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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死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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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徐徐降臨。

  州橋上的燈火,開始照亮汴河。

  汴河南岸一側的開封府府衙中,御史中丞呂大防,看著一個又一個被捕的士人,在官兵的押送下,走上一輛又一輛打著太學標記的馬車。

  這是剛剛降下的旨意:“諸士子,皆送太學,命國子監祭酒訓誡一夜,并抄錄圣人經義,以明心靜氣,陶冶情操!”

  呂大防微微吁出一口氣。

  “這事情搞得……”他搖了搖頭,看向身邊,那位奉旨來接士人們的太學博士,同時也是他的弟弟呂大臨。

  “此事辛苦與叔了……”呂大防輕聲道。

  “大兄不必憂心!”呂大臨輕笑著:“無論是陸判學,還是鄭祭酒,都不會為難這些士子的!”

  “嗯!我知道!”呂大防點頭。

  陸佃也好,鄭穆也罷,都是愛惜羽毛的清正大儒。

  當然不可能,苛待這些士人。

  他憂心的自然不可能是這兩個人。

  呂大防看向皇城方向,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作為天子心腹,同時還是集英殿經筵官。

  呂大防從元豐八年開始,就侍奉著那位少年君主了。

  他可太清楚,那位陛下的心胸了!

  坊間的評價,是一點也沒錯——當今官家,有漢唐明主之風。

  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今天子,已集劉氏的記仇和李氏的狠辣于一身!

  得罪了他的人,都得上小本本。

  王詵家族、吳安持家族,迄今都在磨勘方面,備受刁難、打壓。

  怎么個刁難法?打壓法?

  很簡單——公事公辦!

  其他人身上,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情。

  吏部、宗正寺對這兩家人,定是瞪大了眼睛,嚴格按照程序一絲不茍,合理合法合規的處理。

  而且,經辦的官吏,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清廉。

  都不需要打壓,這兩家人就已生不如死。

  原因很簡單——他們過去可都是天龍人。

  關系、人脈,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卻被打落塵埃,得和寒門一起去爭,到泥潭里打滾。

  這對天龍人來說,簡直就是凌遲!

  這也正是朝中上下,畏懼這位陛下的地方——這位官家,根本不像趙官家。

  趙官家們,可能貪財好色,也可能專斷獨行。

  但對自己人是真的好!

  宗室外戚,只要不謀反,一般的事情都能容忍。

  大多數都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高級文臣士大夫的待遇,就更不要說了!

  幾乎就是與之共天下!

  但當今官家則不然,雖然在多數問題上,他和其他官家沒什么區別。

  可是,只要有人敢惹到他。

  管你外戚宗室,還是宰執之后,下場都是一個樣!

  連外戚宗室、宰執子孫,都是下場凄慘。

  那么……這些士子,又會是個什么下場?

  呂大防不知道,可呂大防方才在開封府府衙的時候,分明看到了羅括和賈種民,正帶著人抄錄著什么東西。

  呂大臨見著哥哥的神色,有些摸不著頭腦,更不明白為什么哥哥會看著皇城方向發呆?

  不過,他素來心大,也就沒往心里去。

  呂大臨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他可是天子心腹。

  即使是在兄弟面前,也不能表露出似乎對于天子的疑慮。

  不然,就有不忠的嫌疑。

  一旦傳出去,他就只有一個下場——貶嫡!

  便笑了一聲,然后對呂大臨問道:“與叔在太學,還在忙著金石會的事情?”

  呂大臨聽到哥哥提起金石會,頓時來了興致,點頭道:“然也!”

  “兄長可知,如今太學金石會有多少成員了?”

  不待呂大防詢問,呂大臨就得意洋洋的道:“足足一百三十人!”

  “其中,有太學助教、學正等十余人!”

  太學助教,其實就是太學講師,而且,基本具是天下經學名師!

  以當前的太學制度,太學助教是太學博士的助手。

  而太學博士是有定額的——以十二人為限。

  而且,都是有著專職的——太學博士主考較。

  以德行、道藝,訓導太學師生。

  同時,太學博士,都是專精一經的大儒。

  像呂大臨,就是太學的易經博士。

  所有和易經相關的事情,基本都歸他管。

  于是,這太學博士在這樣的情況下,就變成了太學內部的學科系主任。

  而作為助手的太學助教,則成了實際上的教授。

  大部分教學工作,都是助教們在做。

  至于太學正?

