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暗示我，讓我一兩年之內不要有重新剪輯和再送審的想法；
讓我過兩年再去試，說到時候口子也許就能松一些。
甚至很直白地跟我透漏，說之前給張一謀的《堅如磐石》也進行過同樣的暗示；反正一兩年之內是絕無可能的，再怎么掙扎和努力都沒用。”
6號上午，首都的天空依舊在飄著雪，白茫茫灰蒙蒙一片。
而林楠也收到了讓他倍感頭疼的消息，《涉過憤怒的海》被打回來了。
并且這部電影問題的嚴重性絲毫不輸于張一謀的《堅如磐石》，甚至更甚之。
當然，兩者的問題也都遠遠不是《一秒鐘》和《吹哨人》的那點小事所能比擬的，至少后兩者刪刪減減過后，還能上映。
“咱們換個角度想想，這也說明了這部電影確實拍出來了些敏感內容，并且曹導你的預感貌似還挺準確的。”
林楠說笑著安慰曹保評。后者之前就說過自己有非常強烈的擔心和不安，擔心《涉過憤怒的海》被卡；
只因為張一謀和薛曉璐的現實題材電影接連出事情的例子就在眼前擺著，異常扎眼、刺眼……
結果現在曹保評的擔心還真就應驗了，且是相當嚴重的那種級別。
這就不得不讓人感慨了，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話，上面儼然就是在一刀切！
“林楠，現在真的就只能這樣了？雪藏兩年再拿出來試？”
面對曹保評的不甘心，林楠也無奈，只能說出之前同樣對薛曉璐說過的話：
“已經不是以前了，不是童局、張局那會兒了，我也無能為力。之前僅僅開過一次口，然后就被叮囑了一句下不為例。
所以現在只能等了，等過了這個周期之后再看情況吧。到時候稍微剪輯剪輯，重新送審。”
聽到這話，曹保評只得嘆氣，“行吧，那就只能先雪藏著了。另外這次也算是坑了你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兒的，而且怎么能說是坑呢？又不是明確通知了咱們說要封禁，遲早能過、能上映的。”林楠笑呵呵地打著圓場。
幾分鐘后，在曹保評掛斷電話的一瞬間，林楠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勉強了起來，隨即消失了。
電影行業百花凋零的趨勢已經越來越明顯，最安全的也就只有主旋律和喜劇了，眼瞅著是要完犢子了。
估摸著以后即便是有安全的現實題材，大概率也會是那種較為特殊的類型吧？
比如主旋律風格的現實題材、跟風的現實題材、家長里短的現實題材……總之現實題材這條賽道是注定了要被閹割了！
午后，導協腦子抽風了，公布了一群大導演的捐款明細；想來協會的本意是要樹典型、立榜樣，替這些人揚名的。
但說實話，上面的數字確實有點搞笑，網上的嘲諷自然也就遠遠多過褒揚，甚至已經不是嘲諷了，而是一片罵聲。
賈科長夫婦捐了32萬，管唬兩口子捐了20萬……一大批小幾十萬的大導演排著隊出現在了名單上。
嗯，給的最多的是姜文兩口子，整整一百萬。
再對比一下這一個多月以來藝人隊伍這邊的努力，貌似三線藝人群體中都沒有低于50個的！
此情此景，就不禁讓人想起了零八年時：
那個時候的演員片酬很低很低，大部分一線都是小幾十萬的在捐，只有成龍、劉德華他們這些港圈大腕兒可以做到幾百萬近千萬的慷慨。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曾經只能捐小幾十萬的內地一線們已然闊綽，變成了幾百萬，甚至大幾百萬……可內地的大導演們呢？
當年的馮曉剛夫婦、陳愷歌夫婦、賈章科夫婦、王曉帥……他們分別是十萬、十二萬、五萬、三萬……
現在這么多年過去了，大導演們仍舊是雷打不動，可謂是越有錢越摳門！
當然了，這種事情按理來說只能褒揚不能貶低，畢竟做慈善主打的就是一個自愿原則，不能逼著別人掏錢么。
因為別人即便出的力再少，可別人也是出了力的，得承認和肯定。
但普通人和網上的海量網友們就是心里過不去，窩火至極！
