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待一段時間唄。”
李學武給丈母娘讓了茶,又親手削了一個蘋果分成幾瓣遞過去。
丁鳳霞很享受姑爺的照顧,只是嘴上依舊堅持著。
“我也想多待些日子,可總放心不下你爸爸。”
她有些無奈地講道:“他那人你們也知道,忙起來沒時沒晌。”
這么說著,她還頗為感慨地搖了搖頭,看著李學武叮囑道:“你本就在鋼城工作,同小寧聚少離多,千萬不要夫妻生份,淡了感情,趁年輕,孩子都還小……”
“媽——”聽母親如此說,顧寧有些臉紅,又有些幽怨地提醒道:“很晚了,休息吧。”
“我又沒說別的,你這孩子。”丁鳳霞不滿地瞪了閨女一眼,又有些無可奈何,這輩子唯一無法硬起心腸對待的就是閨女了。
“媽走的時候我沒辦法去送了,你去送送媽。”
李學武見母女要瞪眼睛,趕緊轉移了話題道:“把爸給準備的藥酒帶上,我都密封好了的。”
“多虧你經常惦記著他。”
丁鳳霞看著閨女的倔強,愈發覺得姑爺貼心。
這會兒她微微嘆氣道:“要不是有這份藥酒盯著,他哪里熬得住這么高強度的工作。”
“不是說又來了個副院長嗎?”李學武挑眉問道:“上次爸給我寫信還說工作輕松了許多。”
“你就聽他說吧——”
丁鳳霞撇了撇嘴角,道:“小寧就隨了她爸的脾氣,倔得很。”
這么說著,她還遷怒似的盯了顧寧一眼,惹得顧寧起身上樓去了。
“唉——”見閨女如此,她也是沒奈何,看著姑爺講道:“自己的閨女,我能有什么辦法。”
“其實小寧改變了許多。”
李學武微笑著替顧寧做著辯解,不過很注意分寸。
實事求是地講,顧寧能當著母親和他的面耍脾氣,又何嘗不是一種性格的改變和成長呢。
丁鳳霞是了解自己閨女的,沒結婚的時候即便是不滿意了,或者生氣了,也絕對不會耍脾氣的。
顧寧生氣只會冷漠,比夫妻冷戰還要堅決和徹底。
現在被李學武“傳染”得已經活潑了許多,至少在感情表達上有了更為豐富的變化。
只是在丁鳳霞看來,這種變化說不上是好是壞,好的一面她還沒看見,但耍脾氣她倒是看見了。
“你包容了她許多,我能感受得到,也看得出來。”
丁鳳霞很感激姑爺的擔當與作為,更欣賞他對工作和生活堅韌從容的態度。
“其實小寧的性格極為敏感,又很容易受傷,進而封閉自己。”
作為母親,她對自己女兒的了解不比醫生差多少,這是濃濃的母愛,是發自內心的關懷。
“我知道你有一顆事業心,你爸爸也很欣慰看到你的成長。”
她誠懇地看著姑爺講道:“但還是要多多關心家庭,這是我和你爸對你唯一的要求。”
“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李學武面對丈母娘的要求,十分堅定地講道:“也請您和爸爸多多注意身體,讓我們多盡盡孝心。”
“有你這句話我們就知足了。”
丁鳳霞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姑爺的目光里除了欣賞就是欣慰。
“如果時間上方便,我和你爸在國慶節期間會去羊城療養,你們也來吧。”
“這個我沒辦法答應您,因為最近的工作比較忙,有兩個大項目要談。”
李學武歉意地笑了笑,但還是講道:“我會同小寧談一談,安排她帶著孩子們去羊城。”
“如果她不愿意就算了。”
丁鳳霞是了解自己閨女的,真要不愿意去,到了羊城也沒好心情。
再有兩個孩子都很小,出行實在是不方便,她也不是很放心。
“我問問集團的公務航班,如果方便的話會提前聯系您。”
李學武并沒有強求,也沒有自作主張,而是講了出行的安排。
去不去還要看顧寧的意愿,他雖然是顧寧的愛人,但不能就這種事為她做主。
再有,顧寧同樣擁有個人事業,他不能強求顧寧犧牲自己的事業來照顧家庭。
就像顧寧沒這么要求他一樣,夫妻本是一體,就應該互相體諒。
丁鳳霞能感受到姑爺對閨女的尊重和體貼,雖然內心有那么一點點遺憾,但更多的是滿意。
這么一想,她不由得感慨,當初要不是她堅持給閨女定了李學武這個女婿,或許閨女再也找不到這么好的姻緣了。
什么?
