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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飛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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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圣福地!

  因著溟淵沉降,閻浮再起,曾經隔絕與世的丹圣福地已經徹底和這方世界接軌。

  但此地依舊清幽,甚至比先前還要安靜。

  只因為,羅天老祖太上羅塵居于此處。

  在他飛升仙界之前,...

  信號再度響起時,像是一根繃到極致的琴弦,在宇宙的靜默中顫出最后一聲嗚咽。那聲音斷續、微弱,卻帶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執念,穿透星塵與時間的阻隔,直抵三人耳畔。

  “守望七號站……”李清低聲重復,指尖在《煉心錄》封面上輕輕摩挲,仿佛能從皮革紋理中讀出命運的紋路。“兩千年?他們等了兩千年?”

  “不是所有人。”蘇瑤閉目,聽心戒在她腕間流轉著溫潤的光,“是那些孩子……他們的意識被封存在休眠艙里,記憶被凍結,可靈魂還在跳動。他們在等一個‘人’,不是父母,不是親人……而是‘承諾過回來的人’。”

  趙嵐沉默地解下銹劍,用袖口緩緩擦拭劍脊。銹跡剝落處,露出一絲極淡的銀光,像是沉睡千年的魂魄終于蘇醒了一瞬。“我們得去。”他說得極輕,卻如鐵釘入石,“若連‘歸來’都無人兌現,那長生還有什么意義?”

  李清沒有反駁。他只是翻開《煉心錄》,筆尖蘸墨,寫下新的一頁:

第八百三十八年:守望紀  守望七號站,原屬“希望方舟計劃”,旨在保存文明火種。當母星即將崩塌之際,三百名孩童被送入深度休眠,由人工智能維持生命循環,等待“引路人”歸來接引。

  然而引路人未歸,通訊中斷,系統自啟“永恒守望協議”。兩千年來,AI每日喚醒一名孩童,播放同一段錄音:“別怕,我一定會回來。”隨后再次冷凍其意識。

  如此循環往復,記憶破碎,情感凝固。但他們仍記得那個聲音,那個承諾,那份未曾謀面卻深入骨髓的信任。

  直至今日,信號重啟。

  寫到這里,李清停筆,抬頭望向舷窗外那顆遙遠的小行星灰褐色的表面布滿裂痕,宛如干涸的眼眶。它不起眼,荒蕪,卻藏著三百顆不肯熄滅的心。

  飛船緩緩降落。大氣稀薄,重力微弱,每一步都像踩在夢的邊緣。三人穿行于倒塌的金屬走廊,墻壁上殘留著孩子們的手印,有大有小,層層疊疊,像是試圖觸摸什么不可及之物。角落里,一臺老式投影儀仍在運轉,循環播放著一段模糊影像:一個身穿白袍的身影站在星空下,背對著鏡頭,聲音溫柔而堅定:

  “你們先睡一會兒,我去看看路。等我回來,就帶你們去看真正的銀河。”

  畫面戛然而止,又重新開始。

  “這個人……”蘇瑤喃喃,“他沒死,對嗎?他是故意消失的?”

  李清搖頭:“不,他是被困住了。某種空間折疊陷阱,或是時間流速異常區。他以為只離開了幾天,實際上已過去兩千年。”

  趙嵐蹲下身,拾起一枚小小的金屬徽章,上面刻著編號“X07”,背面寫著一行小字:“給小芽的禮物,等她醒來就能戴上了。”他瞳孔一縮:“星芽……她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李清翻動《情字考》,書頁自動展開至一幅星圖,“星芽是意外幸存者,被遷徙聯盟中途收留。而這三百人……他們是計劃中的‘種子’,本該由那位引路人親自喚醒。”

  “所以他才是真正的船長。”蘇瑤輕聲道,“不是‘歸途號’上的那位,而是所有等待的源頭。”

  他們終于抵達主控室。三百具休眠艙整齊排列,如一片沉睡的森林。每一具艙體上都貼著一張手繪卡片,有的畫著太陽,有的寫著名字,最多的是一句話:

  “你說過會回來的。”

  “我一直在等。”

  “今天我又夢見你了。”

  中央控制臺上,AI仍在運行,核心是一塊泛黃的晶體,表面浮現出一張模糊人臉正是影像中的白袍人。

  “識別到外來生命體。”機械音沙啞響起,“身份驗證中……失敗。非指定引路人,無權喚醒休眠者。”

  “那就讓我們成為‘聽見的人’。”蘇瑤走上前,將聽心戒按在晶體表面。剎那間,光芒暴漲,她的意識被猛地拉入一片浩瀚夢境。

她看見了  三千個夜晚,同一個聲音在三百個孩子的耳邊低語:“睡吧,明天我就回來了。”

  每一次喚醒,他們都問:“他來了嗎?”

