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算著放假的日子過每一天。
越臨近日期，他催賬催得越頻繁，人也更忙了，從早到晚幾乎看不到人，也只有睡到自然醒去食堂吃飯，然后才有露面，會有處理一會兒事。
家里給他打電話，也都沒有一個能接到的，只能轉告，再等他打回去。
但他每天睡醒的時間都不一定，也不一定能及時轉告到他。
等收到轉達后，他才給家里打了電話回去，家里兩個小的也差點鬧翻天了。
電話剛一被接起，就傳來了葉成洋的聲音。
“喂，爹，是你嗎爹？”
“嗯，是我……”
“爹，你怎么才打電話回來，好幾天了，我們也都放假了，你都不打電話回來，你啥時候接我們去你那啊？”
“最近太忙了，每天都不在廠里，現在離過年也沒幾天了，今天農歷十幾來著……”
葉耀東正要翻看著掛歷，葉成洋說道：“今天都十七了，我們十四就放假了。”
“你哥初十放假，也去海上好幾天了，過兩天估計也要回來了。”
“哥哥已經放假出海了嗎？那爹你啥時候回來接我們上去，說好的，等放假接我上去，我繼續給你打工啊。”
“沒幾天這里也放假回去了，不用折騰了，現在又沒船，等個幾天，路上再耽擱幾天，你過來啥也不用干了，又得準備回去了。”
“啊……”葉成洋失望的叫了一聲。
“考試考得怎么樣？成績單拿了沒有？說好的班級前五，有沒有？”
“有啊，我剛好第五名，我還特意交代娘，要是接到了你的電話要跟你講，你卻好多天沒有打電話回來。”
“不錯，竟然能排第五，那明年春天就安排你來魔都上學，既然你明天開春后就要一起上來，那也不差現在這一時半會兒。明年開學就讓你跟你哥作伴。”
“真的？”葉成洋眼里蹦出希望的光，“真的送我去啊？”
“當然了，說到做到。”
“那好的，那我就不上去了，我就在家等你回來，你幾號回來啊？”
“不知道，反正肯定回家過年。”
“爹，你說的是廢話，你要不回家過年那還得了。”
“你妹妹呢？怎么沒有聽到動靜？”
“她跟小玉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嘴里天天念叨說你沒有打電話回來，自己卻沒在家等著，一天到晚到處亂跑。”
“她期末考考幾分？”
“她語文考95，數學考97。”
“嗯，也不錯，進步了。”
“娘也說她進步了，獎勵了她10塊錢，把她給高興壞了。”
“去喊一下你娘接電話。”
“好的……”
葉成洋將電話側放在桌上。
老太太跟他娘都在作坊講八卦呢，最近提的最多的就是老裴跟馬嬸了，還是偶爾夾雜著她們在魔都跟舟市的見聞。
自從老太太沒憋住，爆了個雷，這一群婦女就都聊這事兒。
前段時間議論馬嬸會不會被老裴給送回來？后面沒見送回來，也知道成功留下了，現在又開始八卦了，議論會不會過年送回來就不讓跟了。
反正人不在村子里，大家講的肆無忌憚，也不悄摸摸，光明正大的說。
老太太豎起耳朵，不用湊到誰跟前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等一聽東子來電話了，她立馬柱著拐杖就要往外走，并且急切的問。
“你爹剛打的電話嗎？掛了沒有？還在嗎？”
“沒掛，還放在那里呢，你不著急，慢慢走，我娘先回去接，等她說完你回家正好接上。”
“哎好，那我 慢慢走……”
嘴里說著慢慢走，但腳步卻比平常快了許多。
林秀清先一步跑回家接電話，氣喘吁吁的，氣都還沒喘勻。
“你慢一點，不著急說話。”
“最近很忙嗎？這么多天沒打電話回來。”
“忙，忙死了，忙的都沒有安心的吃過一頓飯，還日夜顛倒，剛睡醒聽他們轉達你們打電話過來就趕緊回電話。”
“也沒什么事，就是挺多天沒有接到過電話，兩個孩子也放寒假了，一直吵著說要去找你，要給你打電話，每天都得打一個。”
“嗯，剛跟洋洋講好了，年后再帶他過來。”