當初是顧海濤決定的?
丁鳳霞堅決不認同這一說法,因為沒有她的認可和支持,誰都娶不走自己的閨女,這個好姑爺就是她定下的。
顧海濤在這她也敢這么說。
“你也不要跟媽犟嘴。”
李學武躺在床上,看著散開頭發走過來的顧寧輕聲勸了一句。
顧寧只看了他一眼,便側身坐在了床邊,背對著他不言語。
她就是這樣,有些話不想說就不說,甚至連看都不會看你。
李姝就有學習她的趨勢,在家里是大魔王,在幼兒園是傲嬌的小天鵝。
老師們或多或少地聽過李姝媽媽和爸爸的情況,對這種情況也見怪不怪了。
有良好的家庭環境,又有多才多藝的家教氛圍,還能要求她如何平庸?
“其實媽最喜歡也是最想念的便是你了,連大哥和顧延都往后靠。”
李學武側著身子伸出手捋了捋她的發梢,繼續勸慰道:“李姝也在慢慢長大,她也會成為現在的你。”
“我不會嘮叨李姝的。”
顧寧還是在意母親的過分嘮叨,這會兒更是給他做了保證。
只是這份強調在李學武看來有些幼稚的可笑,這難道是一種承諾嗎?
“你不嘮叨她就懂事了?”
李學武挪著身子環住了她,側著頭看向她說道:“你想想李姝頂嘴的樣子。”
“李姝不是這樣的孩子。”
顧寧偏執地強調道:“我也不會要求她過什么樣的生活。”
“可你是她的媽媽,就像你是媽媽的女兒一樣。”
李學武認真地講道:“終究有一天你會面臨同樣的難題。”
“在女兒的生活里應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她的成長就是我們生命的倒計時。”
“你再這樣說我就睡不著覺了。”
顧寧不滿地扒拉開他的手,示意他往里面挪,自己要躺下。
李學武笑了笑,挪著身子依舊側面對她,示意她可以躺下了。
顧寧看了看他擱在自己枕頭前面的胳膊,嘴角動了動,但還是躺下了。
是的,躺在了他的臂彎里。
只是依舊警惕著,一旦李學武冒犯了她,她就會堅決地坐起來。
“那就說點高興的事。”
李學武將她環在自己的懷里,講了丈母娘邀請一家人去羊城的事。
顧寧聽過之后并沒有立即拒絕,而是扭頭看了他問道:“你也會去嗎?”
“恐怕有點困難,時間上來不及。”
李學武解釋道:“現在是九月中旬,半個月的時間我不一定能忙完與沈飛的合作談判。”
“再有就是我離開鋼城的時間太長了,半個月下來工作一定堆積如山。”
“那我也不去。”顧寧聽了他的話語氣堅決地講道:“我有手術安排。”
“這樣媽和爸會不會傷心啊?”
李學武還是希望她出去走走的,尤其是有丈人和丈母娘照顧他們。
只是顧寧不想出去,他也不能逼著她,只能勸道:“你跟媽好好談談。”
“今年不能去,那就明年去。”
顧寧淡淡地講道:“總有時間能去的。”
她的思維模式在處理人際關系,包括家庭成員之間關系的時候會表現的有點幼稚,可能是感知到了被愛的緣故。
在她成年以前,是被家庭呵護和關愛下長大的,可能沒學會感知愛,但她已經感受到了愛和被愛。
如果她真是冷冰冰的性格,就不會有對李姝的真誠和陪伴。
李學武也從不認為顧寧是個冰塊,她是有溫度,有感情的對他和這個家足以稱得上是稱職的母親和愛人。
所以,有些時候他愿意遷就她,也喜歡看她的嬌憨和幼稚表現。
就連丈母娘丁鳳霞都有些看不慣,說他太嬌慣了顧寧。
沒錯,顧寧結婚以前在家的生活她嬌慣著,可認為結婚后的顧寧需要成長,需要承擔起家庭的責任和義務。
到現在還被李學武寵慣著,雖然看著夫妻恩愛,可日子久了……
也許恩愛會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常消磨殆盡,但在李學武家里不存在。
因為他和顧寧都不負責這些,很少有因為瑣事爭吵別扭的時候。
李學武從不過度關心她的工作,她也沒給李學武添過煩惱,這就叫舉案齊眉,相濡以沫。
“你要是不睡覺,談談李姝和李寧的教育問題?”
