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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最強新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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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飛的歡迎晚宴自然是賓主盡歡。

  來客懂得分寸,主人熱情好客,既沒有醉倒的,也沒有逃跑的。

  在程開元等人的堅持下,李學武一行人還是回到了機械廠招待所。

  機械廠全稱為紅星鋼鐵集團奉城機械制造廠,就是原來的奉城第一機械制造廠。

  有見識過這個年代東北工業企業的人都應該知道,先不論生產能力,只看占地面積當屬全國領先。

  要說學毛子的那一套,東北的工業企業特別像那位老師,以致于東北工業企業生產的很多產品將傻大黑粗體現的淋漓盡致,甚至讓南方人分辨不出手里的東西是毛子貨還是東北貨。

  結實、抗糟、用料狠是東北貨的特點,就像這片土地的工人,再看工廠也是如此。

  在遼東工業的支持下,紅星鋼鐵集團于前年完成了對奉城一機廠的全面收購和改造。

  最為當時津津樂道的便是紅星鋼鐵集團的管理模式。

  穩、準、狠,原工廠主要領導一個不要,混吃等死的通通卡掉,濫竽充數的盡數送走。

  接收前就開大會,提前通知要進行審計工作,讓一大批心里有鬼的人自動調離,

  就是這般動作之下,集團依舊堅決地執行了審計工作。

  結果心懷僥幸之人直接被移交給了剛剛成立的紀監組,殺雞儆猴正愁手里沒有雞呢。

  奉城一機廠原來的風氣如何李學武不知道,但看現在井井有條的生產秩序,嚴肅認真的企業管理,以及不斷在數控機床領域探索創新的勁頭就能知道,今天的機械廠絕對不是過去的一機廠。

  “最大的變化不是人,而是組織紀律。”

  奉城機械廠副廠長張立仙在送李學武等人上樓的時候解釋道:“我們接收機械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宣讀集團有關于生產生活方面的紀律要求。”

  “《安全生產條例》、《集團十大禁令》、《安全生產標準化》、《應急管理條例》等等,通通做了學習。”

  他指了指腳下講道:“現在的秩序與安寧都是經過嚴肅紀律洗禮后的成果,有了穩定的秩序以后我們才開始發展。”

  “去年上半年景副主任還在辦公會議上提到過,她說奉城機械廠的發展數據不太好看。”

  高雅琴看向李學武講道:“當時講的應該就是同比了。”

  “我有印象,那個時候我還沒到遼東工作。”

  李學武點點頭,道:“景副主任是看數據說話的,她常說的一句話便是數據騙不了人。”

  “呵呵呵——”高雅琴同程開元見他如此說均是輕笑出聲。

  張立仙沒懂兩位領導笑什么,景副主任喜歡講這句話他也知道,難道有什么好笑的嗎?

  李學武看出了他的困惑,沒理會高雅琴兩人的笑,轉頭看向他講道:“我就不認同這句話。”

  “數據不會騙人嗎?”

  他抬了抬眉毛強調道:“數據是冰冷的,沒有感情的,何來欺騙一說,它代表不了全部。”

  “當然,企業管理是要看數據,是要以數據來評估和衡量工作量和成績,但不絕對。”

  李學武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前站住腳步,對張立仙講道:“因地制宜,因實而異,不能用數據和指標來衡量管理質量。”

  他點了點對方,道:“這就是我來遼東工作后一直沒有用任務指標和數據卡你們的原因。”

  “謝謝秘書長的理解和支持,我們一定會對得起您的這份信任和理解。”

  張立仙有些感動地講道:“從去年開始,我們已經實現了生產指標的快速增進,其他各項工作完成量也在集團排前列。”

  “大音希聲,大巧不工。”

  李學武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轉頭看向高雅琴同程開元問道:“還到我房間坐一會不?”

