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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動物也有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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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是北半球白晝最長的一天,從這一天開始往后數第三個庚日,便是三伏天的開始。(庚日是什么?懂得同學可以科普一下,一查懵了,晦澀難懂。)

  夏至眼下只是個節氣,但在更早以前的農耕時代,還兼任節日的角色,甚至是法定節假日。

  宋代曾明文規定“夏至之日始,百官放假三天”。

  那時候不流行假日經濟,夏至放假不是為了讓官員出去刺激消費,而是是為了拜神祭祖,祈求消災年豐。

  在華夏這片大地上,幾乎每一個節日都能對應的上一樣美食,夏至也不例外,只是不夠統一。

  比如兩廣的老表喜歡在夏至這一天吃狗肉和荔枝。

  而四九城就厲害了,在這一天除了吃涼面以外,還要吃馬齒莧。

  四九城雖然美食不多,但地道多,為了讓馬齒莧吃起來更具文化性,愣是給它起了個別名:長命菜。

  誰不想長命百歲呢?

  唐植桐到家的時候,張桂芳已經挖好馬齒莧,就等著兒子回來涼拌了。

  “今兒碰到賣杏的了,買了點熟杏。鳳芝,全洗了,咱今晚加個餐后水果。”唐植桐也想吃荔枝,新鮮的那種,但眼下冷藏水平和運輸不給力,四九城這邊可能會有部分人能吃上,但絕對不會包括自己家。

  結婚前,小王同學第一次正式登門的時候,往唐家拿過的罐頭中有兩盒荔枝罐頭,盡管兩個妹妹吃的帶勁,但唐植桐總覺得有股爛地瓜味。

  懂行的都知道,那是因為荔枝不新鮮造成的。

  想到這一茬,唐植桐覺得自己貌似可以在假期的時候去一趟“老表”的家鄉,幫助當地農民增收,搞一些荔枝回來嘗嘗。

  “鳳芝,別偷吃,洗的時候仔細點,別搓破了皮。”張桂芳提醒閨女一句,又開始叨叨兒子:“文文愛吃杏?攢著錢買文文愛吃的,別亂花錢。”

  面對母親這種明顯偏心的行為,唐植桐也不好指責,只能講道理:“媽,這些杏是熟透的,放不住,也沒花幾個錢。我給文文買她愛吃的了,但也不能不管您和妹妹不是?”

  這次唐植桐倒沒扒瞎,麥熟杏黃具象化,從永定門進城后,真碰到了賣杏和桃的,還好幾個。

  唐植桐雖然沒買,但打聽了一下價格,熟杏不貴。

  “行,行,都是你的道理。今天有你兩封信,投遞員給送過來的。”張桂芳笑著搖搖頭,不跟兒子犟嘴。

  兒子現在成干部了,自己出去乘涼,街坊都得夸上兩句,就連投遞員過來送信也是陪著笑臉,格外客氣,張桂芳覺得兒子很給自己爭氣。

  唐植桐拿著信回了廂房,先把給小王同學準備的蘋果和桃子掏出來放好,才撕開信。

  信是吳海洋和馬克儉來的,都同意等劉悅產后再聚,除此之外就是對小唐生活的關心,并表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誰來的信?”小王同學進屋后,正好瞧見這一幕。

  “洋哥和三哥,關于劉悅產后聚會的事。鳳芝洗杏了,你過去吃兩口。這些桃和蘋果是單獨給你準備的,放在廂房慢慢吃。”唐植桐晃晃信紙,扔在書桌上,打算先去做鹵子,等晚上閑了再給他們回信。

  這兩位老哥單位待遇更好一些,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親戚要照顧,唐植桐即便沒有空間,也不打算讓他們在物質生活上照顧自己,更何況自己有空間傍身?

  “別老單獨給我買,怪不得勁的。”小王同學將自己的挎包放下,輕捶了一下丈夫,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會虧了他們,但你也得試著接受新身份的轉變,不要老想著你是兒媳婦、你是嫂子,要照顧這個、照顧那個,你還得想著自己將要成為一位母親。

  我給你準備的也好,咱媽給你留出來的也罷,都是在操心你,操心你營養跟不上。你好了,我們也省心,是不是這個道理?”