顧寧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明年年初李寧就三歲了。”
“這么早就送去幼兒園?”
李學武有些意外地看著她講道:“他才學會說話,而且有很多話說的不連貫。”
“去了幼兒園就連貫了。”
顧寧比李學武想象中對孩子更硬心腸,她向后靠了靠,盡量靠在他的臂彎里。
“他姐姐上學,他一個人在家也很孤單,經常說去幼兒園玩。”
“李姝回家有說幼兒園的事?”
李學武側著身子看了看她的側臉,問道:“這樣才讓他想去幼兒園的?”
“我覺得是沒人陪他玩。”
顧寧想了想,說道:“除非是去他奶奶家,否則只能自己在家玩。”
“聽他姐姐在幼兒園有很多小朋友,或許是這么想的吧。”
“上了學就沒有自由了。”
李學武真心替兒子著想,可見是親爹了。
十幾年后,當李寧不想上學的時候會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
到時候真就由不得他了,不想上學也得上,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13號這天李學武早早地起來,習慣性地出門跑了兩圈。
就在大湖邊上,沒有了棒梗那小子的默默叨叨,也未見到老張頭孤寂的身影,這兩圈跑的極為順暢和無聊。
剛到院門口便見二丫有些緊張地走了出來,見他便輕聲道:“大院來電話了。”
大院指的是四合院,二丫也陪顧寧帶著孩子們去過幾次,習慣了這種叫法。
“什么事?是誰打來的?”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淡定地講道:“先幫我打一盆熱水吧。”
“是國棟哥打來的。”
二丫邊往院里走,便解釋了一句。
李學武沒應她繼續往下說,而是就站在院子里,等著她的熱水。
或許是受他淡定的情緒影響,端著熱水盆出來的二丫已經鎮定了許多。
手里除了熱水盆還有他常用的毛巾。
伺候著他洗了臉,又幫他用熱毛巾擦了擦后背,二丫這才輕聲解釋道:“國棟哥說院里以前的鄰居,二大媽沒了。”
“嗯,是我那房子住對門的鄰居。”
李學武點點頭,解釋道:“半身不遂,這半年癱瘓在床,早有征兆。”
聽著他的隨口解釋,二丫這才冷靜了下來,也想起了沈國棟的叮囑。
“國棟哥說不用你過去,今天不會出殯,他會幫你代份子錢。”
“我知道了。”李學武將手里的熱毛巾遞給她,講道:“你國棟哥做事很有規矩,如果你有不懂的都可以問他。”
“知道了,他跟我說過一次。”
二丫點點頭,說道:“上次他來送劈柴時跟我講的,有事都可以找他。”
“生活上有困難也可以找他。”
李學武微笑著點點頭,隨后示意了樓上講道:“也可以跟你小寧姐說。”
“小寧姐對我很照顧。”
二丫想起顧寧對她的好,這會兒也笑著點頭道:“您對我也很好。”
“忙你的去吧,這里我來收拾。”
李學武沒在意她的小小恭維,這馬屁是有幾分真心,可見這丫頭長大了。
剛來家里的時候她像一只小鵪鶉,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她都會縮起脖子。
現在讓周自強來看他這個妹妹,相信他一定會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城市生活對一個年輕人的影響有多大,看后世那些進城族就知道了。
二大媽是誰,周二丫或許連見都沒見過,但她能分辨出事情的輕重緩急。
電話是沈國棟打來的,她認為這個“沒了的”人一定很重要。
至少是在早晨給這邊打電話報喪,就說明這個鄰居不一般。
她想錯了,沈國棟這么早打來電話是提醒李學武不用在這件事上分心。
他知道今天上午李學武有個會議,下午要乘坐專機飛往奉城,工作非常忙。
按這個時代的人情關系,老街坊、老鄰居沒了,總得過去看看。
他又是廠領導,一旦知道這個消息,或者是劉海中在廠里送信兒,他應還是不應。
