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努力證明自己嗎.
唐小星像是在這句話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琳琳，可以給我講講隊長的故事嗎？”
“隊長的故事啊。”
這可說來話長了。
除了私人隱秘，小車不介意與唐小星分享一下王小虎同學的個人經歷。
不過從哪里開始講確實是個實實在在的問題。
小車翻開記憶回廊搜索了好一會兒，最后把坐標定在了雷普特x藍天高雅藝術推廣中心的音樂會彩排現場。
那也是一個晝夜蟬鳴的夏天。
“他有點吵。”
“有點吵？”
“嗯，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在安靜地等待上場排練，只有他不停地發出動靜。”
小車回憶道，“我記得我當時坐在靠觀眾席走廊的位置，他坐在靠里面的位置，就那么一會工夫，他來來回回進進出出了五六次，關鍵我當時正在背譜。”
唐小星：“他有什么事情嗎？”
小車：“不知道，我只記得當時我都快生氣了，等他又從我這邊過的時候我就主動往前坐了一排，你猜怎么著？”
唐小星：“他不會也往前挪了一排吧？”
小車：“他直接坐在我后面了，然后叫來另一個男生，兩個人就在后面不停地大聲講話，說什么卡片之類的東西。”
唐小星：“那是很煩人了，在公共場合一點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是和阿劉嗎？”
小車：“不是，那個時候阿劉可比他安靜多了，和他說話的那個男生很早就不學了。”
唐小星：“哦哦，那之后呢？周圍沒有大人管他們嗎？”
小車：“有啊，徐阿姨說他好幾次，可過一會兒他又開始了，一直到老師讓他上臺我們才得以片刻安寧。”
唐小星：“嘖嘖，有些驚奇，聽起來隊長像是班里的淘氣男生。”
小車樂：“你小看他了，下次你可以問問芝芝，虎子當年在金華小學部是讓校長都忌憚的存在。”
唐小星：Σ(⊙▽⊙“a
說著兩個小女生開門進家，兩只小貓就守在門口，八萬直接湊過來喵嗚喵嗚。
“不會又沒飯了吧？”
聊天暫時中斷，小車換好拖鞋第一時間去檢查貓糧盆，果不其然，貓碗空空如也。
唐小星則是回屋換了一身睡衣，又去餐廳取來一大包零食。
“琳琳你喝什么？”唐小星打算定點喝的。
“我都可以，”給小貓添完貓糧，小車洗了個手回到客廳，“熱的就行。”
唐小星笑：“曉得”
小車糾正：“是dei！”
趁著唐小星下單的功夫，小車也回屋換了睡衣。
再回到客廳，二人并靠在沙發打開電視，點放了卡拉揚x柏林愛樂1982年錄制的貝多芬命運第五交響曲。
定音鼓一出來，嚇得小白客廳里來回亂竄。
小車將音量調小，接過唐小星遞來的旺仔qq糖，聞聲抬頭贊嘆道：“好棒的弦樂。”
唐小星：“是啊，不過我更喜歡卡拉揚和柏林愛樂60年代錄制的貝交，80年代這一版的所有一樂章都有點快。”
小車：“原來如此。”
唐小星：“啊？”
今天下午二人在討論命運四手聯彈的展開部速度時，發生了一點小“爭執”，最后唐小星成功說服小車，選擇了稍慢一點的速度。
唐小星聞言笑了起來，“琳琳你還是想要快一點的速度嗎？”
小車搖頭：“不不，你比我更熟悉這部作品的組成部分，我相信你的判斷是對的。”
老師說演奏者只有熟悉一步所有作品的組成部分，包括速度、力度、性格乃至節奏劃分與技術可行性，才能最后確定一首作品的基本速度。
顯然對于小車來說唐小星比她更熟悉這首作品，王小虎都比她熟悉。
唐小星：“等我們徹底練完再重新討論展開部的速度。”
