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洪音三人都被救醒,扭轉了各自在內景中沉淪數十年的命運。
他們連同周圣、周蒙一起,對著張之維不住道謝,若不是張之維阻攔,差點就跪下磕頭了。
張之維凝視著三人,動用妄破神眼觀察他們的命運線條,他想知道他們的命運是真的徹底改變,從此一片光明,還是會被冥冥中的力量修正,重新回到原有的軌跡。
在他眼中,周遭景物瞬間褪色,化作線條起伏的黑白線條,周圣、周蒙、山洞、石壁、燭火……一切都如簡筆劃般搖曳不定。
唯獨他自己,在這個視角下仍保持著璀璨金光的本相,宛如一尊小金人。
這金人周身,散發出一條條裹挾著金光的黑白命運之線,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干涉著周圍的人和事。
洪英三人身上的命運線條,就被張之維身上延伸出去的線條干擾,拉扯,強行脫離了原先的軌跡,換了一個方向,走向了一條截然未知的道路。
這條道路的變化有很多,即便是張之維也不能一眼看到盡頭。
而他們原先的命運軌跡,張之維是看得到盡頭的,那就是在內景中耗盡先天一炁,枯坐至死。
看著這一幕,張之維心道,看來,命運是可以被改變,但必須足夠徹底。
如果只是簡單的把他們喚出內景,甚至刪除有關天通奇門的記憶,慢慢的,他們也會重新想起來,然后回歸本來的命運。
不過,這也暴露出了一個問題,對命運的改變是有極限的。
因為改變他人命運線條走向的本質,其實就是用他自身的命運線,把對方的命運線強行拉拽,以至偏離原本的方向。就像強行拉住要撞南墻的人。
他自身足夠強、權重足夠重,才能拉動洪音三人,若是權重不夠,還要強行為之,只會有一個后果……
那就是自身的命運線條被拉散。
命運線條散了,人自然也就沒了。
至于會以怎樣的方式沒,那就說不好了。
可能是喝水嗆死,也可能是吃飯被噎死,甚至是被天降隕石砸死……
一念至此,張之維腦中忽然想起了武侯。
大漢氣數已盡,武侯卻想逆天而行,逆轉大漢傾覆之命運。
武侯星落五丈原,或許就是因為自身權重不夠,沒能把大漢拉回來,自己命運線條還被拉散了。
類似的事,他又想到了王莽篡漢,大漢氣數未盡,他想逆天而行,結果命運線拉散,招致天降隕石。
“我這算是逆天而行,還是順勢而為?”張之維自問,但卻沒深究,只要是他決定的事,不管是逆天而行,還是順勢而為,他都會去做。
他收起思緒,看向周圣等人,道:“既然醒了,就去紫霄宮吧,再不去,那些老前輩該找過來了。”
“對了,今天是孫門長的升仙儀式,可千萬別遲到。”洪音猛然驚醒。
周圣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周蒙瞪了一眼周圣,沒好氣道:“早遲了!升仙儀式都結束了,連師父的掌門繼位大典都過去了!你們現在趕去,估計還能撿點……殘羹剩飯。”
洪音三人頓時大驚,師父繼位掌門,他們這些親傳弟子竟然不在,傳出去成何體統?