現在沈國棟聯系了他,就算遇到報信的也能講一句“知道了,有安排”的話。
不想李學武在瑣事上分心,除了他知道李學武工作繁忙以外,還確定武哥這一次去奉城不會善罷甘休。
老三失蹤已經是第三天了,結果依舊是不明不白,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回收站系統內都知道了這則消息,大家嘴上不說,心里都已經斷定席永忠生的希望渺茫了。
如果挾持他的人有什么要求,早應該安排人來對接了。
如果是席永忠自己走的,那天羅地網之下也應該有水花濺起才是。
趙老四和周常利顯然已經慌了,他們沒想到自己兩人會闖下這么大的簍子。
周常利去奉城獨當一面是周亞梅選擇和支持的,趙老四到奉城則是李學武的意見。
有周亞梅和李學武的支持,兩人應該在奉城大展拳腳,大干一場。
當然了,前提是安全。
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業務,甚至是對所有,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同他們一起到奉城工作的還有被戲稱為十三太保的老三席永忠。
他們并不意外,也不用亂猜,所有回收站體系內都有十三太保的影子。
除了邊疆辦事處。
可邊疆辦事處執行十三太保職責的是趙老四的弟弟趙老五。
從趙老五的表現上來看,十三太保的存在除了有學習和鍛煉的安排,還有監督和報信的職責。
他們的所做作為很有可能在十三太保每個月給“老家”郵寄的信里體現出來。
這是一種幾乎明面化的潛規則,回收站的領導沒有瞞著他們的意思,可也沒有具體的解釋。
現在監督和記錄他們工作的人失蹤了,換位思考,他們該怎么想。
趙老四和周常利想的是李學武會怎么想,是不是他們做了什么虧心事怕席永忠告發他們,進而選擇下死手。
如果李學武真是這么想,那他們得嚇成什么樣。
所以沒有人比兩人更急切地想要找到席永忠,也沒有比他們更希望席永忠還活著。
就算有小癟三不識時務抓了席永忠,他們也希望能保證老三的生命安全。
京城來信,明確指使,不惜一切代價,協調一切資源務必要找到席永忠。
不用想這個消息是誰下達的,除了李學武沒有人敢這么大張旗鼓地下命令。
而是否能找到席永忠,或者說席永忠是否還活著,對于他們來說是個考驗。
人活著什么都好說,人死了他們也別想好了,大家一起玩完。
這是回收站體系內第一次出現的危機,如果沒有嚴肅的手段,那以后做監督工作的十三太保也好,或者是其他人就沒有了生命保障。
所以,趙老四和周常利合計之下臉都嚇白了,很怕被當做典型來處理。
他們想在李學武到達奉城之前將這件事完美地解決掉。
只是隨著時間的臨近,籠罩在趙老四和周常利頭上的烏云依舊沒有散開的跡象。
9月13日上午,李學武參加了集團管委會第41次常務辦公會議。
會議聽取并討論了李學武在鋼城主持制定的與沈飛第二次合作談判方案。
高雅琴代表談判小組向管委會做了工作報告,提交了一份意見說明。
在她提交的意見說明里提到了速戰速決這個詞,詳細解釋之下就是把能談的談了,把能簽的簽了,以免日前復雜形勢之下夜長夢多。
李學武對她的意見表示了支持和認同,并做了談判條件的補充。
關鍵一點是簽署框架合作協議,為接下來其他項目合作奠定堅實基礎。
李懷德早就聽兩人就這一意見做的匯報,但現場還是認真地聽了。
在兩人結束發言后,他又點了程開元的名,畢竟程開元是談判小組成員。
程開元與兩人當然有意見溝通,提前做好了準備,這會兒也發表了支持的意見和態度。
老李并沒有在會議上就這個議題做舉手表決,在了解大多數人沒有意見后,他叮囑談判小組三人既然要速戰速決,那就不要含糊,這一次去奉城一定要有所得,有所獲。
說白了就是不能白去。
組織談判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就不用提了,專機飛一次奉城要多少錢?
你說坐火車去不行嗎?
