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哼”
回想出發之前,步舜告訴她的那些東西,七實嘴里輕哼著一首簡單的曲子,雙手抱拳:“最終BOSS就包在我們身上好了!”
“貴方早就確定了龍王的身份?”會長微微皺眉。
他并沒有因為外表而小看面前這位貌似年幼的灰發少女,但也仍然驚訝于……她的有備而來。
“亞爾夫海姆之主、蠻荒萬海巨神、水之君王……與地之君王不同,這次是水之王么。”
口中緩緩地重復了一遍那些名號,會長腰桿依舊挺直。
但他最后卻還是發出一聲嘆息:
“不管是哪位君王,對人類而言,都是難以承受之重啊……”
這聲音中不知凝結了多少悲憤,多少哀愁……以至于年邁獅子肩上披散的金發,都愈發暗淡。
接過了死去友人獅心會會長的名號,領導幸存者們在這孤寂的宇宙中,竭盡所有的一切地去掙扎……在這伙伴盡數離去后的數十年的時光里,他不知多少次地厭倦著生存本身。
也許人生來就是要邁向死亡,生存在過分殘酷的世界上,反而是件需要勇氣與信念的事。
“能否告知我,貴方的安排?”
會長開口問道,如今敦促他繼續帶領幸存者活下去的,或許只有執念。
——或者說,如過去的希爾伯特·讓·昂熱一樣,對龍族的憎恨。
七實也能察覺到,對方這句話背后真正想問的是……
我們,能否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會長先生,你對水之王有多少了解?”七實神色認真地反問道:“你應當明白……面對擁有過分強大力量的敵人,如果沒有了解就沖上去挑戰,那不過是白白地浪費自己的生命。”
沒有預料到少女竟會如此認真地質詢,會長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難以回答。
人類的神話就是龍族的歷史,但神話多有虛偽不實之處。
他查閱秘黨多年積累下來的資料,也僅是知曉了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的一部分名號。
而天空與風、海洋與水,這四大君王之二……明明作為現世神明一樣的存在,卻幾乎沒有多少訊息留存。
哪怕竭盡全力想要追尋其蹤跡,也只不過是井中撈月,徒勞無功。
“……我知曉君王的強大。”他眼中涌現更加復雜的情感,“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祂只不過是從海中起身,伸展自己的身軀,就已經宣告了人類文明的滅亡。水之王能與祂齊名,恐怕也有著能夠輕易地滅絕人類的力量吧。”
“正是如此!”七實的聲音猛然提高:“對人類……不,應該說對生命體而言!水之王無疑是最最最糟糕的敵人!!”
青銅與火雙子已死,大地與山雙子狀態微妙,天空與風雙子現狀成迷……所以從一開始,步舜就確定了他們這一次要面對的敵人的身份。
因為能出現在這里的,就只有海洋與水之王的雙子。
力量乃是龍族存在的根本,其重要性甚至更勝于智慧。海洋與水之王雙子中的另一位被剝奪了力量,即使有著白王圣骸的存在,也可不能恢復到一名龍族君王應有的水準。
答案只有一個——
海洋與水之王,尼奧爾德。
生命領域的大宗師,執掌進化與變性權能的龍族君王。
“水之王尼奧爾德是地球生態環境最初的塑造者!這位龍王擁有著創造生命領域,支配一切生命本源的力量!尋常的人類光是想要接近祂屹立的領域,生命狀態就會在瞬間被回歸至混沌源初時的模樣!”
七實清脆的聲音在會議室中回蕩。
從她簡短的描述中,會長能想象出一幕可怖的畫面。
妄圖向神明復仇的人類手握刀劍,決然地沖向神明屹立的領域……
但他的盲目與憤怒,并未得到神明哪怕一瞬的注目。
因為在他踏入神域的那一瞬,構成他身體的皮膚、肌肉、神經、細胞……就會在神明所支配的定律下崩解、融化,化作一灘原始湯。
那是比始祖細菌更加原始,純粹由碳、氫、氧、氮等元素隨機結合產生的化合物,就連RNA都尚未形成的前生命化學狀態(PrebioticSoup)。在生命的創造與支配者面前,人類自詡生態鏈頂端存在的智慧和傲慢……就是如此脆弱,會被隨意撥弄的東西罷了。
“像我這樣軟弱的生命……就連站在君王面前的資格都不具備嗎?”會長的聲音充滿苦澀,“您……是想要勸告我們,放棄對龍王的復仇?”