  “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程開元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對張立仙講道:“立仙同志就送到這里吧,早點回去休息。”

  “那就請三位領導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服務員說。”張立仙很是客氣地介紹道:“我們這里也是學集團的服務標準,24小時都有人值班。”

  “好,今天辛苦你了。”

  程開元第一個伸出手同他握了握,笑著轉身回了房間。

  高雅琴沒說什么,同他握手過后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張立仙站在原地目送兩人離開,這才轉頭對李學武講道:“那,秘書長您也早點休息。”

  “回去吧,辛苦一天了。”

  李學武同他握了握手,見他離開后這才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前面提到了這里不是集團建設的產業,屬于收購后接收的。

  如果是集團的產業,招待所的規格和環境絕對不可能這么好,標準也不可能這么高。

  剛剛張立仙提到了,這里的服務標準是對準了集團招待所。

  他說的沒錯,李學武住進來以后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氛圍。

  但有所不同的是這里的硬件設施,看陶瓷馬桶和純銅水龍頭就能知道這里以前的金碧輝煌。

  奉城一機廠的這處招待所也不一定是自己建的,很大可能是接收自原奉城的某個大型企業。

  這座城市最不缺的便是豪華建筑,從這個世紀初東北就是東北亞的重要工業和經濟城市。

  咚咚——

  敲門聲響起,李學武在懸掛的毛巾上擦了擦手,這才走出衛生間打開了厚重的實木房門。

  “就你們倆來的嗎?”

  看著站在門口局促不安,神情緊張的趙德柱和周常利,李學武只打量了他們一眼,便轉回身往里走,“進來吧,隨便坐。”

  趙老四同周常利對視了一眼,沒能從李學武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心里的不安愈加強烈。

  是周常利捅咕了趙老四一下,示意他先進屋。

  趙老四氣得直翻白眼,都到鬼門關了,還在乎誰先死?

  果然是江湖兄弟,愿意為你兩肋插刀,也愿意插你肋兩刀。

  不虧兩人當初一個頭磕在地上歃血為盟,稱兄道弟。

  今日有難,果然應了那句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吧,要死一起死。

  哪里敢讓李學武久等,門前兩人只躊躇了一陣,便前后進了房門,像是奔赴刑場一般索然。

  “怎么?想站著說話?”

  李學武已經坐在了沙發上,迭著右腿打量著進屋的兩人。

  噗通——

  一個沒想到,先走進來的趙老四在他話講完后便跪下了。

  而站在他身邊的周常利還沒反應過來,好似驚嚇過度的豬。

  真特么是親親盟兄弟啊,你要有這一出兒就不能給我點提示?你倒是跪下了,我怎么辦?

  就在李學武目光掃過來的時候,猶自猶豫自己膝蓋到底硬不硬的周常利已經沒得選了。

  噗通——

  他很規矩和自覺地跪在了與趙老四一平齊的位置。

  江湖規矩,有難同當。

  你要問是不是還缺了一句“有福同享”?

  要問出這一句,你一定不是江湖人,也一定沒混過江湖。

  有難同當是現實,有福同享是目標,你能把目標當現實嗎?

  至于說為什么一進門趙老四就選擇跪下,他有自己的見解。

  京城頑主圈子里人稱趙四爺的他早就將江湖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打打殺殺,什么人情世故,全都是為了功名利祿。

  誰能給他功名利祿,他就為誰打打殺殺,聽誰講人情世故。

  趙氏一門三兄弟,趙老四、趙老五、趙老六都吃李學武賞的飯,拿養家糊口的賣命錢,現在東家問了“難道要站著說?”,意思不就是讓他們跪著說嘛。

  雖然他沒上過幾年學,但他會做閱讀理解題,否則也不會憑借泥腿子出身走上“仕途”。

  瞧不起誰呢,地上跪著的趙四爺可是京城頑主圈子里響當當的大佬,曾是京城最神秘俱樂部的保衛科負責人,也是如今奉城三教九流世界里的最強新人王。

  看看趙四爺的一身行頭,黑皮鞋、黑西褲,牛皮腰帶束縛不了四爺的尊貴,但能束縛他身上的白襯衫,再搭配三七分的雷劈發型,走到哪不得當干部看?

