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時間暫時回到昨天晚上的101客廳。
當著小車和小星的面，李安和王小虎說了三句悄悄話。
第一句。
“不如咱們換個思路，既然可愛不是我們的領域，那不妨就回到深沉路線，你想想這是一首兒童歌曲，如果讓專業的成人合唱團來唱，是什么感覺？”
第二句。
“這版改編是不是更適合把注意力聚焦在唱上，我們沒必要非得把舞臺搞成動態的，我們的歌聲就是我們舞臺的全部。”
第三句。
“到時候你們穿著那套西裝校服，舞臺上一站，肅穆吧，但是曲目單上你們卻是要唱勇氣大爆發，你想想臺下評委會是什么感覺。”
什么感覺？
肯定是期待啊！
王小虎感覺棒極了！
這簡直太帥了啊！
而且他也不用帶著大家搞表情動作了！
契合改編風格的新思路簡直為王小虎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于是王小虎回到家就讓老媽把他的西裝校服找出來。
換上之后鏡子前那么一站，就差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
然而事情的發展并沒有他預想得那么順利。
上午忙完樂團排練，小虎哥都沒回家，就在音樂廳吃了盒飯。
他滿心期待下午能夠順利一舉拿下勇氣大爆發。
結果事實證明他又把問題想簡單了。
他以為大家很快就能找到感覺，可兩個小時過去了，可以說毫無進展。
期間他也在一直反思是不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
不然為什么大家始終找不到他想要的狀態。
他明明又和大家強調了要找自己是大人的感覺，可這一遍唱出來的效果和上一遍沒有區別。
唯一的收獲是大家好像終于不笑了。
“休息十分鐘。”
從指揮臺上下來，王小虎并沒有去求助湯老師和閆老師。
一個人來到后臺，他想讓自己先靜一靜。
到底為什么呢？
為什么大家就不能用演唱想見你的感覺唱勇氣大爆發呢？
就在這時傳來腳步聲，他抬頭望去，心說喬芝芝不休息來這干什么。
“怎么了？”王小虎問。
“你怎么了，”喬芝芝直接走到王小虎身旁坐下，“這遍大家唱的還不錯啊。”
王小虎聞言便明白了，對方是來安慰自己的，不過此時他需要的不是安慰，搖搖頭道：“不對。”
喬芝芝：“哪里不對？”
王小虎：“感覺不對。”
喬芝芝：“你究竟想要什么感覺？”
王小虎無語：“你也不懂我的意思嗎？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要大人的感覺，要安靜的感覺，要唱出不是勇氣大爆發的感覺。”
喬芝芝：“我覺得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一種形式，我不認為這些是對大家有參考價值的引導，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但是我可以說大多數同學是體會不到的。”
王小虎：“怎么就是形式了？他們跟著我的感覺走不就行了。”
喬芝芝：“你是指揮，你是專業學習過的，可大家都是普通的初中生，只是其中一些同學或多或少地學過一點音樂，你為什么會覺得大家能夠跟上你的感覺呢？”
王小虎張了張嘴，片刻：“.也是。”
喬芝芝笑了笑：“其實我覺得對你而言這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才對，你怎么帶大家排樂團就怎么帶大家排合唱不就行了嗎？”
“這一樣嗎？”喃喃著，王小虎陷入了沉思。
難道他沒有像排樂團一樣給大家排合唱嗎？
喬芝芝：“四年級暑假我報名參加市小提琴比賽，龐老師給我選了一首當時對我難度并不大的曲子，如果正常來練，十天我就有把握練好，可是最后我練了半個月都沒有練好，并且越練越覺得難。”
王小虎：“你低估曲目了。”
喬芝芝：“并沒有，我不到一周就練下來了，隨后龐老師給我處理，就從這開始我就有點不會了，她給我講了很多關于感覺上的東西，一開始是這樣，然后是那樣，最后又如何如何，我當時感覺自己好像明白她在和我說什么，可是回到家我發現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王小虎：“那就是你還沒有真的理解。”
