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星期天。
吃過早飯,小兩口帶著張桂芳準備好的雞蛋和桃子去了市產院。
雞蛋是唐植桐昨晚帶回來的,桃是楚春雪給的。
十個雞蛋,十多個桃子,在這年景的襯托下,也算拿得出手。
張桂芳本來是打算讓兒子兒媳帶肉罐頭的,但聽到兒媳的同學會在下個星期來家里做客后改了主意。
三五個雞蛋不當一個菜,但肉罐頭不同,拆一個能當大葷菜,拆成幾份炒菜、燉菜也都是能端上桌的小葷菜。
葷素搭配,營養美味,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小兩口打聽著來到病房的時候,劉悅正躺在床上看笨手笨腳的丈夫傻笑著抱孩子。
“吆,這場景溫馨的讓人羨慕。”唐植桐進門后有些眼饞。
“不用羨慕,聽嫂子說你們也快了。快坐。”劉悅看到唐植桐兩口子有些意外,掙扎著想坐起來。
“你躺著就成,聽嫂子說你生了,我們過來看看。”小王同學趕緊將禮物放在床頭柜上,騰出手來將劉悅按住。
“你們來就來,干嘛還帶東西。”這一動牽扯到了傷口,劉悅有些疼,順勢又躺在床上埋怨道。
“給你補充一點營養。怎么樣?還疼嗎?”小王同學拉著好友的手,先關心好友的情況。
姐妹倆在旁邊聊天,唐植桐則湊在顧勇身邊看孩子。
“嘖嘖,真白凈,勇哥,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嗎?”剛出生的孩子談不上好看,不過這孩子膚色白凈,一看就招人稀罕。
“還沒,不著急。像我不?”顧勇側側身,將孩子的正臉展現在唐植桐面前,等著好兄弟的評價。
“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唐植桐違心的答道。
很多人看到剛出生的孩子往往都會說孩子長得像誰像誰,這話若是從新生兒父母的朋友嘴里說出來,唐植桐覺得敷衍的成份較多。
新生兒才幾天?能看出來什么來?
這話若是從看著新生兒父母長大的長輩嘴里說出來,唐植桐覺得還有幾分可靠。
剛出生的孩子還沒長開,自然不會與父母相像太多,但放在長輩眼里就不同了,往往都會說:這孩子長得跟你小時候一樣,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話可信度就高了,畢竟他們真的見過孩子父母小時候的模樣。
同時,遺傳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據說孩子有一項生物的本能,剛出生一定會有某些特征像親生父親,聽說這是為了激起父愛,謀求生存,唐植桐不知真假,但聽過元朝時民間有摔死第一胎的傳說。
聽了唐植桐的肯定,顧勇傻笑著跟正在熟睡的兒子說道:“寶寶,來,給你叔叔笑一個。”
聽著顧勇那夾子聲音,唐植桐莫名有些不適,這還是那個跟自己大大咧咧的好兄弟嗎?
“勇子,把孩子抱過來,給文文看看。”劉悅在一旁召喚著丈夫。
“好嘞!”顧勇答應的麻利,過去將孩子放在床上,臨了還不舍得用手指頭撩撥一下兒子那稚嫩的臉蛋,如此仍不過癮,索性低下頭在兒子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一親可壞菜了,孩子抿抿嘴,過了三五秒反應過來,哭出了聲。
“你這人,胡子扎,告訴你了,怎么記不住呢?”劉悅一邊拍著兒子,一邊責怪丈夫。
“嘿嘿,太稀罕了。”顧勇猶如做錯事的孩子,一邊搓著手,一邊傻笑。
“你和桉子聊會天,我哄哄孩子。”顧勇這幾天沒白沒黑的照顧,劉悅也不好因為這點事在朋友面前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只是先把他趕遠一點,別再惹著孩子。
“勇哥,咱們去門口聊兩句。”哄孩子嘛,最好的方式當然是奶一口,這間病房雖然是個兩人間,但并沒有安排其他病人入住,唐植桐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主動招呼顧勇出去。