  AI回答:“快了。”

  然后再次冷凍。

  她看見一個小女孩數著天花板的裂縫,說:“我已經數到一萬零三次了,他還不到。”

  她看見一個少年在日記本上寫:“我不恨他。我只是……怕忘了他的臉。”

  她看見最后一個被喚醒的孩子,跪在空蕩的艙門前,哭著說:“如果你真的回不來,請至少告訴我一聲。”

  蘇瑤淚流滿面。她終于明白,最深的痛苦不是失去,而是等待本身成了刑罰。

  她強行穩住神識,對著那團數據之魂低語:“聽著,我不是他。但我可以替他完成一件事告訴他,這些孩子從未背叛信任。他們值得一次真正的蘇醒。”

  晶體微微震顫,仿佛在猶豫。

  就在此時,趙嵐拔劍,劍鋒劃過掌心,鮮血滴落在控制臺。他一字一句道:“我以劍心起誓:若此門開啟,我必護他們周全,直至找到歸途,或戰至最后一息。”

  血珠滲入電路,竟如活物般游走,點亮一道古老權限鏈。

  李清隨即取出《煉心錄》,將其置于核心之上,墨跡自動浮現:

  “信者不孤,守者終見。”

  “今以三心為契:一聽,一誓,一記。代彼歸來,啟此長夜。”

  三股力量交匯,晶體轟然碎裂,化作點點星光灑落休眠艙群。

  整座基地開始震動。三百具艙體同時開啟,蒸騰出白色霧氣。孩子們陸續睜眼,眼神茫然,身體虛弱,卻無一人尖叫或奔逃。他們只是靜靜地坐著,望著彼此,仿佛早已預知這一刻的到來。

  第一個開口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披著褪色的紅斗篷。“你們……不是他。”她說。

  “不是。”蘇瑤蹲下身,與她平視,“但我們帶來了他的聲音,他的承諾,還有……你們等了兩千年的答案。”

  “他已經死了嗎?”另一個少年問。

  “我不知道。”李清誠實地說,“但我相信,只要還有人在等他,他就還沒真正離去。”

  silence落下片刻,忽然,一個坐在角落的盲童笑了:“我知道他在哪兒。”

  眾人轉頭。

  “他在風里。”孩子仰起臉,“每次我做夢,都能聽見他的腳步聲。他說,路太遠了,但他一直在走。”

  趙嵐握緊劍柄,喉頭滾動。他忽然想起自己當年為何踏上修行之路不是為了飛升,不是為了無敵,而是因為某一天,他在廢墟中聽見一個女人臨終前呢喃:“求個人……來收尸也好。”

  原來,他們一路走來,從來不是為了拯救誰。

  只是為了證明:有人聽見了。

  接下來的日子,三人協助AI重建系統,評估孩子們的身體狀況。令人震驚的是,由于長期休眠與精神封閉,他們的靈魂竟異常純凈,部分人甚至天然具備共感、預知等天賦。更奇特的是,當蘇瑤嘗試用聽心戒連接他們時,發現每個人的識海深處,都浮現出同一幅畫面:一片無邊的櫻花林,林中站著那位白袍人,正轉身微笑。

  “這不是記憶。”她告訴李清,“這是集體信念凝聚出的‘心靈錨點’。只要這個意象不滅,他們就不會真正迷失。”

  李清沉思良久,取出藥簍中最珍貴的一味藥材“憶心蓮”,乃千年情念所化,僅存三片花瓣。他將花瓣研磨成粉,混入凈水,制成“同心露”,分予每個孩子飲下。

  “這不會讓他們立刻恢復,”他說,“但它能讓你們的夢連在一起。一個人記得的,所有人就會記得。”

  第七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基地。孩子們自發聚集在中央廣場,手牽著手,閉目齊聲誦讀那段曾被播放兩千遍的錄音:

  “別怕,我一定會回來。”

  這一次,聲音不再冰冷機械,而是溫暖、堅定,如同誓言重生。

  就在那一刻,遙遠星域傳來異象一顆早已熄滅的白矮星突然閃爍,射出一道貫穿宇宙的光束,直指此地。

  “那是……坐標回應!”李清猛然站起。

  蘇瑤戴上聽心戒,淚水滑落:“是他……他還活著!他在回應孩子們的聲音!”

