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這小日子可以啊。”
“嘿嘿。”
“嘻嘻。”
經過兩個小女生一晚上的努力，此刻客廳茶幾上已經堆滿了零食袋。
李安還特意給二人打包了一份蹄花回來，“看來你倆沒肚子吃了。”
得知老師手里領著老媽蹄花，兩個小女生紛紛表示她們還能吃。
于是師生三人凌晨十二點整從客廳轉移陣地來到餐桌。
“老師你剛吃完飯嗎？”
“剛吃完。”
李安和徐麗布置完舞臺已經九點半，駕車回到市區說整點飯吃。
正好老湯穆欣幾人剛下播，就湊到一起吃了點夜宵。
“那您明天不用再過去啦。”唐小星問。
李安：“不去了，那邊也沒什么事了，等過兩天我帶你們過去試一試。”
“今天練得怎么樣？”
小車：“還好，基本連貫下來了。”
唐小星：“就剩展開部的速度沒有定下來。”
李安：“有什么問題嗎？”
小車：“我們之前定的速度可能有點快。”
唐小星：“老師您明天有時間幫我們聽聽嗎？”
李安：“明天早晨我給你們聽聽，還有你倆的練習曲我也聽聽。”
陪兩個孩子吃完之后，李安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就回屋了。
今天他實在累得不想洗澡，和小米老師打了會視頻便睡去。
次日一早李安起床發現客廳茶幾已經被收拾干凈，兩個小女生已經穿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等他了。
“老師早。”
“老師早。”
“都吃了嗎？”
“吃過了老師，您的早飯在餐桌上。”
“行，你倆先過去熱身吧，我洗個澡收拾一下就過去。”
兩個小女生拿著房卡先去了2201，李安洗了個澡，吃過早飯已是半小時后，樓下取了快遞跟著去了2201。
客廳里琴聲激蕩，音符飛揚，鋼琴前兩個小女生并排而坐，鍵盤上二十根手指飛揚。
她們聽見老師進來了，不過誰也沒有停。
“噹噹！”
左邊小車連續奏出兩聲強力和弦，右邊唐小星不甘示弱跟著一連串的上行音列。
噼噼啪啪，鏗鏗噠噠，命運的主題始終沒有脫離她們的指下。
“打斷一下。”
在進入展開部之前，李安眉頭皺了起來。
“這里不對。”
二孩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老師很少直接用不對來否定她們。
這也就是說她們這里出現了根本上的錯誤。
可這里明明是她們明明是參考交響曲的感覺來演奏的啊。
“誰的主意？”李安問。
小車：“我們一起討論出來的想法。”
李安：“小星。”
唐小星：“我和琳琳昨天在這里研究了一個小時。”
李安越過二孩手指樂譜指在左頁第二行，“這里寫加速了嗎？”
小車：“沒有。”
李安：“你倆憑什么在這加速？”
唐小星：“額，老師我們這里參考了芝加哥交響樂團的錄音。”
李安：“我的問題是你倆憑什么在這加速？”
二孩沉默了。
李安：“我鼓勵你們多聽不是讓你們去模仿，交響樂版本和鋼琴版本是兩回事，譜面上五小節之后明明寫著這么大一個presto，presto什么意思？”
唐小星：“急板。”
李安：“還有嗎？”
小車：“急促。”
李安：“急促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到這里要加快了。”
小車：“是的老師。”
李安：“你們剛才提前五個小節加速，到這里速度沒有發生一點變化，那這個presto被標記的意義是什么？”
小車：“老師我們的想法是把這五個小節加到了后面的presto中。”
李安：“意義是什么。”
兩個小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師的問題又回來了，可是她們卻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回答。
因為她們昨天這么設計的原因就是參考了芝加哥交響樂團的版本，她們只是覺得這樣好聽。
李安：“你們是不是把每個樂段分開了？”