正巧電視里的柏林愛樂正進行到展開部，聽著唐小星口中略顯匆忙的部分，小車點了點頭：“感覺你倆的話，可以就這個問題聊一整天。”
唐小星一愣，接著反應過來：“你說隊長啊？他也喜歡60年代那一版嘛？”
小車：“這我不知道，可能他都沒有完整聽過你說的這幾版，但是他很喜歡卡拉揚，稱之為信仰。”
唐小星：“看得出，隊長把網名都改成卡拉揚了。”
小車：“他之前一個月能改八次網名，什么孤存啊，落寞啊，無敵啊，跳起來舞蹈，都是他”
唐小星：“哈哈哈哈！”
小車回想著也不由得笑了笑：“還有好多我都想不起來了，當時和他不熟，不然我都給他截屏保留下來。”
唐小星愣住：“你倆不是從小一起學鋼琴的嗎？”
小車也愣住，這哪來的謠言，轉念心里呵呵一聲。
唐小星：“隊長說你們很早就認識了啊。”
果然。
小車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虎子留一分薄面：“我們算是認識得比較早，都在一個培訓機構，但是我之前是和一位田老師學琴，就是那次音樂會之后我才跟了老師。”
唐小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所以你們走臺的時候你和他還不熟，所以他走來走去大聲講話你很煩。”
小車：“不然嘞，要是當時和他熟的話我直接就不客氣了！太煩人了，本來我當時就彈得不好，緊張得不得了，他還不停地給我添亂。”
唐小星：“哈哈哈哈，隊長僥幸逃過一劫，不過話說回來你當時彈得什么曲子，竟然都讓你緊張。”
小車忙擺手：“我當時彈得很差，老師給我們排的我的祖國八重奏，讓我彈一聲部，我拿到譜子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完蛋了。”
唐小星滿臉不信：“不可能吧.”
小車拿起手機才想起視頻在她之前的手機上，“下次我給你聽聽，你一聽就知道了，當時我可羨慕他了，我覺得他彈得特別好。”
唐小星：“.琳琳你說的他不會也是隊長吧.”
小車：“是的，當時他彈的是菊次郎的夏天的主題曲。”
唐小星：“Summer。”
小車：“當時覺得他很厲害。”
唐小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她真的接受不了這個劇情，琳琳曾經會認為隊長彈得很厲害，這不科學啊！
唐小星：“我不是說隊長彈得不好，可你倆放在一起根本沒有可比性啊！”
小車：“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和老師正式上的第一節課是849的第六條，其實現在來看當時我的進度確實在他前面。”
唐小星：“對啊！”
小車：“可我就是覺得他彈得很好聽，很有音樂性，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音樂性是什么意思。”
唐小星對此還能說什么，“琳琳你比隊長可惡多了.”
小車笑：“遇到了老師而已。”
唐小星心想才不是，雖然老師固然重要，但是為什么隊長現在彈得還是.難道隊長一直以來不夠努力嗎？
誒？對啊。
“隊長在練琴上一直都很努力嗎？”唐小星問。
小車：“努力，雖然他有時候很煩人，但是他在學習音樂這件事上所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
唐小星：“是為了證明自己嗎？”
小車：“嗯，他一直都在努力證明自己，只是在努力學習音樂之前他證明自己的方式有些另類。”
唐小星：“另類？”
小車：“他想證明自己厲害，升旗儀式上趁著放國歌的時候當眾搞怪。”
唐小星：“.”