“那你幾號回來？”
“廠里安排的二十八放假，我大概二十七晚上回，其他漁船應該會早個三四天。”
“那你不得二十九才到家？”
“對，早走也走不了，廠里工人過年都在加班，也就漁船上的還能提前回家過年。也還好今年有三十，能在除夕前一天趕到家也不錯了，多少人今年都忙的不能回家過年。”
“好吧。”
林秀清又想起葉小溪這會不在，提了一句，“你女兒也不知道死哪去，今天沒接到你電話，等會回來知道要跺腳了。”
“大冷天的，家里有沒有太陽？到處亂跑，又流汗又冷風吹的容易感冒，你管一管，把她拘在家里看電視。”
“你自己又擔心她看電視把眼睛看壞了。之前還跟我說不要讓她天天待在家里看電視，現在她不待在家里看電視，在外面跑了，你又要讓她在家里看電視，什么話都是你說的。”
“我的意思是適當，看電視得適當，在外面瘋跑也得適當，總不能一天到晚看電視，又一天到晚在外面跑。”
葉耀東也不跟她爭這個，轉移話題問道：“房子裝的怎么樣了？”
“差不多都好了，娘這幾天都在那里做衛生，現在就差買家具家電了，想著等你們回來再去看看。”
“那也不錯，讓我老娘窗戶都開著，通通風。過些天大哥二哥他們先回去，讓他們帶爹娘先去市里看，該買的都先買了。”
“原本他們還期待著今年過年可以在新裝修好的房子過年，現在看來又只能在咱們這兒過了。”
“也沒事，反正現在頂多就我娘一個人住，本身剛裝修完也得通通風，去去味，這房子可不比咱們石頭房。”
“大哥二哥今年掙的還好吧？”
“挺好的，蠻不錯的，明年再干幾個月應該就能回本了，買家具家電那點錢，兩人分攤一下也沒什么。”
“嗯……”
老太太拄著拐杖，微微顫顫的走進來，“東子電話還沒掛吧？”
“還沒有。”
“那讓我跟他講兩句，以后可不能這么久沒打電話回來，這么久才回電話……”
電話還沒貼到耳朵，她就已經開始絮絮叨叨了。
念的無非就是他忙不忙，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要注意身體，別只顧著掙錢啥啥啥的……
“快過年了，你也早點回來，一年到頭都在外面，過年了就放心的多休幾天，在家多呆幾天，好好補補身體……”
葉耀東都老實的應和著，順便再關心幾句她的身體健康。
老人家就是那么容易滿足，只聽葉耀東說幾句關心的話就開心，笑容滿面。
掛上電話后，都還心滿意足的模樣，還特意去翻掛歷，想看看還有幾天回來。
心里已經算明白還有幾天，但是總要再翻一番掛歷，確認一下才能安心。
翻完后才嘆了口氣，“他至少得到二十九才能回來，回來第二天就要過年了。”
“這錢是越賺越多，但人是越來 也難見到了，也是越來越忙了，一年比一年晚回來，到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提早走。現在一年到頭在家也沒呆幾天……”
林秀清解釋說：“也沒有比往年晚啊，往年雖然小年前到家，但是也是一直在外面奔波，也要到除夕才能看得到人，沒啥多大的區別。”
“那畢竟是已經先到家了的……”
“那你今年還上去待了一個月呢。”
老太太點點頭，“那是，還好今年上去待了一個月，大城市就是不一樣，比我們農村干凈多了，咱們出門踩的都是泥巴，人家通通全是水泥地。樓都那么高，車那么多，滿大街都能看到小汽車跑來跑去，這輩子都沒看到那么高的樓，那么多的車……”
她一臉回憶的說著這段經歷，這幾個月她翻來覆去不知道講了多少遍，但是每一回有人提起，她都能興致勃勃的再講一個遍。
人老了就是會啰嗦，林秀清耳朵都聽出繭子，聽習慣了，也好脾氣的無所謂，要是葉母的話，得打斷她，讓她不要念了。
林秀清順手將家里收拾了一下，孩子們的東西規整好，然后才又出去。