唐小星：“.是的老師。”
李安心說難怪，他都不知道該說這兩個小東西什么。
小車：“老師這樣不可以嗎？”
李安：“當然不行，這部作品雖然改編命運，但它是一首獨立的鋼琴作品，你們應該考慮的不是怎么用交響作品的處理方式來演奏，還是要從鋼琴作品的角度出發。”
“就算你們想參考一些大團的處理方式，也得遵循最基本的速度原則。”
“無論是一個人演奏還是兩個人演奏，對速度的選擇可以相對自由，但一定得考慮在同一作品中某一樂段與另一樂段的速度關系。”
“你們這樣處理就等于把前后割裂了，就等于說是你們把這個當單樂章作品當成了一首三樂章的奏鳴曲，道理就這么簡單，你們可以拿月光第一樂章的速度演奏第二樂章嗎？”
二孩搖頭，其實在老師剛才說到割裂感的時候她們就反應過來了！
她們就說為什么昨天在進入展開部之后怎么彈怎么別扭，原來是她們從一開始設計的譜面處理就出了邏輯上的問題。
幸好今天老師給他們聽了，不然她們今天又會參考柏林愛樂的速度處理展開部。
這樣只會讓展開部之后的音樂與前面更加割裂。
小車：“老師我懂了。”
唐小星：“老師我也懂了。”
李安到嘴邊的話瞬時哽住，他還沒說完呢！
接著就見小車給唐小心使眼色，下一秒小車抬手，唐小星會意抬手跟上。
“噹！”
四手齊下，磅礴的琴聲再次響起，負責旋律聲部的唐小星這次用稍緩的速度將旋律主干奏出，緊跟著小車手下的伴奏聲部就跟著唐小星的速度走。
到了五小節后的presto，小車加強音量，手指抓鍵演奏將音樂向前輕輕一推，音樂動力瞬間加快，唐小星也是在這一時刻加快手指跳。
“噹噹！”
“噹噹噹噹！”
宏大的音樂效果馬上出現，甚至還帶著一絲銅管的效果。
頃刻間旋律線的漲幅如同一波波涌動的云海，給人以無窮的畫面感。
轉眼音樂進入展開部，二孩就跟著音感覺往下演奏。
說來奇怪，昨天困擾她們的問題仿佛在這一刻再也不見。
二孩腦海中想象著昨晚柏林愛樂演奏的版本，再加之唐小星微微提速的處理方式后，音樂線條出現了一種精悍凝練效果。
二孩聞之心中大為開心！
這不就是她們在討論中希望達到的最終效果嗎！
命運的琴聲在渾厚莊重中已有一路迸發之意，最終一路到最后的尾聲。
“噹！”
四手再次整齊落下，圍繞在鋼琴四周的余響像經過四五秒才遲遲散去。
二人組奏完齊齊回頭看向身后，誰也沒說話，但她們臉上的表情在此刻卻是頗為微妙。
就好像做錯事的小朋友，同時又透著一股狡黠之意。
“哎”
兩個孩子都這樣了李安還能繃住不笑嗎？
“你倆倒是反應快，”李安搖頭嘆息，“至少讓我把話講完啊。”
小車嘿嘿：“老師我們錯了。”
唐小星嘻嘻：“老師我們錯了。”
片刻。
李安：“你們這樣讓我很沒有成就感，知道嗎？”
哈哈哈哈哈——
就這三下五除二，昨天困擾兩個孩子一整天的問題就被解決了，同時展開部的速度問題也解決了，她們甚至今天可以扣接下來裝飾音問題了。
李安：“好了好了，瞧給你倆嘚瑟的。”
小車馬上撒嬌道：“我們沒有嘚瑟啊，要不是有您在我們明天都彈不好這里。”
唐小星馬上跟著撒嬌道：“就是，我們其實每天都很想上課，可是您那么忙。”
小車又接過話：“我們也不敢主動和您提上課，要不是知道您今天不用忙了”
唐小星又接過話：“您得注意身體啊老師。”
“打住打住！”
李安頂不住了，這誰受得了啊。
不過雖然她知道兩個孩子此刻是和他逗著玩，可他確實好幾天沒管過二人了。
合唱比賽結束之后他給每個學生都上了一遍課，唯獨沒有給這兩孩子上。
說起來他也是對這兩個小東西太放心了，但今天這么一聽，看來有的地方還得他親自把關。
“咳咳，最近確實疏忽了你倆，這樣，為了將功補過，這幾天我就陪著你們練琴，好吧。”
唐小星：“啊！？”
小車：“真的嗎？！”
李安：“真的真的，不過我們先把這里說清楚，我不止一次強調看譜面看譜面，尤其是在拿到一首新作品的時候，看譜面的意義是為了讓我們在一開始的階段不會背離作曲家的原本意圖。”
“什么時候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脫離譜面，等到徹底了解作曲家的意圖之后，那個時候你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二次創作。”