其實顧勇可以不出去,畢竟人家兩口子知根知底,但他們也不好把單獨自己丟下,自己也不能僅憑著自覺硬站在那里,最好的辦法還是有人陪著自己,而這個人非東道主顧勇莫屬。
“好,正好想抽顆煙呢,快憋死我了。”顧勇樂呵呵的應下,轉過身來,邊說邊往外走。
唐植桐笑笑,緊跟其后出了病房的門。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喂孩子這種事如果放在農村,估計用衣服遮一下,或者孩子母親背過身去就算遮羞了,但在這不行。
將心比心,如果小王同學生產,唐植桐覺得自己肯定也跟顧勇兩口子似的,不希望有其他成年男性在場。
“勇哥,你這也該戒煙了,小心孩子嫌棄你身上有味。”出了病房,唐植桐順手將門虛掩過來,擺手拒絕了顧勇遞過來的煙。
“夠嗆能戒,這幾天全靠著抽兩根提神呢。”顧勇自顧自的點上一顆,深吸一口,神情立馬放松下來。
“留意著點,該睡的時候就睡,日子還長著呢。”穿過裊裊升起的煙霧,唐植桐看到了顧勇眼里的血色,起碼得有三天沒休息好。
“嗯,這幾天不是特殊嘛,一會大的要喝水,一會小的拉了尿了的,尿布得接著洗出來。事多,躺下也睡不著,索性讓你嫂子多睡會,我看著孩子。”顧勇樂在其中,呲牙笑道。
“家里找到保姆了吧?有些活可以讓保姆做。”唐植桐知道顧家的保姆孫媽被開掉一事,后來顧勇說父母再跟組織申請來著。
“找到了,但也不好讓保姆過來陪床。等出院回家就輕松了,尿布啥的都交給保姆去洗。”說起尿布,顧勇來了興致,手里夾著煙,給唐植桐形容著自家孩子剛出生后的第一泡屎有多臭。
唐植桐在旁邊哼哼哈哈的聽著,當了一回捧哏的。
“得虧現在天暖和,要是冬天,用溫水泡泡,我都不敢想那個味。”一通形容完畢,顧勇仍意猶未盡,抽完一顆煙,看著僅剩的煙屁股,舔了舔嘴,這兩天他喝水不及時,嘴皮有點干。
“還是想想吧,能省下不少糧食呢。”看顧勇如此懷念,唐植桐嘿嘿一笑,雞賊道。
“呸!就知道你沒揣什么好屁!”顧勇扔掉煙頭,用腳踩滅,笑罵道。
“哈哈哈哈。”唐植桐笑的爽朗,一天天的俗事纏身,他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笑的這么暢快了。
“說真的,我這次提干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弄的那個腳扣,我還得再坐兩年冷板凳呢。”等唐植桐笑夠了,顧勇鄭重向好兄弟致謝。
“信里已經謝過一次了,再謝就多了。要我說,這事你得好好謝謝丁建輝,要不是他用心去改進,并在技能比武中取得好名次,腳扣可沒這么快推廣。”唐植桐沒有忘記墓園里葉主任的那聲長嘆,捎帶著再次把丁建輝拉到了臺前。
“嗯,你說的有道理,回頭我跟我媽說一聲。”顧勇一琢磨還真是這么回事,如果只是自己提了干,而丁建輝還是在基層爬電線桿,這似乎有些不協調。
“還沒上樓就聽見你的笑聲了,正好順著聲音找過來,省下我打聽病房了。”吳海洋拎著一網兜的水果,里面還有兩瓶罐頭,他身后跟著呂大夫,明顯也是過來探望劉悅的。
“洋哥,嫂子。”唐植桐跟吳海洋夫婦打聲招呼,不忘推開虛掩的門,朝里面喊了一句:“呂大夫來查房了。”
“你們聊,我先進去看看。”呂麗嫻接過丈夫手中的網兜,跟唐植桐點點頭,先進了屋。
她本身就是這兒的大夫,平日里見的病號多,知道生活水平越好、文化水平越高的人越在乎隱私,所以暫時將幾個男人留在了外面。
“這兩天感覺怎么樣?累不累?”吳海洋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站定后自然而然的跟顧勇聊起了育兒心得。
這兩位新手奶爸都是取得真經、修成正果的,唐植桐在一旁聽得認真,打算學著點。
一會的工夫,劉悅在里面喊顧勇,聽著中氣十足,看來這幾天營養跟進的挺及時。
吳海洋明顯是第一次過來,湊上前看孩子,唐植桐則湊在呂麗嫻身邊虛心求教:“嫂子,現在做手術都用什么手術線?”