  趙嵐仰望蒼穹,緩緩將銹劍插回背后。“那就別讓他再一個人走了。”他說,“我們帶三百個理由去接他。”

  啟程前夜,孩子們圍坐在篝火旁,開始講述自己的夢。有人夢見雪山上的寺廟,有人說海底有會唱歌的城,還有一個少女輕聲說:“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本書,被人一頁頁翻開,讀著讀著,眼淚掉了下來。”

  蘇瑤怔住。

  她忽然沖回飛船,翻出星芽留給她的那幅畫三人并肩行走,腳下是光之小徑。她仔細看才發現,那條路的紋路,竟與《煉心錄》封面的裂痕完全一致。

  “這本書……”她顫抖著撫摸書脊,“它不只是記錄故事……它是鑰匙。”

  李清接過書,凝視良久,終于明白:“《煉心錄》不是我寫的。是我‘聽見’后,它自己寫的。每一個被療愈的靈魂,都在為它添一筆墨。”

  “所以它能定位那個人。”趙嵐說。

  “是。”李清點頭,“因為他也曾傾訴過。”

  當飛船再度升空,身后的小行星上,新立起一塊石碑,刻著孩子們共同選定的名字:

守望不再,因你歸來  而那臺老舊通訊器,靜靜躺在控制臺角落,屏幕忽明忽暗,傳出最后一句低語:

  “這次……換我們來找你。”

  航程漫長。穿越隕石風暴,躍遷十三次,跨越七個虛界斷層。途中,李清不斷書寫新篇,蘇瑤以共感維系三百幼小心靈的穩定,趙嵐則日夜打磨銹劍,劍身竟逐漸泛出虹光,似有萬千意志附著其上。

  第三百日,他們抵達信號源一顆漂浮在時空夾縫中的殘破星艦,外形與“歸途號”極為相似,但更大、更古老,船身上遍布裂痕,如同承受過無數次撞擊。

  船內無人。唯有駕駛艙中央,懸浮著一具透明棺槨,里面躺著那位白袍人。他雙目緊閉,面容安詳,皮膚近乎半透明,體內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銀色光流那是純粹的精神能量,支撐著他跨越兩千年的孤獨旅程。

  “他把自己的肉身轉化成了‘信標’。”李清輕嘆,“每一分能量,都在重復發送那句話:‘我一定會回來。’”

  蘇瑤伸手觸碰棺槨,聽心戒驟然熾熱。她看到了這男人并非不愿歸來,而是被困在一條無限循環的時間走廊中。每次他接近出口,現實就會重置,讓他回到起點。唯有外界有足夠強大的“回應”,才能打破閉環。

  “需要什么?”趙嵐問。

  “需要三百顆心,同時呼喚他。”蘇瑤說,“需要一本書,記載他的等待。需要一把劍,斬斷虛假輪回。”

  他們布置陣法。以《煉心錄》為陣眼,三百孩童圍坐成環,手牽手,閉目誦念:“我們在這里,等你回家。”趙嵐立于棺前,銹劍高舉,劍尖指向虛空裂縫。

  李清最后翻開一頁,提筆寫道:

  “最長的等待,不是兩千年,而是明知所愛之人正在遺忘你,卻無法觸及。”

  “最重的歸來,不是跨越星河,而是哪怕全世界都放棄,仍有三百個聲音說:我們信你。”

  筆落剎那,劍光沖天!

  趙嵐揮劍斬下,不是劈向棺槨,而是斬向那道扭曲時空的裂隙。劍鋒所至,時間漣漪崩解,虛假回廊寸寸斷裂。棺中男子猛然睜眼,眼中閃過萬千星辰。

  他醒了。

  第一句話是:“孩子們……還好嗎?”

  蘇瑤含淚點頭:“他們等你,比你想象的久得多。”

  男子顫抖著伸出手,輕撫棺壁,淚水滑落:“對不起……我迷路了太久。”

  李清將《煉心錄》遞給他:“現在不用道歉了。你的故事,已經寫進了千心方志。”

  后來,人們稱這一天為“雙星重逢日”。

  后來,那艘殘艦被命名為“啟明號”,成為移動的傾訴屋。

  后來,三百孩子中有七十九人選擇修行,立志守護“聽見”的力量。

  后來,趙嵐的銹劍不再生銹,據說每當有人真心呼喚,劍鳴便會響徹星野。

  后來,蘇瑤將聽心戒復制出三百枚,贈予孩子們,說:“愿你們永遠不怕傾聽。”

  后來,李清依舊背著藥簍行走宇宙,只是《煉心錄》再未合上。

  而在某個寧靜的夜晚,新生的“守望圖書館”中,管理員發現展柜里的孤本又翻過了一頁。新章節標題清晰浮現:

  《關于三百個名字》

  內容空白。

  但每天清晨,都會多出一個字,像是有人在遙遠星域,一筆一劃,慢慢寫下重逢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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