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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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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在此等我。”

  謝玄衣以神念鎖定白袍道士,他將姜凰放了下來,立刻馭劍向著大江盡頭掠去。

  轟隆隆!

  江浪如雷,夜幕之中,一縷金線貫穿天地。

  謝玄衣馭劍速度之快,幾乎撞碎虛空……以他目前修為境界,也的確足以“橫渡虛空”,只不過兩三息功夫,肉身便已抵臨神念鎖定位置。

  白袍道士背負雙手,站在浪潮之上,身軀隨浪潮起伏,他似乎早就覺察到了沉疴的氣息。

  他并不離開,而是等待。

  “陸鈺真!”

  謝玄衣聲未至,劍氣先出。

  鯉潮江再次相遇。

  他二話不說,遞出一劍,遙隔數里,無數江浪翻滾,數十道水柱就此炸開。

  白袍道士微微后傾,并未與劍氣硬撼,江水被劍氣攪碎,他便如一片葦葉,輕飄飄向后墜去,拉開百丈,將這兇悍劍氣盡數化去,這才重新恢復站定身形。

  兩人相隔數里。

  無數白紙在大江中央飄搖。

  陸鈺真話語帶著恭喜意味,笑著開口:“小謝道友,幾日不見,又有精進……收回胎光的滋味如何?”

  謝玄衣神色冷漠。

  收回胎光之后,他的神魂得以圓滿,得證陽神的天塹也就此鋪平。

  這本就是屬于他的東西!

  謝玄衣本想再度祭出飛劍,但他已經隱約覺察到了不對,及時收住劍氣……這附近空間極其脆弱,漫天白雪翻飛之下,隱隱有亂流隨江潮一同噴薄。

  如果自己沒猜錯,這附近五里范圍之內,已經有幾扇虛空門戶被打開,隱在暗處。

  只要愿意,陸鈺真隨時可以抽身離開此地。

  以這家伙的修行境界,自己如今固然有機會“纏打”一番,但想將其留住,卻是希望渺茫。

  如今這天下,能斬殺陸鈺真者,寥寥無幾。

  有十足把握的,恐怕只有自己師尊。

  “你猜得沒錯,我已經留好了‘門’。”

  只是對視一眼,陸鈺真便猜出了謝玄衣心思,他微微一笑,說道:“只要你動手,我便走。我不和你打,你可以試試神念傳訊,請趙純陽出山……看看究竟是他來得快,還是我走得快。”

  謝玄衣眼神陰沉下來。

  “好了,何必拿這種眼神看我?”

  陸鈺真風輕云淡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想要與我一戰……只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你尚未晉升陽神,你我之間,有什么可爭斗的?難道我不逃不躲,與你正面對決,這一架就能分出勝負么?你之所以肆無忌憚出劍,無非是欺負我不愿對你動手罷了。”

  這話倒是挑不出刺。

  謝玄衣有不死泉,陸鈺真一樣也有。

  兩人境界差了太遠。

  “你專程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謝玄衣深吸一口氣,壓下殺意,冷冷開口。

  “當然……不只是這些。”

  陸鈺真緩緩收斂了笑意,長嘆一聲:“大穗劍宮那一戰,趙掌教的確厲害,只差一點,貧道便要死在他手上了。”

  雖是收斂了笑意。

  但陸鈺真卻一如既往地不著調。

  他一邊開口,一邊輕拍胸膛,擺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

  “那真是可惜。”

  謝玄衣冷冷道:“我雖想親手殺你,但若你死在師尊手上……我也會好好慶祝一番。”

  “是么?的確可惜……”

  陸鈺真絲毫不惱,反而順著謝玄衣話意繼續說了下去。

  “縱觀千年,論天下英雄豪杰,無論如何,趙掌教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若非時代限制,他之成就,不亞于千年前的劍宮初代掌教,玄水初主。”

  話鋒一轉。

  這一次,陸鈺真言語真摯,滿是惋惜:“我來得不是時候,趙掌教年歲已經無多了……等他離去,這大褚就要進入新的時代。還記得你我初見之時,我說的那些話么?當三百年前的英雄豪杰落下帷幕,便是新的盛世大潮來臨之時。”

  “你……”

  謝玄衣盯著白袍道士,一字一句開口:“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這個猜想。

  在他腦海中,已經浮現過許多次。

  陸鈺真的軌跡……出現在過往史書之中,不止一次!