他……沒有懷疑七實話語的真實性。
他只是痛恨……甚至需要他人充滿善意地點明自己的弱小。
“忍耐,努力地生存下去吧,希望只有在活著的時候才會到來。”七實以一種近乎慈愛的目光,注視著面前垂垂老矣的人類,“你們的堅持……不正是等來了我們嗎?”
她的話像是一束光,忽然照亮了老人那充滿陰霾的雙目。
“在末日之前,我們只是先行一步。”
機械的先哲站起身來,視線透過會議室的圓窗,投向那遙遠的荒蕪之星,“無論如何,生命都值得尊重,值得去保護。”
“我想,我所愛著的那位,他也一定熱愛著人類。”
“所以這一次的敵人,就交給我們吧。”
日光燈在七實身上灑下一片澄澈的光芒,她嘴角勾起一抹溫柔而憐愛的笑容,明明容貌略顯稚嫩,卻仿佛一座教堂中被光輝所簇擁的圣母像,予人垂憐眾生般的溫柔。
注視著慈愛的先哲,會長卻是苦笑了起來“……我們人類在這顆星球上,彼此爭奪、彼此殺戮,享受著從同類身上掠奪而來的快樂,在這數千年的時光中從未有一刻休止。”
就連他自己手上也沾滿了無數他人的鮮血……若真如教義中所描述的那般,他也許背負著比這座懸巢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加沉重的罪業。
面對如今這等待了漫長歲月后,毫無征兆突然出現的希望,老人的心中充斥著一種患得患失、近乎惶恐的感覺。
“……人類,真的值得像您這樣的存在去愛護嗎?”
——這一切,是否只是自己在半夢半醒中產生的幻想?
“沒關系。”
七實笑了笑,舉起右拳:“只是幫助他人……并不需要理由呀。”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這是她所關愛的指揮官——步舜在將她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對她所說過的話。
即使跨越了遙遠的世界、不同的維度,她所知曉的步舜有了許多的變化……但唯獨只有向他人伸出援手這一點,他并沒有變過。
會長鄭重地起身,向著眼前的少女彎腰行禮。
“感謝您……感謝法奧斯對我等的援助。我會下達命令,通知懸巢空間站中所有的幸存者聽從貴方的任何領導,做好所有資料的轉移準備,通過貴方的通道離開這個世界。”
說出這句話后,老人連每一根皺紋都緊繃著的嚴肅面孔上,忽然多出了幾分釋然。
“他們……就拜托閣下了。”
七實卻有些詫異的張了張嘴:“會長先生……你不打算離開嗎?”
這個獅子一樣的男人腰桿依舊如數十年前那般挺直,早已布滿歲月留刻痕的面龐上,依舊能看到他年輕時的自信與勇猛。被過去束縛了在這座名為懸巢,實則墓碑的空間站中的男人此刻昂首挺胸,威嚴如巡視自己領地的國王,中氣十足地昂聲道:
“秘黨首領,人類最后的領袖,獅心會最后一代會長……”
“我,凱撒·加圖索!!”
“將與這人類最后的艦船,一同見證末日的到來與終結!”
先哲的視線對上了男人眼中熾烈燃燒的黃金,七實抿了抿嘴唇,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她知曉,在終于能夠放下執念的這一刻,眼前駕駛人類最后方舟航行至今的老人,就已經決定將自己的墓碑留在這個往昔同伴曾經生存過的世界。
她還能感受到,縱使如沖向太陽的伊卡洛斯一般,他仍然要選擇在這里抗爭至最后一刻。
并非不尊重生命,仍由心中的荒蕪將一切埋葬……而是在跨越了無比孤寂的荒野后,重新回到了回憶中那片曾經輝煌無比的大地之上。
「即使是在不同軌跡上的兩個人,在某些地方上,也是如此相似么?」
七實想起那個還在地球上為了自己的未來、人類的未來而竭盡全力拼搏的年輕人,忽然覺得這正是人類身上存在的……某種如星星般閃耀的東西。
“那就讓我們來討論,如何將水之王——從祂的王座上擊墜吧。”
一直侍立在七實身側,如同最忠實的護衛般的魁梧機械體,十字神名中象征勝利的光輝行進者放下一直抱在胸前的紅色手臂,從自己機體的一側取出了一塊量子儲存。
她平穩而有力的機械音,在七實和會長的耳畔響起:
“你在聽嗎?”
墨瞳的聲音在諾諾的腦中回蕩,她聽見另一個自己用深沉而陰冷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想阻止我想做的任何事情,但這件事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是絕對必要的,也和你那些同伴接下來的行動沒有任何沖突。”
“我們必須殺死水之王尼奧爾德!從他身上奪取白王的指尖!”
更新了,在九月變得更忙之前,這幾天會多更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