  看小王同學沒有前幾天那么抵觸了,唐植桐也開始跟她講道理。

  為了讓全家多吃點,得兩頭糊弄。

  “就你歪理多。”小王同學聽進去了,但心里轉變沒有那么快,拉著丈夫的手左右晃動猶如蕩秋千一般,撒嬌道:“我不想變的只顧自己,給我點時間嘛,我相信能找到平衡的辦法的。”

  “依你,大不了我多寫兩首歌。一個月一首歌,稿費就夠全家吃水果了。”會撒嬌的女人最好命,唐植桐受不了這個,只能往自己身上加擔子,自己顧忌來顧忌去,說到底還是明面上自己手頭上沒幾個錢。

  “喏,《采蘑菇的小姑娘》的稿費,今天剛取的,你拿著買水果吧。”說到稿費,小王同學從自己挎包里掏出來十塊錢遞給丈夫。

  “行,我給家里買水果的同時也會給你單獨買一點,可不許你再謙讓了。”唐植桐收錢收的利索,打算先把盛產水果的夏季吃過去,等水果少了再減少對家里的供應。

  “嗯,快去做鹵吧,我看咱媽搟面條呢。”小王同學點頭應下,催丈夫往外走。

  等唐植桐回到正屋的時候,鳳芝非常主動的舉著個杏遞了過來:“哥!吃杏,甜!”

  “嗯,你少吃兩個,小心晚上吃不下涼面嘍。”上次慶功宴吃到帶蟲的杏被膈應到了,唐植桐接過杏,先用手掰開,摳出杏核,確認沒有遭蟲蛀后,才放進嘴里。

  “哥,知了,知了。”鳳芝猶如沒有聽到親哥的囑咐一般,見唐植桐吃了自己遞過去的杏,便開始提要求。

  “你這杏又有點硌牙,我現在吐出來還來得及嗎?”唐植桐逗妹妹道。

  “惡不惡心呀,快點吧,趁還沒天黑,吃飯前說不準還能粘兩只呢。”小王同學在旁推了一把作怪的丈夫,逗的小姑子咯咯直笑。

  唐植桐出面做面筋,張桂芳一個“不”字都沒說。

  面筋做好后,小王同學舉著竹竿,帶著兩個妹妹去粘知了,唐植桐則在院子里拔了兩棵蔥,摘了兩個茄子和一把辣椒,準備做鹵子。

  去年的時候,吃茄子還能打皮,茄子皮喂雞,今年家里沒了雞,再加上供應緊張,唐植桐就熄了打皮的心思,不過眼下的茄子正嫩,帶著皮吃也無妨,權當補充花青素了。

  唐植桐做的第一道菜是涼拌馬齒莧。

  給馬齒莧洗一分鐘開水澡,撈出來攥水切段,蒜泥、醬油、醋、香油、蠔油一頓亂摻,攪和勻實兜頭蓋臉澆給馬齒莧,讓它自己待一旁冷靜入味。

  接下來是今晚吃涼面的鹵子。

  一小勺豬油下鍋化開,蔥絲先下鍋試試油溫,再把切好的茄丁請進去打滾。

  這個滾不能停,一直打到茄丁明顯縮水,再挖勺大醬進去調味。

  最后倒些開水進去,蓋上鍋蓋咕嘟個十來分鐘,直至茄子軟爛如泥。

  這個做法沒有賣相可言,但澆在面條上后容易攪拌均勻,吃起來不用特意去挑茄子,一口下去既有面,又有茄子、湯汁,那滋味就倆字:地道!

