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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章 雙方論道和師兄弟們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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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左門長所言,張之維略有些驚訝,但也沒太吃驚,以左門長的天賦悟性,以及他的求道之心,到達這一步也不讓人意外。

  上次武當論道之后,關于三一的方向,其實已經很明確了,有些東西,只要方向對了,進步那是肯定的。

  張之維笑道:“看來左門長或許就要和武當孫前輩一樣通天了。”

  左若童搖頭道:“我距離孫門長的境界還差的遠啊,說起來,我最近有此進步,全賴之維小友的點撥。”

  “左門長實在太客氣了,只是一些粗淺道理而已。”張之維說道。

  “大道至簡。”左若童感嘆了一句,又道:“不知之維小友在主觀的錘煉上,可有什么心得?”

  “要說心得嘛,那還真有一點。”張之維說道:“《易·系辭》有云:‘往來不窮謂之通’。我以為人之主觀意識,便如這往來之物一樣,易受外境所染污,易隨時光所遷。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欲求真我,便需勘破這時光之障。”

  “如何堪破時光之障?”左若童連忙問。

  張之維說道:“首先,需要在觀法達到一定的境界。”

  “怎樣的境界?”左若童問。

  張之維想了想,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在看待自己的主觀時也是一樣,所以,需要跳出客觀天地的限制,貫通古今。我曾以旁觀者之姿,親歷過往歷朝歷代的波瀾壯闊,也見證了歷朝歷代的血火紛爭。”

  “在這個過程中,我的視角時而帶入到了指點江山的王侯將相,時而帶入到了流離失所的販夫走卒,見慣了滄海桑田,歷盡了悲歡離合,起初,我的內心也會有波動。”

  “但漸漸地,我發現,無論外界如何變幻,無論我的視角如何更迭,心中總有一點靈光,如暗室之燈,恒常不動。那便是我的主觀。”

  “佛教的《金剛經》里有一句話說的好,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當我將這過去,現在與未來盡數歷遍,再回首時,便能從這無盡的不可得之中,勘破虛妄,尋得那惟一的可得之物,也就是那如如不動的真我,也就是自身的主觀。”

  張之維說得平淡,但左若童聽得卻是心神震動,意識貫通古今,于時光長河中磨礪自我主觀,這種事情……他看著張之維,仿佛在看一個真正的怪物。

  良久,他只能發出一聲由衷的感嘆:“好,好一個往來不窮謂之通!好一個三心不可得!之維小友,你這手段的不可思議程度,已遠超我的想法,我理解不了,也實踐不了。看來,在磨煉主觀一道,我還是只能用我的笨辦法了。”

  左若童還記得,上次武當論道的時候,張之維給他提醒的內容,其他門派都是由實到虛,一步一步的來,而他們三一門,則是由虛到實。

  也就是說,其他門派是一點點的從易到難,而他們三一門,是從難到易,可以說,只要三一正確入門,那后面的修行,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想要入門,實在太難了。

  左若童有時候會去思考祖師,思考祖師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什么他會創造出逆生三重這門功法,如果說,逆生三重在祖師手里是可行的,為何到了他們的手里就不行了呢,甚至就連修行的根本都被曲解了呢?

  左若童思考了很多次,但他不是祖師,他無法完全站在祖師的角度去想事情,但在代入祖師的身份之后,他隱約的有了猜測。

  三一門的祖師林兆恩是心圣王陽明的弟子,是儒道出身,后又棄儒學佛,再棄佛學道,他是何等的天才,可能比之面前的之維小友都絲毫不差,或許那些困其他們這些晚輩一生的難點,對祖師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就好像那天通奇門一樣,誰學誰瘋,而之維小友卻是沒感覺到半點難度,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其自然。

  想到這,他突然就有些釋懷了,不再去糾結祖宗之法,一味的去效仿祖宗的路,他開始思索起自己來,把這些年一直放在逆生三重上的注意力,返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開始一點一滴的把自身的意識,從天地的塑造中解放出來,從而找回自己的真性情,把自身的主觀意識,練回被客觀世界塑造之前的模樣。

  他發現,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再配合逆生三重的炁化之法,把身體也逆轉回去,兩者相結合,形神合一,真的可以把后天的構建,徹底化為了先天的渾然。