小車：“在課堂上忽然發出怪叫，讓所有人注意到他。”
唐小星：“.隊長是不是還做過抓小蟲放進女同學文具盒里這種事？”
小車：“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另一件事，有一次他們班正在上自習，班里沒老師，一只大馬蜂從窗外飛進班里，班里的同學嚇得到處跑，最后是他把馬蜂趕出教室。”
片刻。
唐小星：“.隊長好勇敢。”
小車笑了笑：“他膽子才小。”
“啊？”唐小星腦海里的故事畫面驟然一變。
隊長明明也很害怕，但是卻愿意為了保護班里的同學挺身而出。
小車：“趕走一只馬蜂算什么，他有勇氣面對馬蜂，但是卻不敢嘗試著與同學們相處。”
唐小星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些什么，小心問道：“.隊長當時在學校是不是沒有朋友？”
小車：“只有一個。”
唐小星心說果然，接著連忙問道：“芝芝嗎？”
小車搖頭：“他和芝芝是后來在書人熟悉起來的，當時他在金華只有一個叫猴子的好朋友。”
良久。
唐小星：“為什么呢？如果他愿意應該會有許多朋友啊。”
按說確實應該是這樣，從王小虎在進入書人之后的受歡迎程度就能看出來這一點。
可為什么在金華的時候王小虎不愿意用正常的方式去獲取他人的關注從而交到許多朋友呢。
小車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卑吧。
作為和虎子有著相似家庭背景的她，甚至她之前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她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感覺。
只是他此時此刻沒辦法與唐小星分享這件事。
“天性吧。”小車說著腦海里接著蹦出一句：“不成熟。”
唐小星：“額。”
小車整理片刻，有模有樣地接著說道：“想要得到別人的注意是人的一種天性。”
唐小星馬上想到了自己，自己之前不也是如此嗎：“有道理。”
小車：“每個人選擇的方式不一樣，有的人會努力提升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從而得到旁人的關注。”
唐小星心說是自己沒錯了，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讓家里看到她心底的想法，這也是一種希望被關注的表現。
小車：“但是有些人卻只能以一種幼稚的方式，比如虎子，明明可以通過主動幫助同學讓大家注意到他，可他偏偏要搞怪，這就是他不成熟的一面，他只關注自己想要獲得的關注，沒有考慮自己的方式方法是不是不恰當，久而久之就給別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其實他不是這樣的，他很有擔當的。”
唐小星：“是的！當時他在破冰游戲太拼了！明明腿已經受傷了。”
小車：“他就是這樣，總會做出一些讓人刮目相看的舉動，然后轉頭又讓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這樣。”
唐小星：“從認識隊長以來他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很靠譜很穩重的，如果不是你給我講這些我可能都想象不到他之前是這樣的。”
小車：“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穩重多了。”
唐小星：“成熟了。”
小車遲疑片刻，“算是成熟了一些吧，這得感謝老師，老師的出現讓他加快了心態上的轉變。”
一頓，“他總怕辜負老師的期望，所以努力證明自己能夠變得更好。”
“具體應該就是從他畢業演出的合唱節目開始，他當時被選為了男聲領唱，當時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就是從那之后我發現他真的開始改變了，生活學習上都積極了，也不會再做什么嘩眾取寵的事情。”
“也是在那段時間他迷戀上了指揮，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癡迷。”
唐小星又發現了一個隊長的優點：“專注。”
小車：“他可以連續看五個小時的總譜，連飯都不吃的那種。”
唐小星：“天”
小車：“他底子差你懂的，一開始碰到各種需要移調的聲部，他得要花十幾分鐘才能讀兩小節。”
唐小星：“.這能硬讀啊”
小車：“不可思議吧，兩個小時讀十個小節，就這樣的速度他一學期能把仲夏夜之夢和蝙蝠序曲的總譜讀完，然后自己放錄音對著鏡子指揮錄像，一遍一遍的揮，一遍一遍的錄。”
唐小星：“這已經是極度熱愛了吧”
小車：“我總說他瘋了。”
唐小星忽然想到一句話：“想成功先發瘋！”
小車：“漸漸地他也不打游戲了，不打籃球了，不游泳了，所有的課余時間都撲在了音樂上。”
唐小星：“隊長太努力了.”
小車笑：“在我眼里他一直都很努力，哪怕是曾經那些搞怪行為，現在他有了屬于自己的目標，他已經不用向任何人證明他正在努力，我相信他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堅定走下去，未來說不好真能成為一名指揮家。”
又是良久。
唐小星長嘆一聲：“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小車頓了頓：“小星你也是，不用再想著通過努力向誰證明自己，你的所有努力應該只為你想要得到的那個結果，如果你真的堅定了你想要的。”
唐小星聞言一怔，如醍醐灌頂一般，霎時間整個人都暢通了。
是啊！為什么一定要想盡辦法得到別人的認同呢？
得不到別人的認同就要自我否定嗎？
唐小星徹底想明白了，她要做的就是和隊長一樣，堅定地去走自己要走的路。
隱約間她明白了大波蘭舞曲應該怎么去演奏，作品中所蘊含的那種英雄式的氣概直接可以用四個字概括：無懼無畏！
“謝謝琳琳！我簡直太幸運了！”
“不謝不謝，你已經請我喝奶茶咯。”
哈哈哈哈伴著噹噹噹噹！
電視上卡拉揚指揮著82年的柏林愛樂又一遍奏響命運。
關于隊長小故事的茶話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