剛才還被內景折磨得蔫蔫的三人瞬間精神一振,就要往紫霄宮跑。
“張師兄,此番恩德,我武當沒齒難忘!”周蒙走在最后,對著張之維深鞠一躬。
他在武當這代弟子里,手段并非頂尖,但人情世故最是通透。
張之維擺了擺:“不必如此,他們今天有此劫難,其實和我也有一些關系。再說了,咱們兩家關系好,又同為道門,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說罷,大步走出山洞,周蒙緊隨其后。
六人返回會場。
此刻的擂臺上,比試仍在火熱進行,只不過守擂的不再是武當弟子,場中年輕一輩,哪個手癢了,便直接上臺邀戰,下面的人則是應戰而上。
現在世道亂,很多門派擔心門人出事,限制他們行走江湖,年輕人又氣盛,平日私下較技已是常態。
現在異人圈兒里大半翹楚云集于此,既能與各路好手切磋、見識不同手段,又能在眾多前輩面前露臉揚名,年輕人自是熱情高漲。
一時間,臺上打得難分難解。若非有老一輩高手掠陣,隨時準備出手拉開,恐怕早已見血。
而在這個空檔里,張懷義走到師父張靜清的面前去請安。
先前他到場的時候,師父正主持孫門長的升仙儀式,現在總算是空閑下來。
張靜清見這個一向如老鼠般隱在暗處的弟子,如今竟肯主動現身這般盛會,還堂堂正正來拜見自己,中頗感欣慰。
“天師,早就聽說你又收了一個冒姓弟子,一直無緣一見,現在終于是見到了。”一個老輩笑道。
“是啊,是啊,能在小天師之后還被賜予冒姓,授予雷法,一定非常的不一般啊!”
這還是張懷義第一次隨師父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種場合,場上不乏各種恭維的聲音。
甚至不知道哪個門派的老輩,還昧著良心夸贊了一句張懷義一表人才,英雄出少年之類的話……
聽得張靜清嘴角微抽,張懷義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天師這弟子一身炁息凝練不泄,深藏不露,老夫竟瞧不出半點深淺……莫非又是一個小天師?”有人試探問道。
這也是在場很多人的疑惑。
畢竟在他們看來,都有小天師這樣的衣缽傳人了,為何還要再收一位冒姓弟子?
難道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子,天賦比小天師還高?
不然天師為何再收?
雖然他們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萬一呢?
畢竟天師可是挖掘過張之維這樣的天才的,他要是再挖掘出一個天才,也不是不可能。
張懷義聽見周圍的長輩把他和師兄相比,下意識就想說自己遠遠不及師兄。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張靜清就笑道:
“我這個弟子確實還行,至于他的水準嘛,待會兒讓他上臺演練一番,諸位一觀便知!”
他深知張懷義心里很在意和張之維之間的差距,所以他直接避開了剛才那個問題。
同時,他也想把張懷義這個老鼠拉到陽光下曬曬,所以他安排了張懷義上臺比試。
師父開口,張懷義便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應下登臺比試的要求。
盡管他并不想上臺和那些庸人進行毫無意義的比斗,但師父都發話了,他也只能答應。
這種場合,當弟子的絕不能違背師父的命令,讓師父當眾下不來臺。
聽聞張懷義要下場,眾人興致盎然。
“天師府冒姓弟子,傳承有雷法,又該由哪位俊杰去做他的對手呢?”王家主說道。
聞言,眾人沉默了片刻,是啊,選誰去作為張懷義的對手,確實是一個問題。
選弱了的話,這場比試就沒有意義了,必須夠強才行。
可現在場上年輕一輩誰最強?
小天師肯定是不能算進去的。
雖然他們都很想看小天師和這個張懷義打一場,但這種場合,讓天師府同門內斗,顯然不合時宜。
“不如請呂家的兩位公子下場一位?‘呂家雙璧’之名,江湖上可是如雷貫耳啊。”火德宗的儲大師提議道。
“此言甚是!”有人附議。
見狀,呂家主趕忙拒絕道:“儲大師可算是高看我兒了,什么呂家雙璧,那都是虛名而已,我家老二,一門心思在和左門長的弟子較勁了,正在臺上比試呢。”
他指向擂臺上激戰的呂慈。
“這不是還有大公子嗎?大公子的實力相比二公子,想必更厲害吧。”儲大師說道。
呂家家主連連擺手:“老大這些年忙于家族事務,修行上懈怠了,如今實力尚不如老二,如何能與天師高徒爭鋒?”
雖說呂慈這些年一直待在龍虎山,但也回過幾次家,也和家里人說了些龍虎山上的事,對于張懷義的實力,雖然呂慈也說不清,但也清楚,自己打不過。
而通過這幾年的修行,呂慈實力提升迅速,已然超過了呂仁,呂慈都打不過的存在,呂父怎會讓長子上臺自取其辱?