“導演里面最大手筆的是林楠導演，他們兩口子出了一千萬。
但與此同時又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林導既不是導協的成員也不是業內任何一個協會的成員，這就很打行業的臉了。
喏，網上這會兒正在拉大導演的表格，罵他們一個個都富得流油卻幾乎都躲在后面當葛朗臺、死摳門，哈哈哈……”
參加視頻會議的人非常多，大家幾乎都是一臉笑容地聽著傅董的調侃。
“林導的心意是挺好的，但他這一點也確實有些不合群，會被其導演記恨上的。”于東觍著一張胖臉，笑呵呵地插話道。
“記恨？林楠導演什么時候在意過這些？”上影的王董嬉笑問道。
“行了行了，咱們還是正事要緊吧。”喇大董事長出聲打斷了一群人的閑聊。
“那就開始吧。”傅董點了點頭，隨即開口道：
“這次的項目名稱一如大家看到的，就叫《長津湖》，是抗美援朝題材。
不過在項目計劃上，我們將它分割成了兩部分，也就是要做成前后兩部。
又因為眼下是在這種特殊時期，為了能夠盡可能的高效率、節省資源和保護人員健康安全，我們也計劃邀請多位導演分工協作乃至套拍……”
“公開立項時間定在下個月，劇組選角、人員組織、道具準備、外景選取、影棚搭建等一系列準備工作的籌備時間為半年。
換句話說，電影的正式開機最早也要等到下半年的10月份去，最重要的還是導演的選擇和邀請……”八一廠的主任接過話茬，補充道。
“反正林楠導演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可是公開說了要息影，而且對主旋律也沒多少興趣了。”于東搖了搖頭，覺得可惜。
“華影跟陳愷歌導演合作的很不錯，我已經邀請了他，其他的人選再慢慢來吧。”傅董插了一句。
“那林楠影業那邊，哪位領導去邀請呢？”這時候，吳亰也笑著問了起來。他是被內定的男主角，所以自然也拿到了出品方陣營的入場券。
“傅董會去邀請的。如果林楠那邊同意，可以給他一個主控方的份額。”喇大董事長神情嚴肅，有些希冀。
“不愧是林大導演，真是讓人羨慕。我們這些人都是聯合出品方，沒法比呀，哈哈。”
阿里影業的人自嘲了一句，隨后就見英黃、山城電影集團、內蒙電影集團等多家代表無不笑著點頭附和，沒人有異議。
“女兒？”劉藝菲一臉驚喜地將手中的瓜子放下，確認地追問道。
“已經生啦？”遠處，正端著一盤零食走過來的舒倡同樣一驚一乍。
“嗯，兩個小時前生的，我這會兒正在病房里喝粥，太餓、太累了。”
微信電話那頭，唐嫣的聲音中雖然透著一絲疲憊，但也明顯聽得出中氣十足，且十分喜悅。
“祝賀你了糖糖，正式升級當媽。”
“謝謝。而且眼下也不比你那會兒了，媒體狗仔們想盯著我都沒辦法，我應該能做到全程低調保密地回家。”
“嘿，還別說，確實可以做到完全保密呢！”舒倡想到了魔都那邊的情況，馬路上都不允許有閑人。
“不過我們家也不賴，外面至今為止都不知道我的兩個孩子是龍鳳胎，嘿嘿。”劉藝菲亦是忍俊不禁，有點小顯擺。
“雖說現在卸完貨了，但我也不輕松。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可不只是坐月子那么簡單。”
“咋滴，羅晉還能讓你在家里干家務啊？”舒倡嬉笑著調侃道。
“那倒也沒有，是《繁花》的劇本送來了，我要在家邊休息邊認真讀劇本了。
上影那邊也正式通知了過來，說下個月會對外官宣定角名單，在年中左右或者再稍微晚一些，挑合適的時間開機……”
劉藝菲、舒倡在客廳里享受著室內暖意，跟唐焉閑聊著；而此時的林楠則在書房內盯著岳軍的報價，陷入了沉思。
岳軍還真將《囧媽》的那個價格數字直接拿來用了，且是底線價碼；在實際報價拉扯中，他只會要的更多。
“林導，如果最后真的保底發行了，那可就跟光線沒什么關系了，他們拿不到發行業務的。
因為愿意且熱衷于以保底方式買斷電影的業內資本，幾乎都是兼具發行業務和院線業務的巨頭！”岳軍主動提醒林楠。
“我知道，而且光線也沒有實力和膽子打《刺殺家》的主意。王董最多就是在我這兒嘮叨幾句，不用搭理。”林楠笑了笑。
