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座沒有光線、只能“某種程度上赤裸進入”、空間大小未知的暗室,還藏有死人與奇怪水滴聲。
并且建在這地下古墓之中,被血青銅大門嚴密隔絕。
同時,只允許掌握了魁星符的高修為盧氏嫡系子孫單一進入,它到底有何用處?
歐陽戎摸了摸下巴。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大廳墓壁上的墓畫。
還有這些記載始皇帝求長生事件的墓畫,和這一面漆黑墻壁后面的暗室,難道有何聯系,否則為何被盧氏老祖宗一起留在門口?
歐陽戎臉上有些出神,就在這時,借著昏暗火把的光芒,他突然隱約看見了一道來自墓畫內的凝視。
心中下意識的一驚,旋即瞇眼看去,看清楚后,發現是那是一副熟悉的墓畫。
此刻,它正好位于這面“黑色墻壁”與暗室的正對面。
因為大廳是環形的,黑色墻壁與這副墓畫的位置直線對應,距離恰好是圓形大廳的直徑。
歐陽戎站在黑色墻壁前回過頭時,也恰好正對著它。
他保持不動聲色,背對黑色墓畫,往前走去。
在白鱘和妙思的疑惑視線下,歐陽戎來到了原先駐足過許久的那副冕服男子孤坐夜殿的墓畫前。
只見始皇帝孤獨一人處于畫中的大殿上,大半身影藏在黑暗中,那雙眼睛似是盯著墓畫外看他的人。
也不知道千年前的始皇帝,身處那座帝王宮殿時,是否真的有過這么一幕畫面。
而按照歐陽戎觀摩完全部墓畫后,得出來的大致寓意……描繪這些墓畫的主人,似是想要借著這一副多余“閑筆”的墓畫,表露始皇帝大致是從這么一個時刻起,心中生出了對長生不老的渴求。
那位始皇帝是從這一刻開始轉向的。
歐陽戎在這副古怪墓畫前站了會兒,少頃,他轉過身子,循著墓畫中央高高端坐的始皇帝眼神的方向看去。
這個方向的盡頭,恰好是那面黑色墻壁與暗室。
歐陽戎臉色若有所思。
“巧合還是故意的……”
他呢喃了句。
“小戎子?你在干嘛?”
黑色墓畫前,妙思喊了一聲,嗓音在大廳內回蕩。
歐陽戎沒有理會。
妙思見狀,小聲嘀咕:
“這小子怎么又跑那副畫面前去了,有什么好看的。”
吐槽了會兒,小墨精偏頭看了看黑色墻壁。
在已經被小戎子和大傻魚確認過單純觸碰沒有什么危險的情況喜愛,她心里有些貓撓般的好奇。
忍不住靠近墻壁,在歐陽戎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妙思小心翼翼用手指頭戳了戳黑色墻壁。
“咦。”
手指頭似是穿了過去。
奇異觸感讓妙思“咦”了一聲,旋即,她也半個身子探了進去,沒入“黑色墻壁”。
就在這時,儒服小女冠的身形陡然縮短,變為一物,“砸”在了地上。
此物好像是墨錠,幸運的是,它在地上彈跳了幾下,沒有落入黑色墻壁內,而是蹦跶著,遠離了黑色墻壁。
“你在干嘛?”
歐陽戎聽到動靜,瞬間轉頭,皺眉問道。
“小戎子,救、救駕!”
妙思化為的本命墨錠,長了腳一般,在地面上蹦跳著,沖向歐陽戎。
后者彎腰,接住了它。
這枚本命墨錠顫動了好一會兒,才在“砰”的一聲墨霧炸開下,重新恢復為儒服小女冠的人形之身。
“好、好險,差點掉進去了,本仙姑差點栽在這里面,大意了。”
妙思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胸脯。
歐陽戎皺眉,有些無語:“不是說了,此墻奇詭,會暴露本體,我與白鱘都中招了,你還試什么。”
妙思自知犯錯,卻還理直氣壯的挺起胸脯,反駁他道:
“這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你們兩都試過了,本仙姑總得意思意思,否則以后還怎么領導你們倆?怎么來帶隊?”