  就說兩人剛剛乘車來機械廠招待所的時候,門口的保衛都搞不清兩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他們的工作證更是嚇人。

  一個是東風船務的人事經理,一個是津門順風商貿的分公司副總經理,搞的查看他們證件的保衛都在猶豫要不要敬禮。

  趙老四在俱樂部工作了三年,也跟他老師學習了三年。

  他拜的那位師父沒什么傳奇的往事,有的只是幾十年如一日在高門大戶里當管家的經歷。

  就這一點經歷便讓趙老四成為了俱樂部里最講規矩的年輕人。

  李學武喜歡講規矩的年輕人,所以給了他更好的機遇。

  他在俱樂部這三年沒干別的事,只做會員的接待工作。

  俱樂部的會員都是什么身份?即便沒人教他什么,可長時間的耳濡目染之下,他身上也漸漸地有了那股子氣質。

  還別說,就這身行頭往那一站,你真看不出他是什么級別。

  等再看他身邊跪著的周常利,這小子就有點“務實”了。

  奉城九月天,上身是輕薄皮夾克內穿海魂衫,下身是京城頑主界最流行的扎腳訓練褲,腳上是一雙衛三團內部款訓練膠鞋。

  要不怎么說剛剛在樓下門口的保衛看了他們的證件會猶豫呢。

  只趙老四一個人來,或許那保衛已經敬禮了。

  但加上如此穿著的周常利,保衛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周常利并不覺得自己穿的有什么不對,同行而來的趙老四穿得再對也不耽誤在這一起下跪。

  “這里的地毯很軟是吧?”

  李學武歪著腦袋打量著兩人講道:“還是覺得這樣說話更舒服。”

  “李哥,我們犯錯了”

  還是趙老四開的口,讓周常利解釋,兄弟倆今天真有可能一起死。

  “嗯,說說看。”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點頭講道:“我想聽聽你怎么說。”

  “李哥,席永忠絕對不可能背叛咱們,一定是出事了。”

  趙老四進屋的第一句話是承認錯誤,表達態度。第二句話并沒有為自己兩人辯解,而是強調了席永忠絕對不會背叛組織。

  不論李學武怎么看他們倆在奉城的工作和錯誤,只這樣講話便也就給了他們解釋的機會。

  李學武依舊是沒有說話,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周常利看了身邊的趙老四一眼,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手邊是趙老四的手在顫抖,這是怕了?

  廢話,在俱樂部工作三年,趙老四從未見過有如此認真表情的李學武,這代表了什么他無從得知,因為他真的沒見過。

  甚至當初去他辦公室匯報那些頑主情況時都沒有這般緊張。

  “9月10號的晚上,席永忠跟我說第二天要去市場轉轉。”

  趙老四明顯讀懂了李學武的眼神示意,便開始做了介紹。

  “我和常利分工明確,我負責拓展業務,他負責服務。”

  他跪的筆直,手雖然顫抖著,可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席永忠跟著我們來奉城以后先是跟著我跑了一段時間的機關單位,后來又幫常利協調調運貨物和物資……”

  “奉城回收站的賬目歸誰管?”李學武突然打斷了他的介紹,問道:“席永忠管理嗎?”

  “不是,是周姐安排的人。”

  趙老四已經聽懂了這個問題背后的邏輯,周常利都看見他腦門上的汗了。

  “不止是奉城回收站,周姐自擔任東北地區負責人以后,所有地區的賬目管理都由她委派的人來管理和收取。”

  他解釋道:“我們只負責登記進銷存賬本,保存出入庫進貨單據,每周都會有會計來統計賬目,帶走數據單。”

  “席永忠雖然也學過會計,此前也幫我們做過賬本,但他不是管賬的。”

  為什么要解釋的這么清楚,因為這個問題太敏感了,一旦確定席永忠是管賬的會計,那他的失蹤就有理由了。

  無論是他們出了問題,還是席永忠本身出了問題,他們都難辭其咎。

  所以要講清楚問題的關鍵,不能讓李學武認為他們有貳心了。

  “我們知道周姐安排席永忠來奉城的意思,可我們從來沒針對過他。”

  周常利有些著急了,挺著身子看向李學武解釋道:“我們更不會害他。”

  “常利!我來說——”

  趙老四急聲打斷了搶話的周常利,手里更是扒拉了他一下,示意他閉嘴。

  趙德柱就比周常利更聰明嗎?

  或者說趙德柱就比周常利更得李學武的信任嗎?