  依制,從太學上舍生中選拔,無品級,負責輔佐太學博士、太學助教,管理學生,考察學生平日品行。

  這是什么?

  輔導員!

  等到將來,把格物學納入太學。

  然后依各科設置專業,再按照專業授課。

  近現代的大學,就會直接出現在中古!

  當然,呂大臨不知道這些,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滔滔不絕的和呂大防說著他在太學里的進展。

  同時,還很露骨的對著呂大防,贊美著當今天子的圣德。

  直將那位陛下,捧了當代圣王。

  呂大防一直是微笑著傾聽,偶爾附和幾句。

  他很清楚,當今官家,在自己的這個弟弟心中的分量——實是三代圣王復生,堯舜禹之屬。

  原因很簡單,過去這三年多,那位陛下對呂大臨的金石事業,近乎是予取予求。

  不止將數十件禁宮珍藏的青銅器,交給呂大臨研究。

  還撥款給呂大臨,使他可以在太學中組織‘金石會’,并對金石會的發展,打開綠燈,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便利!

  于是,呂大臨的考古事業開始起飛。

  不過三年,他就新整理、翻譯出了數百條金石銘文。

  自然的,在呂大臨眼中,當今官家只能是完美無缺的圣王!

  看著事業得到尊重、重視,從而走出頹廢,重新振作起來的弟弟,呂大防也是在心中嘆了一聲:“皇恩深重,吾何以為報啊!”

  是的,在呂大防看來,官家如此優遇自己的弟弟,甚至將禁宮珍藏的寶物,都拿出來交給弟弟去研究。

  只能是對他的愛護!

  不然,還能是什么?

  難道是看重呂大臨的金石學?

  所以,他能怎么辦呢?

  只能是如諸葛武侯一般,為了報答這份恩典,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兄弟兩人交談間,開封府的官兵們,已經把數百名被捕的士人,都塞進馬車中。

  呂大臨見此,就與哥哥拜別,然后帶著那數十輛滿載士人的馬車,前往太學。、

  呂大防目送著弟弟和車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過了一會,和呂大防一起受命來開封府,共同審理士人的呂陶、彭汝礪,來到了呂大防面前,拱手拜道:“上稟中司,諸士人卷宗,下官等已整理完畢,請中司示下!”

  呂大防擺擺手,道:“知道了!”

  “將相關卷宗,整理完畢,明日一早,送入宮中,歸檔崇文館!”

  想了想,他接著吩咐:“剩下的事情,爾等就不必插手了!”

  “吾自會入宮,親稟御前!”

  “諾!”呂陶和彭汝礪,都是如釋重負。

  涉及士人,他們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不然一個不慎,他們兩個在士林中的名聲就要和元豐時,審理烏臺詩案的那幾個人一樣臭掉。

  可宮中的態度,卻又叫他們,非常糾結。

  他們是御史,是天子的鷹犬,專業就是替皇權咬人的——不管對方是外戚還是宰執!

  若遇到士人就不敢撕咬了。

  那宮中會怎么想呢?

  真真是忠孝兩難全!

  如今中司肯接過去,他們自然是高興都來不及。

  呂大防看著這兩人,輕聲道:“去休!去休!”

  “唯!”

  看著呂陶與彭汝礪的背影,呂大防瞇著眼睛,心中輕嘆著:“此事,安有吾逃避的余地?”

  這次的事情發生后,宮中立刻就降下了指揮到他手里,命他這個御史中丞,會同開封府共同審理。

  呂大防自然知道,這是宮中叫他這個御史中丞來背書。

  本來這種事情,他本來可以和其他重臣一樣,隨便派個人過來就行,這樣萬一出了事,就可以甩鍋。

  但他還是來了。

  既是因為于心不忍——錢勰他不怕,但他怕賈種民為了邀寵亂來。

  也是因為不得不來——今次科舉,西北諸路的進士迎來了大爆發。

  雖然,依舊比不上東南六路。

  但今科進士,是沿邊諸路第一次單次科舉,過省舉人人數超過三十。

  而他是陜西人,而且,還是朝中最高官階的陜西人。

  因此,無論如何,官家對科舉的改革,他都必須鼎力支持,且必須沖在最前面。

  不然,就是上負君托,下失鄉黨之望!

