
男子傾聽會意后,迅速離開,出門后走街串巷,直接抵達了朱瑯閣,在閣內偏僻地,面見了二管事田深。
自從這邊的老板娘殷許站了師春的立場后,對與師春作對的極火宗人員就上了心,希全易容轉移時,被這里發現了,于是想盡辦法上了手段盯梢,有這一出是真花了不小心思的。
田深聽了稟報后,也迅速離開了,直奔頂樓,找到了殷許,稟報了竊聽到的消息。
侍弄花草的殷許頓住后,又來回走了一陣,貌似自言自語,“金毛鼠一族居然被鳳族釋放了,他們跟師春有關嗎?”
事到如今,這里也知道了王平就是師春。
實在是聚窟洲這邊針對師春的行為持續太久了,她這里雖然談不上消息特別靈通,但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能觸及消息末梢,時間久了多少會知道些情況。
不管是不是跟師春有關,她都摸出了子母符,緊急將相關情況傳訊給了師春。
萬一那些老鼠精真是跟師春一伙的,師春若不及時知情,恐會出事。
然消息發出許久后,反復發出幾次后,始終不見師春有任何回復。
為此,殷許立刻也交代了田深發動力量暗中去找金毛鼠一族。
而此時的師春之所以接不到殷許傳訊,是因為人已不在聚窟洲,已經到了北俱王都。
主要是去見司徒孤的,關于投案自首的事,紅衣女一家保底,師春怕會出意外,想再麻煩一下司徒孤。
他也知道司徒孤的性子,也不愿事事麻煩,恐惹來要挾人家的嫌疑,但性命攸關,有能力保他,他又可能說動的人,想來想去,大概也只有司徒孤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先與在此等候的勞長泰先碰了個面。
來到這里就能聯系上勞長泰,師春估摸著交給勞長泰的事已經成了。
果然,一見面,勞長泰便將定位羅盤給了他,并告知了相關情況,“找到了,人去了文洲,在文洲一個叫‘知桑城’的地方落了腳。”
找到了就行,師春讓他暫在此等候,要等見過司徒孤回來后再帶他一起離開……
大致城,白氏米鋪,見到悄悄翻墻而入被抓后露出真容的黃盈盈,白啟如呆住,也很意外,當即詢問怎么回事。
她還不知道神山已經釋放了金毛鼠一族。
得知金毛鼠一族已獲自由,還要帶她離開,白啟如借口稍作考慮,避開黃盈盈后,摸出了子母符對外聯系。
神山,中區巡山之一的陰翡,避開人摸出了子母符查看消息。
一番溝通后,他繼續等待,等到自己當值的時間來到。
時辰一到,交接了當值任務后,他立刻去了大牢,借著巡視的機會,又在牢籠過道內接近了被關押的啟姥姥,低聲稟報了相關情況。
饒是啟姥姥淡定,此時亦驚訝無比,“你確定金毛鼠一族全部被釋放了?”
陰翡低聲道:“是,絕不會有錯,好像有人對鳳族這邊施壓了。”
啟姥姥卻有些激動地來回在里面踱步,貌似激動到自言自語,“沒錯了,應該沒錯了,我果然沒猜錯,居然能把整個金毛鼠一族救出去,好本事啊,真是好本事,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她有所不知的是,事情也簡單,就是有人打了個招呼而已。
金毛鼠一族奮斗了無數年而不得的愿望,有人一句話就解決了。
她激動之余,又迅速靠近牢欄,低聲道:“走,讓她跟他們走,讓她不要管我們,讓她記住我的話便可。”
“好。”陰翡應下,又看了看四周,不宜在此久留,沒有客氣,迅速離開了。
很快,大致城白氏米鋪的白啟如也做出了拋家舍業的決定,收拾了東西跟黃盈盈走人。
對此,黃盈盈凝望的眼睛那是眨了又眨,心里嘀咕,還真被王平兄弟說中了,真跟我走啊!
夫妻二人迅速喬裝打扮,反復被抓,白啟如也小心了許多,二人易容后從米鋪側門悄然離開了。
有了白啟如一起走人,出城后就方便多了,不說白啟如的修為,起碼白啟如有風鱗,帶上黃盈盈一路急速而去。
沒花太久時間,夫妻二人就趕到了遙山城外約好的大概地點,找到了躲藏的金毛鼠一族。
見到白啟如本人駕臨,見到白啟如真的這么快就做出了決定,愿意拋家舍業跟他們這么卑賤的一族離開,族長金伏的眼神里透著復雜,他估摸著真被王先生說中了。
此地不宜久留,金毛鼠一族實在是怕極了鳳族反悔,碰面的雙方稍作溝通便迅速遠去。
然他們并未跑出太遠,便被一團濃艷春色般從天而降的人影攔下了,來人是個女人,有著閉月羞花的容貌,正是殷許。
論在遙山城一帶的經營,她的觸覺能力是遠勝極火宗的,故而先一步發現了,聞訊后便立刻趕來了。
怕來者不善,草叢陰影下的金毛鼠一族皆驚懼后退,白啟如迅速上前對峙,沉聲道:“什么人?”
殷許道:“朱瑯閣殷許,我沒歹意,只想問你們想去哪,可準備好了安身之所?”
朱瑯閣殷許?白啟如眸光微閃,她從奶奶那知道這女人跟師春關系匪淺,奶奶受困后,一直是經由這女人暗中與師春那邊溝通。
族長金伏試著問道:“不知何出此言?”
殷許也不廢話,直接提示道:“極火宗盯上了你們,正在到處找你們下落,你們若無妥善去處,恐有危險。”
聽到極火宗一伙正在找他們,金毛鼠一族頓時緊張的不行。
雖被關在神山上沒出來過,但也聽人提起過,知道極火宗是修行界實力強大的門派。
白啟如目光閃了閃,剛才已經知道金毛鼠一族暫無想好的去處,只想著先離開聚窟洲,故而代為做主道:“暫無好去處,閣下既是一片好意,可有什么好建議?”
殷許:“可以去青丘,有青丘狐族庇佑,極火宗不敢放肆,不過前提是青丘狐族愿意庇佑你們。”
有些事情她還需確認,她得確認這些人到底是不是跟師春一伙的,若是的話,才能讓這些人去青丘說是老祖朋友介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