  趙德柱自己都不相信。

  因為周常利比他跟李學武的時間更早,還有師門前輩在這個系統內。

  趙老四能得李學武的賞識靠的是懂規矩,周常利能得李學武重用是因為他敢闖敢殺,有一股子魄力。

  兩人相識于幼年,現在更是并肩戰斗的盟兄弟,不用拿這些來比較。

  不讓周常利說話,是因為趙老四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急脾氣。

  跟外人可以這樣,但在李學武這里不可能,他們不是來解釋過錯的,而是來匯報情況的。

  有些事情不用解釋的太清楚,這樣反倒讓他們的境地更加的危險。

  李學武掃了周常利一眼,卻沒有搭理他,而是將目光看向了趙老四。

  “我敢說席永忠不可能背叛是因為他走的時候穿的是尋常衣服。”

  趙老四將隨身帶來的帆布書包擺在了地上,掏出里面的東西解釋道:“這是我們為了尋找他才翻開的他的包。”

  他示意了手里的錢票和紅布口袋解釋道:“這里有他積攢了的工資,我們算過,幾乎是他的所有積蓄了。”

  “還有這個桃木小斧子,據說是他爹媽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一直藏在身上。”

  李學武聽了他的解釋,伸手將這些東西接了過來。

  錢票并沒有多少,十三太保真正拿工資也就是這兩年的事。

  在回收站沒出來做事前,他們要參與勞動的前提下只能每個月拿十塊錢。

  這十塊錢是給他們的生活費,不包括飯錢,是用作購買鞋衣、洗澡、理發等等。

  不要覺得他們在回收站吃飯不花錢,這十塊錢就很多了。

  在城市生活,尤其是京城,一個半大小子的開銷遠遠不是尋常能想象的。

  尤其是他們白天要蹬車子收廢品,晚上熬夜讀書學習。

  費衣、費鞋、費文具。

  席永忠是最早出來做事的那一批,手里能攢下三百多元已經是節儉了。

  就像趙老四說的那樣,如果他另有所圖,一定不會丟下這筆錢不管。

  無論對方給了他多少錢誘惑他,他都不會舍下自己多年的積攢。

  除了三百多元的錢票,紅布包里果然如趙老四所說,是一把暗紅色桃木小斧子。

  說是小斧子,只是形似,且真的很小,是小孩子戴在身上辟邪的那種。

  李學武小時候都有戴過這種,不過是棒槌的形象,更加的精致而已。

  為什么席永忠不把這珍貴的父母遺物戴在身上,而是用紅布包裹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把小斧子裂開了,就要破碎成兩截的樣子。

  “這不是我們弄的,發現它的時候就是這樣,要不然他也不會用紅布包裹了。”

  趙老四解釋道:“我們住在一起,他的東西我們不會碰,更不會問。”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東西,看著他問道:“席永忠是怎么失蹤的?”

  沒帶走錢票和遺物只能說明席永忠不是有目的地失蹤,但眼前這兩人還拋不開嫌疑。

  趙老四也明顯知道這一點,所以很是認真地講道:“9月11號,早晨我們在攤子上吃了油條和豆漿,他便自己離開了。”

  “因為前一天晚上他跟我們說了要出去轉轉,我們也沒在意。”

  他介紹道:“是晚上收工了,我們見他還沒回來,便出來找他吃飯。”

  “市場是下午六點散場,他沒理由不回家,黑市得在凌晨開場,他更沒有理由不回家。”

  趙老四講到這里時聲音才有了幾分顫抖,隨即便哽咽著講道:“我和常利都覺得不對,便安排人四處尋找。”

  “等我們再匯合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足足一夜都沒找到人。”

  “多少人去找的他?”李學武開口問道:“都去哪里找了?”

  “回收站當時有十四個人,我們又聯系了周邊的鄰居幫忙。”

  趙老四整理了激動的情緒匯報道:“大概得有四十多人去找的他。因為我們有車,還跟所里打了招呼,所以那一晚幾乎找遍了奉城。”

  “只要是跟我們有關聯的單位,我們都打了電話詢問,只要是以前去過的地方,我們都安排人去找了。”

  他講到這里,使勁地抿了抿嘴唇,眼里閃著淚花地看著李學武講道:“李哥,我們真的盡力了,直到今天我們依舊竭盡所能在找他。”

  咚咚——

  就在趙老四極盡全力地解釋過去幾天發生的一切時,房門再次被敲響。

  兩人先是回頭,又都看向了李學武,李學武則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常利去開門。

  “起來吧,坐下說話。”

  “李哥……”