喬芝芝：“是啊，她說引子要有一種寧靜的感覺，我當時所理解的寧靜首先應該是控制整體音量，然后我就這么去拉，結果發現自己的技術根本達不到我所想象的那種寧靜感，反而導致我不知道該怎么去拉了。”
王小虎：“不用整體控制音量的，一個尾音拉長做漸弱，和前面的音量做強出全弱對比就能制造出寧靜的感覺。”
喬芝芝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指揮啊！”
一頓，“后面龐老師親自給我示范的時候就是像你說的這樣拉的，然后我一下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去練了。”
王小虎：“怪龐老師，你又不是她，怎么可能一下就理解，她一開始就給你示范不就行了，等你拉出效果之后，有了親身體驗，她再給你講感覺你不就消化的更快了嗎。”
“額”
喬芝芝：“怪我太笨，喝水去了。”
說罷喬芝起身甩著胳膊朝著舞臺入口的方向離去。
王小虎起身喊道：“你不笨！是我笨！”
喬芝芝停下腳步轉過頭，莞爾一笑道：“你是指揮你說了算。”
片刻。
“謝謝！！”
“別讓我們等太久就好。”
在喬芝芝的引導下，王小虎很快便理清了思路。
問題確實還是出在自己身上了。
他犯了和龐老師一樣的錯誤，合唱團的成員不是他，不是喬芝芝，沒有任何理由在毫無示例的情況下就能明白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感覺。
大家其實最需要的不是感覺，而是該怎么去唱。
如果大家都知道該怎么唱，那感覺不就出來了嗎？
并且除此以外，他還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自己都沒有按照自己的感覺完整地把這首作品的某個聲部唱一遍。
就像昨天排歡樂舞臺版的時候一樣，他也沒有為大家唱一遍。
合唱舞臺，歌聲才是最重要的啊。
十分鐘轉眼過去，王小虎重新回到舞臺。
迎著大家的目光，他再次走上指揮臺。
“抱歉各位同學。”
說著他向著所有成員彎腰鞠躬。
這一鞠躬讓臺上臺下都傻了眼。
這突然的是怎么了？
只有隊伍里的喬芝芝笑了一下，大概這就是她最欣賞王小虎的地方，什么時候都能表現出擔當的一面。
“是我的問題，我一直只強調感覺，沒有告訴大家具體該怎么唱。”
臺下閆朕聞聲露出欣賞目光。
一旁海濤笑了笑：“小虎子在這方面確實值得稱贊。”
閆朕點頭：“并且在這么短的時間就找到了問題的根源，真的很優秀。”
同一時間的臺上也是響起陣陣小騷動。
林子洋立馬跟道：“不用抱歉！趕緊來一個啊！！指揮來一個！”
下一秒所有人一起喊道：
“指揮來一個！”
“指揮來一個！”
“指揮來一個！”
似曾相識的一幕再次出現，但這次王小虎不再拘謹。
大大方方活動了一下身體，“好！我來一個，一會誰想跟著唱就一起加入進來。”
“湯老師。”說著看向鋼琴方向，王小虎希望鋼琴的速度再慢十拍。
老湯比起一個ok手勢。
片刻，隨著王小虎點頭，老湯抬手落指。
前奏曲調響起，完全不同于小車的版本，也不似李安昨晚處理得那般明朗。
老湯甚至在聽完王小虎的發言之后讓下鍵變得更深了幾分，使整個前奏給人一種更加沉穩的感覺。
主歌部分到來，王小虎開始演唱。
“心里種下一顆種子嗒啦嘀嗒啦——”
“他能實現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
“聽說每個小孩都想要得到它——”
“準備好了嗎？伙伴，一起探索吧——”
聽到這里海濤胳膊上不由得爬滿一片雞皮疙瘩，他完全沒有想到王小虎唱得這么有感覺。
作品的氣質再也找不出一點兒歌的模樣。
閆朕：有點意思了。
如海濤所聽到，少年指揮的歌聲清澈又不失中氣。
歌詞里的每一個字都被他清晰地唱出，沒有絲毫的猶豫與青澀，反而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堅定。
在深情的伴奏渲染下，他的歌聲像是在講述一個關于夢想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里，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把哎喲改成伙伴，更是強化了少年對于未來期待這個元素。