  也就是不需要運炁維持儀軌,就能永久的維持逆生狀態,當然,因為他的打磨還很初級,所以,他能永久維持逆生的部分很少,最開始只是身體的少部分皮肉。

  隨著他對自身主觀的錘煉進度增加,能維持的部分也在增加,到了現在,他已經能維持全身的皮膚一直保持逆生狀態了,而帶來的好處就是,他一改之前的老態龍鐘,重新變成了以前常年維持逆生時的模樣。

  至于更高一階的永久炁化內臟骨骼的境界,他對主觀的錘煉程度還沒有達到,而他之所以要帶著弟子們下山抗倭,除了門里很多弟子本身就想參與外,他個人也想借著這次的事件來對自的主觀來進行錘煉。

  主觀的修行其實就是自己主觀想要的,應當去遵循,自己主觀不想要的,應當鄙棄,說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很難,因為你分不清這是不是你想要的。

  就好像錢和房子,很多人都想要,但這是你主觀想要的嗎?不,不是,它只是客觀世界加持的,你想要的是錢和房子背后更深層次的東西。

  左門長其實是不太想參與這次的抗倭的,但在思忖良久后他發現,他之所以不想來,并不是他主觀意義上的不想來,而是這個客觀世界幾十年對他的塑造,讓他并不想參與這世俗的一切。

  所以,下山抗倭對他而言,并不單單只是家國大義上的事,更是一場對自身主觀的磨煉,他需要逐步擺脫過往一切對他主觀的影響。

  這也是左若童喜歡找張之維論道的原因,倒也并不是真的想在張之維這里得到什么不得了的指點,而是把張之維當成了一塊明鏡,以此來映照出自身的不足。

  不僅僅是左若童,其實張靜清也是這么做的,張之維在龍虎山修行,每每有什么收獲,都會第一時間就去和張靜清探討,只不過因為自身禁制的原因,張靜清很多東西都不能夠明說,不能想左若童一樣暢所欲言。

  一番論道之后,張之維告辭了左若童,身形化作一道閃電,破空而去,回到了龍虎山。

  回去之后,他先是去大上清宮拜見了師父,將左門長對于抗倭一事的周全安排,以及最近其在修行境界上的突破,都一一告知了張靜清。

  張靜清聽聞了左若童的近況之后,臉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之色,他捋著胡須,感嘆道:“好啊,好啊!我這位老友,終于是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路。”

  隨后,張之維看著師父,忍不住問道:“師父,左門長已經找到了自己通天的路,那您呢?”

  這個問題,把張靜清問得一愣。

  他沉默了片刻,隨即灑然一笑:“為師啊,一直都在路上,當下,正是修行時。”

  聞言,張之維頓時就放心了。他仔細一想,其實自己現在的很多修行感悟,都離不開師父在暗中的點撥。

  雖然師父從未給過他任何確切的修行方案,但每當他在一些關鍵性的節點上產生困惑時,師父總能以一種看似不經意的方式,給出最核心的意見。

  這倒并不是說張靜清比他現在的境界高,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張靜清的見識比他多,這些見識他雖然不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但還是可以旁擊側敲的點撥一下。

  至于確切的修行方案,到了張之維這個境界,世間任何高明的功法,對他來說都已不再起決定性作用了,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去感悟,去求證。

  告別了師父,張之維來到布置著歸元陣的大殿查看情況。他想看看,經過這兩天的特訓,那幫師兄弟們,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然而,當他的目光投向那片巨大的光幕時,卻不由得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

  他發現,僅僅只是外界的兩天時間,內景中那些之前還什么都不懂、在戰場上各種“花式死亡”的師兄弟們,此刻竟已然脫胎換骨,在慘烈的戰場上從容不迫、游刃有余地殺敵,其夸張程度絲毫不比后世的那些神劇差。

  張之維的目光落在了張懷義那一組的光幕上,發現他們竟然已經通關了凡爾登副本,進入到了一個新的、更加血腥的索姆戰場。

  這場戰役,比之前的“凡爾登絞肉機”,更加令人絕望。

  凡爾登戰場上,他們遇到的隊友大多還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懂得如何配合,如何保命。而在這場新的戰斗中,他們身邊的戰友,卻大多是一些什么都不懂、只憑一腔熱血就沖上來的新兵蛋子。

  在這里,他們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內景之中,張懷義等人正趴在一個被炮火反復犁過的、淺淺的彈坑里,渾身都是泥漿。

  “轟!轟!轟!”