  憑空出現,憑空消失。

  這家伙就像是斷續的墨,在史書漫長篇幅上,潑灑出零碎的痕跡。

  “應該不算難猜吧?”

  陸鈺真笑了笑,溫聲說道:“我以為大月國那時,你便會看出端倪的。”

  謝玄衣短暫沉默。

  大月國時,他的確看出了端倪,只不過那時候即便點破,這姓陸的多半也不會承認。

  “你說得沒錯,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不屬于這里。”

  陸鈺真聳了聳肩,無奈說道:“只是因為大道筆的神通,我被迫來到了這個鬼地方……如果我有得選,我才不會來到這個荒蕪貧瘠的時代,你知道一千年前的元氣有多豐盈么?”

  “所以……”

  謝玄衣皺眉道:“你不屬于這里,你做的這些事情……”

  “自然是為了圖開心。”

  陸鈺真回答得很快,似乎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風輕云淡地說道:“既然我都不屬于這里了,自然是要做些讓我開心的事情……”

  “開心?”

  謝玄衣眼中隱隱浮現怒意。

  “是咯。”

  陸鈺真很樂意看到謝玄衣這副反應,微笑說道:“讓鯉潮江的氣運流入大褚,讓南疆那些邪修死在你的劍下,都是令人開心的事情……對了,把你塞到棺材板里,讓你稀里糊涂結下一樁陰婚,這件事情也讓我很開心。”

  謝玄衣實在忍不了了。

  他一劍劈出,大江浩浩蕩蕩為之破開。

  紙道人大笑著飄搖而起,這縷劍氣極其粗壯,掀起一道雄渾龍卷,而他則是身化無數紙屑,貼著劍氣龍卷堪堪躲過,而后在原地重新凝結身軀。

  謝玄衣目光微微凝了凝。

  這一劍,看似是他遭受挑釁,怒發沖冠,意氣行事,但實則是隱蔽試探,紙道人能感應到自己的殺意,一旦自己真動殺心,蓮花令震響,請師尊出山,這家伙便會立刻遠遁,通過虛空門戶直接逃離。

  但這一劍并無殺意,只是“釋放怒意”。

  劍氣龍卷與白紙道人擦身而過的一剎,謝玄衣放出神念,以及“元吞神通”,汲取了一縷道意。

  “陽神八重天……不,九重天……”

  這縷道意給他的感覺極其渾厚,不輸云海對決之時的崇龕,甚至還要在其之上!

  謝玄衣的神念極其敏銳。

  一劍試探。

  他便猜出了此刻陸鈺真的“大概修為”,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情報。

  “九重天?怎會修行如此之快?”

  謝玄衣壓下心頭震驚,不敢置信地望著重凝身軀的紙道人。

  南疆大戰,這才過去多久?

  陸鈺真只身轉戰千里,前腳才在打完武謫仙,后腳便去皇城參加秦祖之戰,再緊接著便趕赴大穗劍宮,與圣后一同圍殺趙純陽。

  他的對決強度,遠在崇龕之上!

  陽神八重天的崇龕,應戰玄芷和秦祖之后,精氣神便大大衰敗,最終死在了北海……

  這家伙不僅精神飽滿。

  而且更進一步!

  就算有“不死泉”,這等修行進境,未免也太快了吧?

  這姓陸的,在陽神境的修行速度,甚至比自己在陰神境更快——

  這不合理。

  “你一定在想,我為何修行如此之快。”

  劍氣龍卷掠過之后。

  重新凝聚身軀的陸鈺真,伸出手掌,輕輕攬過一縷溢散劍意,兩根手指發力碾過,這縷劍意如落花一般被指腹碾碎。

  他已然猜到了謝玄衣的出劍用意。

  陸鈺真沒什么可避諱的。

  他笑著說道:“小謝道友,陸某雖然也有三分天資……但也不至于數天連破兩境,不如你猜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與武謫仙對決之時。

  陸鈺真只是陽神七重天。

  從南疆大戰,到此刻鯉潮江碰面,才過去十天不到。

  兩場大戰,就算陸鈺真天賦異稟,早有破境之相,最多最多也就晉升八重天。

  除非……

  這十天,對他而言,不止是十天。

  水到渠成的,謝玄衣心中浮現出了答案。

  所以那一日,師尊未能殺死陸鈺真,這家伙憑空從劍宮消失……不止是“空間”意義上的消失。

  他去到了別的地方。

  或者說,他是去到了別的時代!