  做完茄子,唐植桐又做了個簡易版的辣椒炒肉。

  依舊是一小勺豬肉,然后請小半勺母親上次做的炒咸肉進去,切好的辣椒絲都放鍋里,小半勺醬油圍著鍋沿澆進去,持續顛勺,讓辣椒均勻受熱的同時能使滋味深入其中。

  這道菜不用炒很久,依據火力判斷時間長短,辣椒剛斷生即可,炒老了影響口感。

  “桉子,我下面條,你去喊她們回來吃飯。”張桂芳見兒子忙完,立馬給他安排了新任務。

  “好嘞!”唐植桐樂呵呵的接下任務,跟接阮巖任務時完全是兩幅面孔。

  出了大門,唐植桐跟鐵轆轱把信息中心主任朱大爺打聽小王同學三人的去向。

  順著朱大爺給指明的方向,唐植桐在白橋一頓逛才瞅見三人的身影。

  “粘幾個了?”唐植桐隔著老遠就開始喊。

  “倆!”鳳芝一手一個,將兩只知了舉的老高。

  知了在鳳芝手里試圖抖動翅膀逃走,怎奈力量太小,壓根飛不出這小小的五指山。

  逃不走的知了在鳳芝手里發出嘶啞的悲鳴,不知道是在給附近的同伙報信,還是想趁著沒被吃掉之前再求一波偶。

  甭管它想做什么,在唐植桐聽來這動靜都有些聒噪。

  “這量有點少啊。”唐植桐樂呵呵的走到跟前,抬頭看小王同學的操作,手有點不夠穩,還沒等面筋湊上前,知了就飛走了。

  “你試試?”小王同學有些氣餒,興趣勃勃的來,三人卻只粘了兩只,還不夠面粉錢呢。

  “試試就試試。”唐植桐玩心大起,將母親喊人吃飯的囑咐暫時拋之腦后。

  如果說鈣奶餅干是魯國公主的下午茶,那知了就是魯國老少爺們的御用酒肴。

  對于一個從小在山東長大的青年,唐植桐打小就跟蟬結下了不解之緣,白天粘知了,天黑摸知了猴。

  比起大洋對岸蟬泛濫成災,齊魯大地的蟬簡直就是疥癩之疾,凡是在樹上嘶鳴的,都是魯國人民手下留情特意留下繁衍以備來年的。

  至于需求缺口嘛,不足的部分由人工養殖的產能補齊。

  唐植桐掂掂竹竿,找準重心,順著樹上的聲響確定目標,心靜、手穩、眼明,還沒出五分鐘就沾到了倆。

  “哥哥真棒!”對于唐植桐的手藝,鳳芝由衷的發出贊嘆。

  “行了,再粘倆,咱就往回走,咱媽下的面條估計都出鍋了。”唐植桐看著小王同學將兩只知了交給了鳳珍,打算再給她粘倆玩。

  “哥,咱們再粘一會吧,說不定能湊一盤菜呢。”在給小王同學也粘了兩只之后,鳳芝還是不樂意回去。

  “那得粘到猴年馬月,小心回去晚了,咱媽扇你。”唐植桐不由著妹妹的性子來,比起知了身上那點肉,他更想回去吃涼面。

  回家的路上,三個姑娘每人手里都捏著兩只知了,六只知了猶如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歡。

  “咱人說話有方言,知了也有,聽說滇省的知了很癲,叫聲就跟拉警報似的啊個不停。”聽著刺耳的“知了”聲,唐植桐想起了動物的口音問題。

  “真的假的?”鳳珍有些不信,她能理解人因為有方言,說話腔調不同,但知了這種小玩意怎么也會有方言?

  “讓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我小時候聽到的知了聲又短又急,那動靜像是一直在喊蚊蠅、蚊蠅。”小王同學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南泥灣的知了聲跟四九城的知了聲區別很明顯。

  “一方水土不光能養一方人,也能養一方動物。不光知了有方言,其他動物也有,我聽說公雞打鳴的聲音就差別也很大。”說起動靜,唐植桐又想起了棒子那邊的公雞。

  那邊的公雞打鳴聲音特別短,三秒鐘完事,韓風味甚濃。

  “你學一個聽聽?”小王同學在旁邊慫恿道。

  “那不行,我學不來,我又不是周扒皮。”唐植桐不假思索的拒絕了,時間太短,大丈夫做不到啊!

  一聽周扒皮,小王同學和兩個小姑子都笑了。

  周扒皮的故事來自《半夜雞叫》,是戰士作家高玉寶的作品,1951年,他的同名長篇小說開始在軍內報刊連載,引起的反響很大,接受過最高領導的接見。

  1955年,同名小說正式出版,頗為暢銷,所以小王和鳳珍、鳳芝都知道這個故事。

  回到家,鍋在爐子上蹲著,里面的水咕嘟咕嘟開著。

  張桂芳見孩子們回來,才開始下面條。

  當然,也少不了埋怨幾句,但鳳芝不當回事,拿著知了跟母親顯擺。

  “吵。”張桂芳一邊用筷子撥動面條,一邊回頭瞅了一眼閨女手上的知了。

  “媽,就六個,炒不著吧?我讓哥哥多粘兩個,他嫌費事不給粘!”鳳芝擔心炒不著的同時,還不忘告狀。

  “你是什么耳朵呀,滿門心思都是吃。我是說你手里的知了叫的吵人,把翅子揪了,等下好面條,我給你烤烤吃。”張桂芳用手指頭戳了閨女腦門一下,一分生氣,三分樂,還有六分心疼。

  “哦吃知了嘍!”鳳芝挨了一指頭,非但沒有放在心上,還親自動手給知了實施了“五馬分尸”之術,過程很殘忍,烤熟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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