轉圈的白鱘:……
歐陽戎:……
妙思抱胸,哼哼唧唧說完,偏過頭去,又嘀咕了句:
“而且誰知道這玩意這么厲害,連本仙姑的仙法都能破,此地不簡單……”
歐陽戎看了眼古井無波的黑色墻壁。
忽然感覺袖口被人扯了扯,低頭看去。
只見妙思扯著他袖口,小臉仰起:
“小戎子,本仙姑不喜歡這兒,給精感覺怪怪的,要不咱們還是走吧,別貪了,就算里面有寶貝,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說不定這兒就是專門給盧氏子孫留的,你一個外姓,小心有沾上啥臟東西。”
歐陽戎看見妙思小臉出奇的認真,朝他建議。
沉吟片刻,先是問:
“你剛剛進去過一半,還是確定里面有死人?”
“嗯嗯。”
妙思點點頭,隨口道:“你描述的差不多,那水滴聲也在里面,不知道是啥東西,離的挺近,嚇本仙姑一跳……”
歐陽戎陡問:“近?”
“對啊。”
妙思回過頭,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臉神色理直氣壯的,狠狠瞪了眼他:
“小戎子,你又騙人,不是說那水滴聲在什么十丈遠嗎,本仙姑怎么聽著就在正前方不到一丈的地方?這種事也騙精,有意思是嗎?沒個正形……”
歐陽戎聽完后,沉默片刻,說:“我沒騙你,當時聽著就是在右前方約莫十丈處的位置,我聽得很認真,錯不了。”
妙思一愣,下意識道:“你、你確定?”
歐陽戎不語,未答,抬起頭來,眼睛直直盯著黑色墻壁。
安靜片刻后,他向前走去,再度伸手,去觸碰黑色墻壁。
不過這一回,他提前摘下了青銅面具。
在觸碰到黑色墻壁后,手指繼續前進,或許是少了偽裝卸掉的環節,這一次的入墻動作十分絲滑,黑色墻壁對他沒有絲毫阻力,反而如水波紋般蕩起一片波瀾,似在迎接。
在外面的妙思眼中,小戎子的半邊身子毫無阻攔的深陷入墻內。
與此同時,他也恰好止步,身子停在了入墻的半途,一只腳、一只手還留在墻外,而前半邊身子已經全部入內。
妙思突然明白,他要干嘛了。
與此同時,歐陽戎也如她所想,身子后退,從黑色墻壁中脫離。
他重新退出了出來。
而整個過程,只用了十息不到。
妙思騎著白鱘,湊上前去迎接。
眼見他全身而退,似是無虞,她也沒費口舌關心了,直接追問:
“小戎子,如何?那水滴聲到底在哪?”
歐陽戎眼神望著黑色墻壁,安靜不語,眉頭卻緊緊皺著。
妙思見狀,又問:
“怎么不說話?唔,快說,是不是你聽錯了。”
歐陽戎緩緩偏過頭,眼神注視小墨精,少頃,才開口:
“不是你說的正前方一丈處。”
“那是你……”
他又吐露:“也不是我第一次進,聽到的右前方約十丈處。都不是。”
妙思歪頭:“啊?”
歐陽戎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說出一句反直覺的話:
“這次,我聽到的水滴聲位置,在身后,身后約莫三丈處。”
“身后?三丈?”妙思嘀咕到一半,再度反應過來,追問:“等等,身后?你身后?”
歐陽戎點了點頭。
“怎么可能……”
似是覺得荒謬,妙思搖了搖頭,可說到一半,卻看見小戎子那張臉龐出奇的專注,不像是和他開玩笑的意思。
她話語頓了頓,然后往后退了下,語氣有些結巴起來:
“你、你后面不是大廳嗎?只進了半邊身子,你后面……后面三丈位置,不是站著本仙姑和大傻魚嗎?你嗎?”
歐陽戎又點了下頭,目不斜視的注視她。
小墨精啞住了,立馬在原地東張西望了下。
某刻,像是感覺到了這墓中有某種陰風陣陣,猛然打了個冷顫,聲音也帶了點顫音:
“小戎子,你真沒聽錯?你可別嚇人,騙人是小狗……”
歐陽戎低下頭去,臉色平靜的佩戴上青銅面具,身形重新幻化為木訥青年。
他傳來的語氣也是同樣的木訥平靜:
“很顯然,我們都沒聽錯,不是我們出現幻聽,而是它的位置在變,可能是這暗室內的水滴聲源在移動,也可能是,是……”
他分析的話語說到此處,止住了。
這點小異常,也嚇得敏感的妙思往后縮了下,大氣不敢出,直到觀察清楚小戎子的表情,發現他僅僅只是閉上了嘴巴,沒有出啥事,她這才喘勻些氣。
“你能不能說話別說半截?”