葉小溪在外面跑的滿頭大汗，口渴了才回來，聽到葉成洋說爹中午飯后打了電話回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啊！你為什么沒有叫我！”
“我去哪里叫你，我怎么知道你跑哪里去了？你要是在附近的話，我還可以叫一叫，我反正有叫娘，有叫阿太。”
“你大聲的喊啊，我就在村子里玩，你大聲的出去喊我，我肯定能聽到。”
葉成洋扭過頭不看她，眼睛盯著電視屏幕。
“娘說了，讓你回來后不要跑出去了，就待在家里看一會兒電視，不然又流汗又吹風的會生病。”
葉小溪生氣的跺腳，“啊啊啊，討厭，沒接到爹的電話。”
“別生氣了，爹很忙的，現在快過年了，他都在外面催賬，睡都睡不好覺，早出晚歸。”
她撅著嘴走到他邊上坐下，“我爹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過幾天吧，他說年后帶我們去魔都……”
葉成湖給她解釋了一下他們爹都說什么了，順便又撒了一個善意的小謊。
說他爹這兩天忙完應該還會再打電話回來，并且已經知道了她的考試成績，等打電話回來要好好的表揚她。
她聽完后才又老實的待在家看電視。
船員們是小年24放假，但是有一些也想要加班掙工錢的也可以留下。
他們村里的肯定是沒人要留下來，都趕著回家過年，從年頭掙到年尾，大家也不差這點，這幾年條件都好了。
其他退伍兵船員倒是不一定，有的想著第一年要早點回去，也有部分打算留下來加班多掙一點。
正好也替補了廠里不想加班的人。
大家都提前拿好主意，登記好，等到放假的時候也不會出紕漏。
漁船也在放假前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包括在DYD漁場的那些大船。
廠里有冷庫，儲存了不少的貨，一段時間沒捕撈的話，廠里也不怕沒有貨用。
而臨近過年，其他廠里大多也陸陸續續放假，沒有開工了也不需要送貨，就是他催款得加快了，等放假那就只能拖到來年。
這時候就是這么不方便，有手機的話，天天都可以打電話催，而不是自己本人出去要。
葉父回到廠里后也松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出海呆了幾天也有些吃不消，回來人都憔悴多了，黝黑的臉上皺紋仿佛更多了。
葉耀東看了也有些心疼，“這一趟回來以后都不要你去了，你就待在廠里吧。”
“沒事，睡一覺養養就回來了。”
“別逞強 了，年紀大了，等會我去殺只雞送到食堂，讓食堂幫忙燉。”
“殺什么雞？公雞就只剩一只了，得留下來跟母雞配種，下的蛋才能孵出小雞。”
“反正過幾天就要回家了，等開春你再抓一只上來就好了。”
“留著好了，不用費那么多事。”
葉耀東沒管他，既然不讓殺公雞，他就去殺一只老母雞。
葉成湖倒是精神抖擻，年輕人就是身體好，在海上待了那么多天，竟然還精神奕奕，頂多可能因為熬夜神情有點憔悴，有點黑眼圈。
葉耀東也對他說道：“休息一下，明天你跟你爺還有你大伯二伯先回去，我得比你們晚三四天才能走。”
“爹，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反正我回去也沒事干，我就在這里幫忙，給你打打雜，你不是很忙嗎？天天出去催貨款，不在廠里，有啥事就交代給我！”
葉成湖拍著胸部，自認為已經是大人了，能幫忙了，也想讓他爹把他當大人看。
“你確定？”
“當然了，我爺沒文化的都能給你幫上忙，我有啥不行的，我都高中生了。”
“那倒也行，也就晚個幾天，那就跟我一塊回去，廠里的大小事也能有人給我張羅，替你爺簽字啥的。”
“沒問題，我肯定能行。”
Ps：明天白天補一張吧，不補的話晚上我好像也寫不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