行啊,坐火車又省錢又方便,都不用去機場倒飛機了。
可是吧,與沈飛的合作紅星廠本身就帶著目的和心計,這種談判的關鍵時候怎么可能弱了氣勢,落了下風。
所以專機是一定的,豪華公務飛機是必須的,談判團隊是豪華的。
如果不是有所顧忌,李懷德都想安排他那臺大紅旗過去鎮鎮場子了。
就算是大紅旗去不了,可對外辦還是聯系機械制造廠準備了高級轎車。
談判團隊統一著裝,氣勢上直接拉滿,就算在對方的主場談判也要當成自己的主場來談。
所以管委會會議一結束,李學武三人便在李懷德等集團領導的期待中下樓上了汽車,直接前往機場。
路上三、四多小時,中午飯當然來不及了,只能在路上吃。
公務飛機,環境和條件自然優越,第一次參加談判小組的成員早就想吃頓飛機餐了。
現在愿望實現了,同樣的飯菜拿到天上去吃有什么不同?
答案是心情不同。
“國際飯店工程開工可能要晚很多,招待賓館和河畔花園小區不要等了。”
李學武從車上下來,同程開元繼續著剛剛談論到的話題。
“現在已經是9月份了,三個月的時間主體工程都搭建不起來。”
他手指點了點虛處講道:“能干一個是一個,至少要在今年把招待賓館的架子搭起來,也好冬季施工。”
“可能有點困難,程序上的麻煩。”
程開元身著白色襯衫,領口第二顆紐扣敞開著,顯然兩人談論的有些熱切。
在廠辦公區樓下,李學武在上車的時候程開元故意同他坐了一輛車。
一路上程開元講了集團的發展狀況,也講了接下來的工作舉措。
李學武不做評論,只闡述自己的觀點,所以兩人聊的很是投機。
“國際飯店不開工,儲蓄銀行賬戶上的專款動不了,招待賓館和河畔花園小區的項目就動不了。”
程開元扔了手里的煙頭,隨著李學武往飛機的方向走,嘴里強調道:“欲速則不達,這可不是急就行的工作。”
“程總好、高總好、秘書長好!”
就在他們臨近飛機的時候,乘務組成員已經在舷梯下迎候了。
都是花枝招展、青春洋溢的大姑娘,站在那里已經是一道風景線了。
更不要說齊聲的招呼和溫暖的微笑。
程開元止住了嘴里的話題,微笑著點頭示意,他吃過虧,在男女之事上表現的尤為謹慎。
李學武和高雅琴就大方了許多,比較程開元的刻板和矜持,他是主動與周小玲等人握了握手的。
高雅琴隨他一起,同大家握了握手。
是見兩人如此,程開元這才走在第三位,同大家握手示意。
這樣倒顯得李學武是大領導,他們兩個是陪同的了。
其實程開元要不要與她們握手,周小玲一點都不在意,她只在意李學武對她們、對她的態度。
現在看來,秘書長依舊是風度翩翩,氣質悠然,沒對她們的歡迎有什么驚艷目光或者異樣遐想。
明明大家都穿了新制服、新裙子,程總故作君子也就罷了,秘書長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高雅琴把姑娘們的心思和眼神看了個通透,在上舷梯進入機艙的時候她還調侃了李學武一句:沒想到你還是香餑餑。
“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現在算是花骨朵吧?”
李學武笑著坐在了座椅上,他的行李不是很多,就簡單的一個包。
剛剛在上飛機的時候,周小玲已經貼心地將他的行李放在了行李架上。
“算,當然算,花骨朵。”
高雅琴覺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以后我就叫你花骨朵了。”
“那我就叫程總一枝花?”
李學武轉頭看向剛剛坐下的程開元問道:“我們叫高總什么?”
“叫她鄉巴佬,一點點小事都要大驚小怪。”這是程開元的原話,不中聽,所以高雅琴將腰后的靠枕丟向了他。
“呵呵呵——”機艙里正在放行李的談判小組成員紛紛笑了起來。
從這次去奉城的氛圍上來看,大家的信心都很足,眼神也很有力量。
如果按照管委會會議上定下來的方案走,那明天一定會有個好結果。
李學武現在還想著李懷德私下里交給他的任務,那就是試探沈飛的態度。
如果沈飛有其他渠道同圣塔雅集團有聯絡,那要堅決地、有計劃的實施反擊。
正如老李所說,沒有人能挑戰紅星鋼鐵集團的底線,圣塔雅集團也不行。
“那位王副廠長也是個聰明人。”
程開元品嘗著乘務端來的簡餐,同會議桌另一邊的李學武講道:“當初選擇將邀請函發給你,就是看重了你在集團負責對外工作的這一點。”
“這說明什么?”