  時隔數日再相見,看似只是過去了短短的十天,但陸鈺真已經在另外一座“時空”修行了很長年歲。

  謝玄衣神色凝重起來。

  這是大道筆的神通么?如果自己猜想屬實,那么這件至道圣寶的力量未免有些太逆天了吧?

  無論遇到什么敵人,什么危險,只要催動大道筆,就可以將自己轉移到另外一片時空之中……這等神力已經超脫了謝玄衣對“道”的認知,陸鈺真完全不屬于此界,自然而然地也就沒有什么“因果”,什么“業力”可以將其束縛壓制。

  甚至就連壽命和年歲,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啊……”

  陸鈺真笑著開口。

  說來也怪。

  明明兩人只見了數面。

  但他卻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要更了解謝玄衣。

  僅僅是眼神對撞了一剎,陸鈺真便猜到了謝玄衣心中所想。

  “甭尋思了,這世上沒有白得的便宜。”

  陸鈺真并沒有隱瞞這件事,他懶洋洋說道:“大道筆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的至寶,但這神通催動沒那么簡單,我要付出的代價,遠比你想象要慘重……如果不是趙純陽打出的那一拳,我實在扛不住,怎么著我也不會發動這神通。”

  這是他壓箱底的底牌,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不死泉……還要更加重要!

  坦白來說,即便如今修到了陽神九重天。

  陸鈺真依舊沒有勇氣面對趙純陽……

  在他看來。

  自己目前與趙純陽對弈,勝算依舊是零,二人之間是純粹的十零開。八重天和九重天的差距在趙純陽面前幾乎可以抹平,忽略……這就是陸鈺真在鯉潮江附近埋下好幾扇虛空門戶的原因,上一次挨打實在讓人記憶猶新,他可不想再被趙掌教堵住,萬一劍源長河封鎖了自己的神念,這一次很可能連大道筆神通都無法施展。

  “實不相瞞。”

  陸鈺真淡淡說道:“趙掌教的確厲害……但我不想和他過招。我的目標是你。”

  這很明顯。

  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

  “呵。”

  謝玄衣冷冷道:“你想和我打?”

  一路上。

  陸鈺真始終算計自己,不安好心,這家伙竊走了自己的“胎光”,想方設法為自己設計圈套……但走到最后,謝玄衣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陸鈺真的設計之中,得到了不少好處。北海陵那一戰,他拿回了自己的本命飛劍,大月國北狩,他得到了青鯉的發簪,以及諸多神魂業力的加持。至于南疆大戰,他更是繼承了白澤大圣的元吞圣界,得到了一份真仙境下的最強傳承。

  “不錯……但我先前便說了,你我現在沒什么爭斗的必要。”

  陸鈺真伸出一只手,往自己頭頂更高的位置,輕輕比了比,微笑說道:“我要等你登臨山巔,再與你一決高下。”

  以他如今的修為境界,謝玄衣即便破境證道陽神,這一架打起來也沒有什么意思——

  如今陸鈺真已是九重天。

  伸出的那枚手掌,意味著九重天之上。

  這是十重天?

  亦或是比十重天更高的“天人”?

  “等我登臨山巔?”

  謝玄衣冷笑一聲:“這得等多久?陸大道主可千萬別等急了,我現在就喊一位十重天之上的,來幫你助助興。”

  說罷。

  他取出蓮花令。

  只見謝玄衣神念灌輸之下,令牌閃出無數輝光,一縷劍意在空中呼嘯,蕩開!

  鯉潮江上頓時泛起一道道寒光。

  二人之間好端端的談話就此被打斷。

  “你小子不講武德!”

  陸鈺真瞳孔驟縮,汗水瞬間打濕道袍,他連忙向著江底掠去,身形化為無數白紙紙屑,在一瞬之間消散地無影無形。

  轟轟轟!

  遠天江水接連炸開,這紙道人竟是在方圓十里,埋了四座門戶,用以傳送逃命。

  謝玄衣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幕。

  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他當然沒有催動蓮花令。

  師尊剛剛經歷大戰,正在禁地養傷,先前注入神念的異象,只是佯裝罷了。

  交手這么多次。

  謝玄衣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紙道人如此失態,不顧形象地逃命……

  看來,是真被師尊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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