  趙老四抹了一把眼淚,扶著沙發的扶手哆哆嗦嗦地起了身。

  周常利早應了李學武的要求站起身去開門了。

  他表現的比趙老四更坦誠,也更鎮定,不是因為心里沒鬼,是因為他不覺得這件事的發生他有什么責任。

  從京城到鋼城,再到奉城,他對李學武忠心耿耿,從沒覺得虧心,所以出了事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

  趙老四的表現在他看來有些過度反應了,就算席永忠真的出了事,將真兇找出來千刀萬剮就是了。

  江湖人,江湖了,江湖哪有不挨刀,吃這碗飯早晚得挨這一刀。

  “你找誰?”看著門口的漂亮姑娘,周常利皺眉問道。

  “這里……不是李秘書長的房間嗎?”姑娘看著他的一臉不耐煩,顯得有些錯愕,還認真地看了眼門牌號。

  “這里沒有李秘書長,你找錯房間了。”周常利的回答很冷漠,盯了她一眼便要關上房門。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啊!”

  周小玲確定自己不會記錯,招待所這一層這一邊的房間已經被集團來的談判組包圓了,這人穿的流里流氣的絕對不是集團機關的干部。

  她用腳撐住了房門,皺著眉頭側身往里面看,出聲詢問道:“秘書長,您在嗎?”

  “是小玲同志吧,來。”

  李學武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了出來,讓周常利不得不松了力氣,開了房門。

  “秘書長,是我。”

  周小玲皺眉打量了門口的年輕人一眼,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里很正常,秘書長也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只是還有人在房間里。

  “這么晚了,還沒休息啊。”李學武笑著看向她說道:“我都不知道你們住在這邊。”

  “機場宿舍環境一般。”

  周小玲先是打量了沙發上坐著的一直低著頭的干部,有些陌生。

  她雖然已經不在集團機關工作,但接觸的集團干部并不少。

  今年公寓樓修建完成,她和同事們成為了首批入住的幸運兒。

  每次回公寓,她都會遇見同樣住在這邊的年輕干部,眼前這人她就沒見過。

  深更半夜的,他們來見秘書長干什么?

  周小玲警惕地打量了兩人一眼,又猶豫地看向了李學武。

  這丫頭嘰咕眼睛干什么?李學武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二哥,你要有危險就眨眨眼!”

  周小玲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卻見他好像沒理解自己的關心。

  “我們每次飛奉城只要有時間就會來機械廠招待所住。”

  她一邊解釋著,一邊走到李學武這邊,目光還在警惕古怪的兩人。

  李學武看著她的動作和眼神好像理解了她的關心,不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難道還需要她來保護嗎?

  “我還以為你們要很晚才回來呢,聽見聲音我就上來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李學武的輕松和自然,周小玲這才確定他是安全的。

  “我來幫你收拾收拾,看看有沒有什么要洗的……”

  “謝謝你了,沒什么要洗的。”

  李學武笑著講道:“奉城的兩個朋友知道我今天來這邊便來看看我。”

  “哦——”周小玲再次看了那兩人一眼,流里流氣的那個依舊很討厭,沙發上低頭坐著的那人也抬起了頭。

  長得真丑啊——

  她只是習慣性地在心里評價了趙老四的長相,隨后便去茶柜找茶杯。

  “我幫你們泡杯茶吧。”

  看著她忙活,趙老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了。

  這么晚了,房間里突然來了個姑娘,他都很猶豫要不要起身告辭。

  “你繼續說你的。”

  李學武并沒有在意,同趙老四說完又點了點周常利說道:“去樓下車里等德柱吧。”

  “好。”周常利就是這么干脆,點頭應聲后便轉身出去了。

  趙老四看著全身而退的周常利,心里默念:好兄弟,一輩子。

  周小玲卻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端著兩杯熱茶走了過來。

  “按照您的吩咐和安排,我們啟動了對他失蹤后的調查。”

  趙老四先是謹慎地看了端茶過來的窈窕姑娘,又看了看李學武的態度。

  是見他真的不在意,這才繼續介紹了起來。

  “您消息到的當天葛林到的,他帶了獵犬過來,可出門便失去了方向。”

  “葛林怎么沒來?”

  李學武接過周小玲遞來的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

  趙老四只是點點頭,謝過周小玲以后,這才回答道:“他還在找人。”

  “你安排的?”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問道:“現在有什么線索嗎?”