妙思小手一揮,沒好氣道:
“反正里面就是有鬼是吧,你的意思?就算不是真鬼,那也是些其他不干凈的玩意兒。
“唔,看來本仙姑的預感沒錯,說不得就是那個死人的鬼魂在里面飄蕩,唔,聽說陰氣重的玩意兒,大都是伴著冰冷濕氣,正好和這水滴聲對上了。”
她立馬抬頭,煞有其事的說:
“小戎子,咱們還是別進去了,你聽我的,咱們趕緊走吧,什么寶物都沒有命重要,萬一真是盧氏老祖宗的鬼魂守墓,你這個冒牌子孫可不頂用,光是長相就不像人家盧氏帝師房的人,要是被人家老祖宗認出來,小心被追著揍……”
妙思催促歐陽戎之際,自己已經現已不行的,騎著白鱘扭身,帶頭往敞開的血青銅大門游去。
歐陽戎見狀,并沒有阻攔或控制白鱘回來。
他離開黑色墻壁,迅速的繞著大廳轉了一圈,將一只只火把收入桃花源圖后,也朝門口走去,跟著妙思一起撤離。
木訥青年如此聽勸,弄的妙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頻頻回頭打量著他。
她有些不適應的滋味,狐疑看他:“小戎子,你真聽本仙姑的啊?”
“不然呢?難不成你也是覺得你有時候說話像是放屁。”
歐陽戎反問一句,令妙思有些噎住。
“哼,本來還準備好好勸一下你浪子回頭的,讓你領會下本仙姑能活蹦亂跳活這么久的慎重與沉穩,沒想到你小子已經提前被本仙姑的成熟穩健所感染,都不需要本仙姑費口舌。”
歐陽戎把這些話當做耳邊風,自顧自的目光搜尋了一圈大廳,發現沒什么東西遺漏,走出了血青銅大門,同時,他輕聲開口:
“這暗室有異,準備不全,先不能進里面,里面水滴聲源的位置一直變動,很大可能是暗室內的空間一直在以未知規律變動,既然每次進門都不一樣,那么重新想出來的話,很大可能門的位置也不一樣……”
妙思愣愣聽著歐陽戎冷靜語氣的分析:
“這暗室內還沒一點光線,視野封閉,很容易迷失其中……另外,死人與水滴聲也暫時弄不清楚狀況,不可冒然進入,得找幫手,制定方案。”
妙思疑惑:
“幫手?”
“轟隆——!”
就在這時,伴隨著巨物移動摩擦地面的聲音,二人后方的兩扇血青銅大門緩緩的朝中間閉合,將滿是壁畫的圓形大廳關在了里面。
歐陽戎與妙思聞聲,前進一步,皆轉頭張望。
歐陽戎神色不改的伸手,接住了桃花源圖,將其收入袖中。
桃花源圖里還有兩筒盧驚鴻的掌心血,血青銅大門暫時關閉,他絲毫不慌。
妙思回過神來,語氣有些不滿,重新回歸正題:
“找幫手?你還沒死心呢,合著剛剛全部白講。”
“沒白講,女仙大人還是有點用的,有些分析說到了點子上。”
木訥青年平靜開口,同時抬腳前進,橫穿狹長的墓道,朝這出口走出。
中途,他點了點頭:
“有人可以幫到咱們,或許可以看清楚暗室內的情況。”
妙思騎著白鱘,忙不迭的跟上他背影,疑惑追問:
“誰?”
“小萱。”
“小萱?”
“嗯,你難道忘了,她有天真靈眸,可以洞穿包括我假面在內的各種虛妄偽裝之術,看清事物真身,里面那面黑色墻壁,雖然也是和天真靈眸類似的功效,能隔絕一切虛妄,返假為真,但是后方那座暗室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何嘗又不是另一類虛妄之術?”
歐陽戎橫握竹筒,行走在前方,沉靜分析道:
“小萱的天真靈眸或許能夠破它,咱們先出去,回桃源鎮,再去趟紅塵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