而不只臺下的老師被這王小虎的歌聲打動。
臺上合唱團的成員更是被驚艷到，原來指揮唱歌這么好聽。
不僅如此，他們仿佛也從中領悟到了一種感覺。
他們好像知道該怎么唱了，可是一時間沒有人敢跟上。
“這顆種子在我心里即將發芽——”
就在王小虎唱出第二段歌詞的時候，一道女聲也出現在了舞臺上。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這本不是喬芝芝的聲部，但她為了讓唱和聲聲部的同學大膽開口，便選擇從四部加入。
有了喬芝芝的和聲加入，混聲效果立馬出現。
像是又一名小伙伴加入了這場人生探索。
接著便是第三位伙伴。
“每天我都在為它更加努力——”
第四位第五位。
“爸爸媽媽說每個夢想都偉大——”
漸漸地越來越多成員開口加入了演唱，使得歌聲里的力量愈發濃烈，滿載著少男少女們的信念。
臺下。
閆朕：“成了。”
海濤：“原來老大要的是這種感覺。”
閆朕：“打破大家常規對于兒童歌曲表演的固有認知，為整個舞臺帶來了意外感和新鮮感，這招用在這個年齡的孩子身上最合適。”
海濤：“高中生這么搞沒有反差感，小學生這么搞就真的變成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了。”
閆朕：“是啊，老大費心了。”
海濤：“現在來看書人這次穩操勝券了。”
閆朕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他猶豫是因為想到了石坡中學，擁有車琳的石坡中學本就是這次書人最大的競爭對手。
哪怕石坡的合唱團是剛成立的，可在他看來只要有車琳在，就有可能出現一些令人想不到的東西。
現在再加上唐小星，石坡中學可謂是如虎添翼。
而他點頭的原因是石坡的二輪選曲。
如果石坡中學選擇其他任何一首作品，他都不敢點這下頭。
可在勇氣大爆發這首作品中，他真的想不到石坡要拿出什么樣的舞臺才能打贏書人此刻的舞臺。
換句話說，只要石坡中學跳不出兒歌的編排框架，那就不可能在這首曲目中做到比書人更好。
而沒有這樣的作品改編，就算石坡和書人選擇一樣的編排思路，那也出不來效果。
所以問題來了，老大會把這個改編同時讓兩所學校使用嗎？
閆朕早在得知石坡中學也選了勇氣大爆發的時候就問了老大，老大明確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車琳自己改的。
已經給車琳和王小虎上過三節作曲課的閆朕非常清楚，以小車目前的知識結構，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保持選曲風格進行改編。
海濤：“說起來還有點不公平，琳琳畢竟還小，安哥改的這一版都快聽不出小節了。”
閆朕：“所以說老大能成大事。”
海濤：“此話怎講。”
閆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海濤：“我草。”
書人的勇氣大爆發自然不可能就這樣就算排好了。
大家只是知道該怎么唱了，但還有一部分同學在跟唱結束之后又有點找不到感覺了。
沒關系。
已經打通任督二脈的小虎哥馬上想到了絕佳的辦法。
就是有點廢鋼板。
“湯老師，麻煩一會從想見你的第一遍副歌彈一下，不反復直接進勇氣大爆發的第一段主歌。”
“大家保持想見你的演唱狀態來一直唱下去就可以了。”
得說指揮有時候也確實需要一點小聰明。
又兩個小時過后，閆朕上臺宣布今日排練結束。
“明天我們休息一天，后天早晨八點半音樂廳集合，這兩天保護好你們的嗓子。”
“另外讓我們再為指揮鼓鼓掌！”
這可把王小虎弄得格外不好意思。
在他心里后續排練能夠如此順利的主要原因是喬芝芝提醒了他。
大家應該把掌聲送給喬芝芝才對。
正巧他此刻看向喬芝芝的時候，見對方向他比起了一個大拇指。
張了張嘴，小虎哥決定換一種方式感謝對方。
辛苦了整整一天，王小虎回到家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媽回來了。”放下譜包整個人就倒在了沙發上。
廚房里的徐麗應聲盛飯，喊兒子洗手吃飯卻沒有回應。
來到客廳她看見兒子已經趴在沙發上睡著了，一旁豆花豆包聞來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