  “我也是這么想的。”

  趙老四點頭說道:“葛林認為他出事了,需要定點排查所有可疑目標。”

  “我和常利研究了一下,將所有我們能想到的可疑對象都告訴了他。”

  “包括貿易往來對象?”

  李學武抬起手指捏了捏眉心,微微閉著眼睛講道:“有沒有查過馬車夫?”

  周小玲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知道有人失蹤了。

  從白襯衫丑男的嘴里能知道對方是在找人,難道他是警查?

  這倒是很能理解了,二哥以前就負責過保衛工作,更是接連破獲幾起大案,有奉城的警查來求教也是很正常的。

  她只聽了一耳朵,便沒在意這些,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二哥身上。

  見他疲憊的表情,不由得邁步走到了他的沙發后面,伸手幫他捏起了肩。

  李學武感受到一雙小手捏過來的時候便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則是趙老四微微驚訝又快速低下頭的動作。

  “所有我們能想到的關系都給了葛林,包括那些馬車夫。”

  趙老四很清楚李哥嘴里提到的馬車夫是什么人,包括對方的親人。

  東北人做事有個習慣,一旦賺到錢便要呼朋喚友,拖家帶口。

  馬車夫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很大一批人為親朋好友趟平了海上之路。

  這些親朋好友是帶著親人用性命提供的囑托和信號才賺到的大錢。

  雖然海上之路危險重重,但阻礙不了他們向往金錢的腳步。

  可以說前赴后繼,兄死弟從。

  死亡對于生活來說不一定是終點,但有可能是解脫。

  在這條路上死的人多了,就有了仇恨和怨懟,找上門就很正常了。

  所以李學武第一個懷疑的便是老彪子的計劃出問題了,馬車夫反噬。

  但這個計劃的關鍵不在錢財,至今回收站也沒從這個計劃上賺到多少。

  這是一個系列計劃,重點是培養貿易環境,用另一種形式打開東北亞貿易的壁壘。

  后世東南亞為啥能發展的那么好,沿海城市一個比一個富的流油。

  如果東北亞能從這個時候開始經濟交流,有重工業基礎的東北一定是未來的經濟中心。

  即便戰略位置飽受風險危機,但慣性的發展有能力改變既定的事實。

  沒賺錢還惹一身騷,這不是計劃出了問題是什么?

  第一批馬車夫是李文彪通過經銷貿易發展起來的,他們一定知道現在奉城發展的順風貿易和回收站是什么體系。

  他們放棄了賴以生存的土壤,去海上賣命,真正拿到錢的還能認命,拿不到錢第一次就嘎的會怎么想?

  他們傾家蕩產租來的船出事了,一定不會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而是認為給他們渠道的人居心叵測。

  人都沒了,他們會用正常的思維來思考問題本身的矛盾關系嗎?

  當然不會,他們只會憤怒。

  即便是小人物的憤怒也會給事情的發展帶來不可預料的危機。

  “那就查,查清楚再說。”

  李學武看著趙老四強調道:“不用再藏著掖著了,你回去以后同周常利加大力度消化奉城的市場。”

  “您的意思是……”趙老四猶豫著問道:“我們不用管……”

  “對,不用顧忌后果了。”

  李學武點點頭,很直白地講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們在前面跑,誰在后面追。”

  這么大范圍的尋找,一個大活人就這么丟了?

  要說是個體作案,李學武如何都不相信,一定是有什么問題出現了。

  看來奉城這塊蛋糕還是太大了,有人吃不下也不想讓別人覬覦。

  自己吃不下可以慢慢吃,別人吃到嘴里了就得使勁往出摳了。

  趙老四也聽懂了他的話,就是他們肆無忌憚地拓展市場,占領市場,真有人圖謀不軌也會急的跳出來。

  到時候葛林會盯上對方,只要查到一點點線索,這條邊疆來的餓狼便會將對方撕的粉碎,將席永忠失蹤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那,李哥,我先回去。”

  既然明白他想干什么,趙老四也就不用多解釋,更不用多待了。

  他起身微微躬身行禮,隨后不多看一眼干凈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李學武看著房門被帶上,這才抬起頭看向依舊在捏他肩膀的周小玲。

  “你都不累嗎?歇歇吧。”

  “對不起啊,二哥。”

  周小玲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知道你這里有客人,還以為……”

  “坐,坐下說話吧。”

  李學武指了指剛剛離開的趙老四坐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說話。

  周小玲聽話地走過去坐下,看著他的表情似乎等著他訓話。

  “謝謝你的關心。”李學武先是微笑著道了感謝,隨后問道:“最近工作和生活怎么樣,是有什么難處了嗎?”