不過經岳軍這么一提，他心里也不自覺地就閃出了不少業內巨頭的名字……尤其是半個月前剛剛官宣了要在以后一直“抵制”徐爭和歡喜的橫店影業聯盟，即江浙電影圈。
沉默了幾秒鐘后，林楠直接將腦海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重點關注一下江浙電影圈。”
“林導？”岳軍都被林大導演的這句話給驚到了，以為自家老板有什么特殊意圖。
“沒什么，那邊有錢且有需求，所以可以重點撒餌！”
“哈哈，明白。”
不多時，林楠就掛了電話。當他抬起頭的一瞬間，門口的身影頓時映入眼簾。
“爸，你怎么不進來？”
“我看你在忙著，就想著先不打攪你。”說著話，老林頭就走進了書房。他很喜歡林楠這間書房，一看就是文化人工作的地方，感官和氛圍都很好。
“您是有什么事情？”看著老林頭的神情，林楠隱約猜測道。
“好幾年前我就說過，以后不會再借錢出去了。”老林頭的話音輕了不少。
聞言，林楠瞬間就猜到老爹話里的意思了，還有他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借就就借唄，反正也是您自己的錢。”
“老家，村里，最近有不少老人走了，都是那些比我年長一輪以上甚至二十歲以上的。
年輕一輩兒打電話給我報喪，說上面管得嚴，現在不允許辦……
……都在家里坐吃山空，尤其是還供著孩子在外上大學的家庭，更難……”老林頭坐在林楠的對面，自顧自的念叨著：
“還是那句話，這些事情到我這里為止，到不了你跟前。你回頭把咱屋那個店掛牌吧，賣掉……以后也不需要再回去了，我就住首都了。”
林楠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笑容，因為老林頭的最后一句話。
但他轉瞬間就又收斂了表情，畢竟是村里最后幾個可以跟老林頭說的上話的老人走了；作為小輩兒，林楠該嚴肅些。
“好，回頭我就找人去處理。”
翌日上午，一通電話打進了中影，隨即視頻會議就在半個小時后正式開始了。
“盡快送去局里，早點拿到公映許可比好。這樣一旦遇到合適的檔期，就可以立刻定檔公映。
大檔期？現在這種情況下，誰敢保證大檔期就一定安生？而且風平浪靜的大檔期一定會爆滿，擠滿了想上映的電影。”
“喇董，任何時間都不能保證一定安生。既然如此，那何不就盯著大檔期呢？
再說了，這可是《美人魚2》，寄予了大家那么多期望，只有大檔期才有機會讓票房一飛沖天……
即便到時候電影很多又如何，咱們通吃的可能又不是沒有，而且非常大！”王忠磊打斷了喇大董事長，堅持著大檔期。
“周導，你的想法呢？”喇大董事長一臉嚴肅地問向了周星池。
后者根本就沒怎么猶豫思量，而是直接站在了王忠磊一邊：“喇董，我也覺得可以去大檔期。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怕等。”
“喇董，那就等著大檔期吧。這個項目咱們已經等了那么多時間，如今成片既然已經徹底完成了，那接下來的等待就不再是煎熬，而是蓄勢待發……”魔都新文化的人亦是開了口。
見三家都是一個意思，喇大董事長只能無可奈何的同意。于是乎，這一場視頻會議也就在上午10點四十多直接散場了。
而僅僅十幾分鐘后，傅大董事長就急匆匆地打來了電話。
“你今天上午不是應該去跟林楠影業談合作邀請么，怎么打到我這兒來了？是已經談完了嗎？”喇大董事長疑惑地詢問道。
電話那頭，傅董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濃濃的無語和不理解：
“聯系不上林楠，所以我直接找了岳軍。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岳軍在聽完了項目介紹后，他居然直接婉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