“很明顯你倆還并沒有完全吃透這首作品，不然你們也不會回答不出我的問題。”
“對吧，你們那么彈可以啊，告訴我為什么，動機在哪？”
“結果誰也說不出來，那這不就是沒有意義的提前加速。”
“好了，下午你們再練命運，我先聽聽你倆的練習曲，誰先來？”
每次這個環節都是小車先舉手，而今天唐小星先開了口。
“老師我先來。”
“好。”
小車馬上起身把鋼琴完全讓給唐小星。
唐小星沒有耽誤片刻工夫，抬手呼吸間右手猛然砸下接著向上劃出一道極速音流。
隨后左手一記勢大力沉的和弦砸下！
“噹！”
這一聲可謂是有千軍萬馬之勢，聽得李安心中暗暗咂舌，心說這丫頭終于突破了。
一旁小車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來昨天晚上二人的聊天內容確實讓小星有了觸動。
這一點小車甚至比李安都更有發言權，因為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在聽唐小星練琴。
她清楚唐小星的問題在哪。
盡管唐小星此刻彈的只是首練習曲，但心態上的突破已然在樂句間顯現。
小星自信了。
在小車聽來這是一種來自心底的自信，一種自己給自己的自信，一種不需要任何人來肯定的自信。
真好。
“ok，這條過了。”
李安聽完第一時間便說給予肯定，“大波蘭舞曲可以跟肖練一起往下練了。”
“嗯！”唐小星心里長出一口，她終于要再次面對大波蘭了，“琳琳！”
讓出鋼琴，唐小星一跳來到老師身邊。
小車坐到鋼琴前，沉吟片刻抬起雙手落在了琴鍵上。
下一秒，滾燙的月光第三樂章如白日煙花，將漆黑的維多利亞十七號點亮。
李安聽得認真，不時跟著小車的演奏晃下腦袋。
待到小車彈完收手，他朗聲宣布：“你倆都可以進入下一階段的計劃了。”
沒有什么是比這更讓二孩激動的事情了。
得到老師的認可，在夏令營副本開啟之前進入下一關。
“謝謝老師！”
“謝謝老師！”
“不用謝我，這是你們的努力所得，中午我請你們吃飯。”
二孩聞言更開心了，她們已經好幾天沒和老師一起吃午飯了。
不過開心歸開心，她們還有一個小小密謀需要得到老師的批準。
兩個小時后。
東門餃子館。
“老師我們最近表現好吧。”
李安一聽小車這口氣，直接放下了筷子，經驗告訴他接下來的事情絕不簡單。
迎著二孩期待的目光，李安沉吟片刻，“說吧，只要不是太過分。”
唐小星嘿嘿一笑：“老師我想申請一天假期。”
李安挑眉，這話聽著這么別扭呢，他斜眼看向小車：“你不會也是要請假一天吧？”
小車跟著嘿嘿一笑：“老師明察秋毫！不過我還想替另一個人請假一天。”
李安哼哼，他就說嘛，“那就讓另一個人自己來和我說唄。”
小車嘆：“不行啊老師，他都不理我們，您也看到了，昨天我發在群里的圖片只有您回了。”
李安手指敲打桌面片刻，“你們打算去哪？”
小車：“歡樂谷！正好小星也沒去過！”
唐小星：“嗯嗯嗯！”
李安：“什么時候去。”
小車：“明天最好！聽您的！”
李安：“行，正好下午我給他上課，你們明天去玩玩吧。”
小車：“愛您！”
唐小星：“愛您！”
李安咧嘴：“得了得了，趕緊吃吧，吃完回去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說起來三個孩子從合唱排練開始到今天一天都沒休息，也該稍微放松一下了。
關于王小虎出國問題，李安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得讓王小虎知道了。
昨天他和徐麗還商量這事，就等明天幾個孩子玩回來吧。
下午兩點整，兩個小女生準時去了2201，兩點一刻，客廳傳來敲門聲。
李安起身去開門，門外王小虎手里拎著兩個禮盒。
“老師。”
“這什么東西？”
“我舅舅給您帶的青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