他揚了揚手里的面包講道:“這說明沈飛和那位王副廠長對咱們非常了解。”
“不可能只有咱們熟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人家也不打沒準備的仗。”
高雅琴吃飯很仔細,不會灑落一點面包屑在會議桌上。
她邊吃邊講道:“能在初次接觸過后積極響應咱們的談判,就說明人家早就有所圖謀,有所準備了。”
“所以第一次沒談成嘛。”
程開元笑著講道:“他們是圖謀不軌,咱們是居心叵測,彼此彼此。”
“談判就是妥協的過程。”
李學武給周小玲招了招手,嘴里講道:“就看誰先禁不住誘惑率先投降。”
“秘書長,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周小玲走到李學武身邊微微弓著身子,輕聲詢問著是否需要幫忙。
李學武轉頭看向她講道:“請幫我續一杯茶水,你們準備的面包很好吃。”
“謝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周小玲面對李學武的夸獎很是欣喜地點點頭道:“我現在就去幫您取熱茶。”
“如果都如秘書長這般禮貌,那下一次我們坐飛機也要如此客氣?”
高雅琴笑著看了他講道:“我發現你無論到哪都對服務人員非常的客氣。”
“這不是應該的嘛。”
李學武當著乘務員的面當然不會解釋什么大道理,只是笑笑便過去了。
在周小玲幫他續熱茶的時候,三人又談論起了下飛機以后的行動,以及明天談判的具體細節。
公務飛機只有一張小小的會議桌,談判小組的其他成員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仔細傾聽領導們的討論。
時不時的也有靈機一動,有人會舉手發言,為領導的討論添磚加瓦。
“我敢打賭,沈飛的那位王副廠長一定在機場等著咱們。”
就在飛機即將降落的時候,高雅琴從窗子往外看,雖然看不見陸地上的人影,但她已經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機場了。
一點點,逐漸變大,再變大。
公務飛機的乘坐體驗其實沒有大飛機完美和舒適,看后世首腦專機的大小就知道了。
公務機最大的優點其實是輕快,方便從這個城市到達另一個城市。
當紅星一號飛機穩穩地降落在奉城機場跑道上,陽光也從西斜面照射了進來。
上午十點鐘左右結束的會議,到機場已經快十二點鐘。
飛行三個半小時,落地開艙門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就要日落西山的時候。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不要誤會,這年月小學生歡迎儀式還沒泛濫成災,一般人不敢享受和使用。
站在機場迎候歡呼的是一群青年男女,穿著明顯是沈飛的工裝。
“我就說吧,這位玲瓏剔透的王副廠長一定會給咱們個下馬威。”
高雅琴站在機艙門口,看著下面的歡迎紅毯和隊伍,回頭對兩人講了一句。
剛剛是李學武和程開元相讓,請高雅琴站在了第一個位置。
其實都無所謂,三人并沒有做談判職責劃分,上一次玩的那一招人家都看出來了,實際上就是互相配合著演戲。
就是李學武他們不按套路出牌,演著演著就要掀桌子。
當機艙門開啟,高雅琴的身影第一個出現在機艙門口時,下面的歡迎聲愈加響亮。
站在歡迎隊伍前面的王新輕輕地鼓著掌,眼底的意外輕易不與人知。
他意外的是明明收到消息,紅星鋼鐵集團來的還是上次那三位領導,第一輪談判時他已經確定李學武是主要負責人。
現在看機艙門,第一個應該出現的不得是李學武嗎?