這時,王家家主目光轉向左若童,提議道:“左門長,這次不是帶了兩個弟子到場嗎?一位在臺上和呂二公子比試,另一位想必亦是人中龍鳳,可否與天師高徒切磋一二?”
左若童搖頭道:“王兄是嫌看三一門的笑話還不夠?上次陸瑾被之維小友一掌打哭的情景猶在眼前,若再被打哭……那就不好了。”
王家訕訕一笑:“左門長多慮了,哪能人人都是小天師?”
眾人思索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無奈之下,只能看向了紅臉老道。
“李門長,今日您是東道主,不若由您選一位門下俊杰,與天師高徒切磋一番?”王家家主提議。
“對,李門長,該讓你們武當的俊杰亮亮相了,我可知道,您武當可是人才濟濟啊!”有人附和道。
紅臉老道正要開口,卻見張之維帶著周圣、洪音一行人來到會場。
見到幾個徒兒安然無恙,紅臉老道一顆提起的心算是徹底放下了。
這個時候,即便再怎么修身養性,看到周圣那張鞋拔子臉,都是一肚子的氣。
這個孽畜,平時就各種偷懶,門長的升仙儀式,師父的繼位大典都不來,還差點害了師弟們,必須得好好敲打一番。
“嗯哼!”紅臉老道咳嗽一聲,道:“說起來,老道還真有一個人選。”
眾人朝他看來。
紅臉老道繼續道:“不瞞各位,我有個徒弟,各門功課都不錯,就是修行路上太順,本門的同輩師兄弟都不是他的對手,導致他沒什么進取之心,非常的懶散。”
“我幾番提點都沒有用,剛才一念至此,更是差點害了幾個師弟的性命,如此驕狂的孽障,必須敲打一番。”
“既然天師想讓弟子亮亮相,不妨就請天師高徒好好敲打他一番,讓他知道什么叫海闊天高!”
張靜清聞言,看了一眼周圣,對于此人,他是有印象的,張之維和他說過,他的天通奇門就是和這小子一起演化成文的。
能做到這一步的人,自然是非常的不簡單,有天通奇門傍身,其實力也必然弱不到哪里去。
若他能在比試中擊敗了張懷義,讓他知道,同輩之中,能打敗他的除了師兄張之維外,還有很多。
或許能借此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不一門心思的放在師兄上。
老輩說話的時候并沒有背著,張懷義聽在耳里,他看向走過來的周圣,雖然他對切磋并是很感興趣,但如果這個對手是周圣的話,他還是有點興趣的。
倒不是因為周圣這個人,而是周圣學了師兄的一個手段。
與他比試是有意義的,可以切身實地的感受一下師兄手段的精妙之處,以及有沒有漏洞什么的。
想感受師兄手段的精妙,不能通過師兄去感受。
因為不管多平庸的手段,在師兄手里都是精妙絕倫,如羚羊掛角一般無處可尋。
而通過周圣……或許能窺見其原本構架的幾分真容。
正朝這邊走來的周圣忽覺后背一涼,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循著感應瞥去。
“好敏銳的直覺!”張懷義心中微驚,迅速移開目光。
至于周圣看到的……倒不是大耳朵的身影,而是師父那一桌的所有人,除了站在旁邊的張懷義之外,都在看向自己。
這些老家伙們看我干什么,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發生啊……周圣突然有一種不祥預感。
果不其然,紅臉老道那威嚴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大猴子,你來的真好,下場你上去比試。”
“誒?!”周圣一臉懵,“打擂臺?師父您知道的,我這個人不好斗,最好……”
還沒說完,便被紅臉老道出聲打斷:“若是贏了,先前的事,為師既往不咎,若輸了……哼!”
最后一聲冷哼,寒氣透骨。
周圣綠豆大的眼睛頓時精光爆射:“師父!您說!打誰?!弟子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