  “為什么要這么問?”

  周小玲卻意外地反問道:“難道我只有遇到難處了才會來找您嗎?”

  “哦,是這樣啊——”

  李學武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沒有難處更好。”

  “我就是看您一個人住在這邊有什么不方便,所以來看看您。”

  周小玲解釋了一句,這才輕聲問道:“二哥,我沒讓您感到苦惱吧?”

  “有那么一點——”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說道:“好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我這里沒什么要忙的了。”

  “您別怪我多事就好。”

  周小玲并不意外他的正直,很自然地起身,微笑著說道:“上周我和李雪一起逛街,她還說您在京城呢。”

  “只是知道您忙,所以也一直沒敢去打擾您……”她乖巧地走到李學武身前,笑著問道:“真不用我幫忙?”

  “跟李雪好好相處。”

  李學武微笑著點點頭,說道:“你是個好姑娘,相信你們能成為知己。”

  “那我有機會成為您的知己嗎?”周小玲鼓起勇氣看著他問道:“哪怕只是知己呢。”

  “你有點太貪心了。”

  李學武沒在意她的古怪想法,而是解開了襯衫的第二顆紐扣,道:“等下次我回京休假,你再和李雪來家里。”

  “那我飛鋼城的時候還能再去您家里住嗎?”周小玲主動伸出手幫他解開了襯衫剩下的扣子,很自然地說道:“冶金廠招待所的被子有股子霉味。”

  “你想來就來吧,別忘了帶飯。”

  李學武很坦然地由著她幫忙脫了襯衫,只穿著背心走去了衛生間。

  “那可就這么說定了!”

  周小玲追他到了衛生間門口,看著關上的門只能嘟了嘟嘴。

  沒聽到里面的回復,但她還是雀躍著打開了房門,帶著遺憾和憧憬離開了。

  走廊中間的值班臺,服務員看著她出來,微笑著點頭打招呼。

  剛剛看了手上的時間,距離那位男同志離開只間隔了不到五分鐘。

  所以她看向周小玲的目光依舊帶著禮貌和尊重,同樣的還有一絲猜想。

  這位空乘人員她當然不陌生,手里的值班日記標注了今晚入住本樓層所有客人的登記信息。

  周小玲飛鋼城的次數一定沒有飛奉城的次數多,住在這里的次數一定比住在冶金廠招待所的次數多。

  以她們的身份和制服穿著,這里的服務員想要不認識她們都難。

  禮貌和尊重是給她們職業的,一絲猜想才是給周小玲這個名字本身。

  看來領導講的不要小看集團里任何一個人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提升啊。

  就說眼前走過去的這位乘務長吧,誰又能想到她的背后有秘書長的關系呢。

  惡意揣測沒有,畢竟五分鐘做不了任何事,她也不敢說對方同秘書長清清白白,只是說這種關系和影響。

  羨慕有之,敬畏有之,思及本身亦有之。

  9月14日的談判從一開始就打亂了沈飛的準備和節奏,紅星鋼鐵集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根本沒給他們打反擊的機會。

  談判會議從一開始就沒有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而是由紅星鋼鐵集團副總高雅琴的一句話定義了今天的主題。

  “沈飛想要什么?紅星鋼鐵集團有的一定給。現在我就先說說紅星鋼鐵集團想要什么。”

  她就這么坦然地將條件講了出來,不帶一絲狡詐和預謀,表現的是那么的真誠。

  真誠的讓沈飛一眾人驚訝到懷疑,意外到錯愕,京城流行新套路了?

  李學武和程開元并沒有插話,只由著高雅琴講,對面也一臉緊張地聽著。

  沈飛的談判組是怕聽錯了某處,以為紅星鋼鐵集團要打伏擊戰。

  結果呢?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坦誠相見。

  紅星鋼鐵集團出手了,現在該沈飛接招出招了。

  誰說的,真誠是必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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