不是,是高雅琴。
在第一輪談判中,這位高總并沒有很驚艷的表現,只是對貿易和經濟工作比較了解,是紅星鋼鐵集團的經貿負責人。
按理來說,這樣的談判組合是應該以她為首,但有李學武這樣的談判高手在,他不信這一次是由高雅琴來負責。
“歡迎,歡迎——”
高雅琴第一個走下舷梯,程開元第二個,隨后才是李學武。
所以王新握手寒暄的順序是先高雅琴和程開元,最后才是李學武。
“胡局聽說你要來,特意推了今天的行程,說是要跟你好好喝兩杯呢。”
在同李學武握手的時候,王新明顯熱情了許多,還開了一句玩笑。
李學武很自然地應道:“后面這一句絕對不是胡局說的,兩杯哪里夠。”
“哈哈哈——”王新笑著抬手示意,請了他們沿著紅毯一直走向汽車。
蕭子洪倒是準備了,可王新準備的更加充分,一水兒的高級轎車。
機械廠能找到的只有魔都派轎車,而沈飛帶來了三臺梅賽德斯奔馳轎車。
這可不是繳獲的老款,而是較新的款式,具體怎么來的就不用問了,絕對的正常手續,就是沒有服務保障罷了。
這個年代也沒有四兒子店,修車保養全靠司機和維修班。
就算是貴如奔馳,在這個年代也不是幾萬公里一點毛病都沒有的存在。
該壞還是壞,該修就得修。
從汽車發明到使用,就是維修和總結的過程,所以路邊經常能看到撅著腚或者躺在地上修車的司機和工人。
“盛情難卻啊——”
奔馳一路開到了沈飛,還沒下車李學武就見到了胡可。
“怎么好勞胡局大駕呢!”
有辦公秘書給開了車門,李學武一下車便握住了胡可的手。
胡可卻笑著點了點他道:“你不要跟我耍滑頭,我再了解你不過!”
他轉頭對王新講道:“你們可要擦亮了眼睛啊,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們,這才是聰明人呢,小心被他繞在里面出不來。”
“謝謝胡局的提醒,我們一定小心。”王新也是順著胡可的玩笑講道:“上一次就差點著了李秘書長的道,這次是我堅持一定要請您來給我們把把關。”
“哎——這就對了嘛!”
胡可使勁握了握李學武的手,笑著講道:“有我給你們牽線搭橋,還有什么是談不好,談不妥的嘛。”
“我當然相信您了,有您在,我們也是多了幾分信心。”
李學武也握了握他的手,稍稍用了力氣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這樣,今晚咱們只談感情,不談工作,今晚感情談的好,明天工作定的早。”
“你看,還一套一套的。”
胡可笑著松開了手,又同高雅琴和程開元握手寒暄,表示了歡迎。
“今天我來安排,有李秘書長在,我是不敢說不醉不歸的。”
王新笑著看向胡可問道:“胡局,您有沒有什么特殊安排,沒有的話我可就自作主張了。”
“你不說,我當然也不會說了。”
胡可笑著講道:“紅星鋼鐵集團誰來遼東,我都敢說熱情待客,不醉不歸。”
“唯獨有他,我不敢說這話。”
他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講道:“上一次給我和陸副主任差點干趴下,幸虧鳴金收兵敲得早,否則就丟大人了。”
“我有這么不近人情嗎?”
李學武懷疑地看著他講道:“哪次來奉城不是你摽著我喝酒啊?”
“咱們可得講點道理,張羅著喝酒的是你,第一個喊不喝了的還是你。”
他手指點了點胡可道:“這一次可由不得你,咱們得好好增進增進感情了。”
聽話聽音啊,別當他們站在門口扯閑蛋呢,刀光劍影一般的交鋒早就開始了。
他們說的是喝酒嗎?
是,也不是,不是喝酒那講的是什么,懂的都懂。
是喝酒,也是一種較量,從心理到氣勢上互相試探和比較。
李學武舌戰群儒,一個人頂在前面,將一唱一和的兩人懟的招架不住。
胡可要來保駕護航,無非是覺得這一次遼東資本參與了紅星鋼鐵集團第一高樓建筑的項目,有資格繼續玩融資了。
其二,遼東工業也看出了合作共贏的本質,本土企業交叉合作已經走到了盡頭,要說經營有道還得是關里人。
最后,也許是沈飛,也許是有其他領導交代,這才有了胡可的參與。
只是李學武不太認同這種參與,兩句話便將他的目的懟了回去。
紅星鋼鐵集團和沈飛的合作不允許第三方介入,圣塔雅集團不行,遼東工業也不行。
目前階段,紅星鋼鐵集團還沒有完全融資的準備,至少要等到集團化完成。
遼東資本急吼吼地闖過來,只能是嚇他們一跳,然后跳腳罵街。
不用懷疑,胡可能來有他自己的意愿,一定也有王新的意思。
他怕紅星鋼鐵集團有別的準備,這才讓胡可試探一二。
這就是聰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