  不遠處的炮火聲依舊震耳欲聾,但這一次,他們已經能從炮彈的尖嘯聲中,冷靜地判斷出落點,不再像最初那般驚慌失措。

  “懷義,怎么辦?又要沖鋒了!”田晉中壓低了聲音,臉上滿是焦躁與無奈。

  張懷義透過彈坑的邊緣,看了一眼后方。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穿著筆挺軍官服的“鬼佬”長官,正揮舞著指揮刀,聲嘶力竭地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嘶吼著。隨著他的命令,陣地上響起了刺耳的哨聲。

  那些年輕的新兵們,一個個端著步槍,從戰壕里一躍而起,如同被驅趕的羊群,麻木而密集地,朝著前方敵人的陣地發起了沖鋒。

  他們無法左右那些長官的愚蠢決定,甚至連單獨行動、尋找戰機的可能性都沒有。

  因為一旦他們不跟著沖鋒,后方的督戰隊就會毫不猶豫地將槍口對準他們。

  他們只能被這股絕望的人海裹挾著,沖向那片早已被機槍和鐵絲網構筑好的死亡之地。

  當他們被迫進行一場注定要失敗、必死無疑的戰斗時,任何高超的戰斗素養,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沖啊!”

  身邊的“戰友”們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吶喊,然后一頭沖進了那片開闊地。

  “噠噠噠噠噠!”

  下一刻,對面陣地上,數十挺馬克沁重機槍同時發出了死神的咆哮。熾熱的火舌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金屬彈幕,瘋狂地收割著生命。

  沖在最前面的士兵,就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成排成排地倒下,身體被子彈撕裂,鮮血將腳下的土地染成暗紅色。他們就像秋天田地里被鐮刀割倒的麥子,一茬接著一茬,倒得整整齊齊。

  張懷義等人混在人群中,憑借著千百次死亡輪回中磨練出的直覺,瘋狂地閃避、翻滾、匍匐。

  他們利用每一個小小的土坡,每一具尚有余溫的尸體,作為自己微不足道的掩體。

  但沒用,在這樣密集的彈雨面前,任何個人的技巧都失去了意義。

  一個師弟剛剛躲過一梭子彈,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發迫擊炮彈炸上了天。

  田晉中憑借著敏銳的感知,提前預判到了一處機槍的掃射軌跡,他大聲提醒身邊的張懷義,兩人同時向旁邊撲倒。

  然而,他們剛剛落地的彈坑里,卻早已躺著一顆被敵人提前扔進來、拉開了引信的手榴彈……

  爆炸的火光中,張懷含糊糊地看到,那個只會下令沖鋒的“鬼佬”長官,正安然無恙地待在后方最堅固的指揮部里,用望遠鏡冷漠地觀察著這一切。

  意識再次升空,張懷義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方那如同地獄般的屠宰場。

  他有一種無力感,好像周圍的人都不是生命,只是被愚蠢的命令推向死亡的消耗品,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張之維靜靜地看著光幕上的這一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也是他訓練計劃中的一部分。

  這也是他特意安排的訓練之一。

  戰場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強大的敵人,而是愚蠢的隊友,是來自上層那足以致命的昏招。

  現階段,神州大地上,很多手握兵權的將軍,都是草莽出身的舊軍閥,他們的作戰理念和軍事素養,還停留在上一個時代。

  別說張之維不相信他們,就連他們的老大都對他們極不放心,所以才經常在他們打仗的時候,突然介入,搞一些所謂的微操教學,結果往往是適得其反。

  他就是要讓這些師兄弟們明白,在真正的戰場上,很多時候,你無法選擇你的敵人,更無法選擇你的戰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在最絕望、最無力的環境中,依舊保持冷靜,尋找那活下去的可能。

  只有親身體會過這種被豬隊友支配的恐懼,他們將來在真正的戰場上,才不會輕易地將自己的性命,交到那些同樣愚蠢的指揮官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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