  不忠不孝!

  恍惚間,趙煦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現代的家中。

  電視的畫面在播放著。

  似乎是新聞?

  廚房里,傳來了動靜,好像有人正在做家務。

  “趙哥,今天想吃什么?”一個熟悉的柔媚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就吃豆角炒肉好了……”趙煦下意識的回答。

  然后,他回過神來了——我在現代的家里,哪來的女人?

  緊接著,一張熟悉的嬌俏小臉,從廚房探出頭來:“臣妾遵旨!”

  不是狄薔,還是誰?

  她甚至還穿著大宋時代風格的褙子,頭上還戴著步搖。

  下一瞬,趙煦感覺自己身下似乎有動靜。

  他低下頭一看,一張傾國傾城,風情萬種的臉映入眼簾。

  水汪汪的眼中,滿是嫵媚。

  精致的俏臉下,是兩團柔軟的豐滿,在輕輕的蹭著。

  趙煦嘆息一聲,伸手捏著這女人的下巴。

  “盈盈啊……是你嗎?”

  對方巧笑吟吟,那豐腴飽滿的身體,就要纏上趙煦。

  但趙煦卻在這一刻已經知道,他在做夢了。

  因為,這個女人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出現在他面前的。

  劉盈盈!

  他上上輩子廢孟卿卿后所立的皇后!

  也是替生了一兒一女,卻都不幸夭折的可憐女人。

  同時,還是大宋宮斗技能max之人!

  當趙煦明悟到這一點,他也就隨之醒來。

  睜開眼睛,福寧殿內的熏香味道,就沁入鼻中。

  趙煦坐起身來,很巧的是,今夜守夜的是狄薔。

  而且,狄薔穿的正是他在夢中所見的那一套衣服。

  就連步搖插的地方,都和夢中一般無二。

  “官家……您怎么醒來了?”今年已經十五歲的狄薔,已經完全長開了。

  飽滿的身體,好似一朵滿是蜂蜜與花粉的牡丹。

  鼻子輕輕一嗅,就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香味。

  像花香,帶著些沁入的芬芳。

  趙煦抬眼,看到了狄薔關切的眼神,他輕笑一聲,不動聲色的將那不安分的東西,按了一下,然后道:“沒什么!”

  “就是夢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和故人……”

  狄薔不明所以,盈盈一禮,十五歲的少女,在這個時代,已完全成熟。

  尤其是胸前的飽滿,搖動著少年皇帝的心神。

  在現代無數糜爛的日夜,和上上輩子在這大內的無數記憶,在眼前閃過。

  趙煦搖了搖頭,將這些東西都甩出腦海。

  眼睛從狄薔身上掃過。

  “朕會夢到狄薔……倒是正常……”

  他現在已經進入青春期了,荷爾蒙將慢慢主導他的生理。

  而狄薔、文熏娘、孟卿卿日夜在他身邊。

  狄薔更是已經長大,開始成熟。

  加上,還是他上上輩子,求而不得的女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到狄薔太正常了。

  但劉盈盈……

  趙煦的神色開始古怪起來。

  因為那個女人,是他三世為人,所經歷過的最潤也最妖的女人。

  年紀輕輕,便已將宮斗技能點滿。

  身姿豐腴,幾乎將他迷得神魂顛倒。

  于是,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顏色無粉黛。

  可問題是,他在現代,已經接觸過了各色各樣,來自五州萬國的不同女人。

  按道理來說,早該忘了劉盈盈。

  事實,也是如此——他到了現代后的第三年,就已經忘了劉盈盈的樣子。

  但,方才的夢中,劉盈盈的模樣,卻重新出現了。

  依然是記憶中的那個味,依舊是印象里的那個女人……

  所以……

  “朕還沒有忘?”

  “要找回她嗎?”

  想了想,趙煦一時難以抉擇。

  主要是,劉盈盈這個女人,美則美矣,但心思太多,宮斗太厲害。

  正權衡著,殿外傳來了聲響。

  趙煦循聲看去,看到了童貫的身影。

  “何事?”他輕聲問道。

  “回稟官家……青州急報……”

  “嗯?!”

  “朝散大夫、知青州孔文仲,昨日病逝于青州府衙!”

  趙煦猛地起身,也顧不得什么劉盈盈不劉盈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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