“什么手術?根據手術的不同,用的線號、材質也不同。”呂麗嫻一怔,沒成想會被問到這個問題。
“就是外科手術,打個比方說血管吻合、闌尾炎什么的。”唐植桐隨便舉了兩個例子,當初在編纂《赤腳醫生手冊》的時候,有大夫建議將輸精管結扎寫進去,但由于缺乏大量有效案例支持,顯得技術不成熟,此事暫時擱淺。
唐植桐看過相關材料,大概流程是在子孫袋上割個口子,將輸精管勾出來,剪斷,兩頭縫合再塞回去,流程跟后世差不多,但當時覺得既然不往書上寫,就沒仔細看,更沒有留意用什么手術線。
唐植桐盡量往輸精管結扎方向去靠,但沒有點明。
這個結扎手術當時沒有寫進《手冊》,除了缺乏有效案例支持外,還有來自民間的抵觸情緒影響。
盡管男性結扎并不比女性上環難多少,但很多男性都認為結扎了就不男人了,仿佛結扎了就會矮人一等,甚至在推廣結扎之初出現過種種謠言,讓人越來越怕。
“在肚子里面的,一般用可吸收的縫合線,便于吸收,像血管這種精細的傷口,得用細線。身體表面的用棉線就行,便于傷口愈合后抽線。”
“可吸收啊,羊腸線嗎?辦公室有沒有?我想瞅瞅。”經呂麗嫻一點撥,唐植桐想起了一點,但這玩意真沒見過,想閉門造車也造不出來。
“有羊腸的,也有蠶絲的。你怎么對這個感興趣了?”
“嗐,培訓的赤腳醫生上崗了,有膽子大的給病人做手術,說是預后不理想,有發炎的情況,找原因呢。”唐植桐睜著眼睛說瞎話。
“跟我來吧。”呂麗嫻接受了這個理由,但作為專業的大夫,有些不贊成赤腳醫生的做法,但又明白城里看病貴,專業大夫也沒法經常下鄉,土辦法、偏方、赤腳醫生都是現有條件下折中的產物。
唐植桐巧舌如簧,不僅見識了手術線,還以教學參考的名義成功從市產院以呂麗嫻的名義自費買了幾卷手術線。
這下公貓們總不會喵喵叫了吧?
等唐植桐再回到病房的時候,顧勇的母親田玉萍也在。
“田阿姨好。”唐植桐先開口主動問好。
“小唐你好,很高興勇子能有你們這樣的朋友,上次的事,謝謝你了。”田玉萍笑瞇瞇的向唐植桐伸出了手,說的也很直白。
“勇哥已經謝過兩遍了,您再謝,我都不好意思了。”唐植桐知道田玉萍指的是腳扣,此刻猶如乖寶寶般,擺手推辭著。
“勇子剛才說了你的建議,很不錯。”田玉萍抽回手,風輕云淡,仿佛只是對唐植桐想法的肯定。
“給您添麻煩了。”唐植桐趕忙道謝,謝完看了一眼顧勇,這哥們行動力可以啊,自己才出去沒一會,已經將丁建輝的事情落實到位了。
同樣都是共同發明人,哪怕丁建輝是出力最多,就必須同時提拔嗎?
未必。
感謝并不一定非要回報在本人身上,有時候滿足他的一些小要求,也是感謝方式的一種。
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沒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我領你的情,你提要求,只要我覺得合適,這樁事就算成了。
“你們年輕人先聊,我單位還有事,先走一步。”田玉萍仿佛就為了等著跟唐植桐說這番話一般,說完就撤了。
送走田玉萍,吳海洋也沒多待,同樣以單位有事為由提出先撤。
由于呂麗嫻剛才說要給小王同學再檢查一番,所以唐植桐兩口子還要再等一會。
“最近國際上不太平,吵架吵的厲害。”目送吳海洋離開的時候,顧勇當著唐植桐的面感嘆道。
“吵吧,咱也幫不上什么忙,回去逗孩子玩。”唐植桐最近也有看報紙,只不過沒有以前那么專注。
最近國際上的新聞不少,毛熊打下來一架U2,玉米帝想要白頭鷹一個深刻道歉,但那邊就是不給,于是他轉頭把氣撒到了好兄弟身上。
這幾天正在羅馬尼亞進行的會議吵的非常厲害,國際共運陣營分裂的升級,兩國重大原則問題上的分歧完全公開化,關系急劇惡化,距離完全撕破臉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