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不小心用力過猛,給人家敬酒的時候把酒瓶捏爆,濺出來的酒水弄臟了人家的衣服、對了,還有臉頰,并且還是處于比較重要的場合。
你會感到愧疚嗎?
如果再加上人家不僅不見怪,反而首先關心你有沒有受傷、甚至幫你擦手呢?
人非草木。
從她會發怒就可以看出,這尊東海觀音同樣是肉體凡胎,只不過情緒的波動在她身上會被縮小而已。
縮小,并代表沒有。
所以這個時候,她沒有再捏著玻璃碎片在對方身上來一下。
伸手不打笑臉人。
確實下不去手。
“小江,你也擦擦吧。”
同樣為江辰的行為而震驚的蘭母回過神來,又抽出幾張紙巾遞來,不敢訓斥女兒,只能面露歉意。
江辰接過,“我去洗手間處理下。”
蘭母點頭。
這個時候暫時離開,無疑是完美的處理,再加上他剛才的表現,江辰同志相信,等他回來,烏云盡散,一切都會變得風和日麗,可事實證明,他好像有點樂觀了。
在他離桌后,蘭佩之竟然也動了,跟在他的身后。
“姐,你干嘛去?”
武圣終于敢開腔,畢竟老姐的第一波火力已經被承接了。
“你們先吃。”
蘭佩之腳步不停,很快來到了步伐變遲緩的某人身邊,與之并肩,輕聲道了一個字。
“走。”
被挾持,你就眨眨眼。
可是環顧四周,無一人能夠解救他于苦難之中啊。
江辰只能被迫向前,腳步沉重。
“姐不會揍江辰哥吧?”
目送那道悲壯的身影,武圣眼含擔憂,心有戚戚然。
“總有人要倒楣的,不是他,就是你。”
武圣目光轉移,看向老爹,頓時不作聲了。
并不是不仗義。
他才十五歲啊。
還沒長結實。
相比之下,肯定是江辰哥抗打擊一些。
“要不,我去看看……”
蘭母遲疑的道。
“不能去。你去只會幫倒忙,兩個人的事,最好兩個人處理。”
武廣江眼睛閃爍睿智的光澤,喊道:“服務生,把這里收拾一下。”
本以為自己會被拎到哪個犄角旮旯,誰知道一路竟然相安無事。
洗手間就在前方。
難不成杯弓蛇影了?
“進去。”
進哪?
男洗手間還在前面。
這是女洗手間。
江辰皺眉,表情立馬變得寧死不屈,倒在外面他也算是一枚好漢,可要是進女廁所……
那可真的遺臭萬年了。
他扭頭,剛要說話,卻發現對方的視線方向不對勁。
那不是女廁所。
而是、女廁所對面的……母嬰室。
悄然松口氣,江辰一言不發,果斷邁開腿,主動扭開母嬰室門。
運氣很好。
此時無人使用。
如果在女廁所和母嬰室二者之間抉擇,相信誰都不會猶豫。
“砰。”
母嬰室被關上。
并且。
被上了鎖。
高檔場所都會有之類的配套設施,尿布臺兒童座椅溫奶器一應俱全,明亮且寬敞,可是江辰卻只感覺到陰郁而壓抑。
他承認。
一聲招呼都不打便擅作主張的將人家父母接來,確實有些出格,以己度人,換誰都會不痛快。
他主觀上是出于好意啊。
“武圣才十五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可是伯父伯母卻已經步入歸途。今天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假如再等幾年,他們的身體狀況,就不允許坐飛機了。”
東方明珠不會倒塌。
浦江也不會干涸。
和平飯店會持續的營業下去。
但人等不起。
有些風景在力所能及的時候不去看,等到老態龍鐘,步履蹣跚,老眼昏花,滿身疾病的時候,想看也沒法看了。
“你好像,沒有一點反省。”
幽閉的母嬰室內,胸口一片污漬的江辰同志義正言辭。
“沒和你知會,是我不對。但要是告訴你,你會同意嗎?哪怕你心里不介意,你嘴上也絕對不會答應。你不要否認,你是什么樣的性格,我很清楚。”
反正跑也沒法跑,別無選擇的江辰一鼓作氣,沉聲道:“子女和父母之間的緣分,有今生沒來世。你可以算算,和父母、和武圣,你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還能有幾次。”
母嬰室安靜下來。
某人的語氣恢復平和。
“我們總以為自己還年輕,卻忘記了人世間的相會,就像是讀關于彼此的故事書,翻一頁少一頁。”
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辦法。
孤身一人后,江辰似乎才反應了過來,套路對付蘭佩之這樣的人,是行不通的,唯有真情。
“蹲下。”
蘭佩之看著很早就翻完和父母故事書最后一頁的男人,輕聲道。
江辰一愣,與對方對視,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一言不發,老實的彎曲膝蓋,蹲在了地上。
能屈能伸方為豪杰。
雙方的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反抗只會讓結果更加惡劣。
拿頭撞木門,那叫勇敢,
拿頭去撞合金門,那是傻缺。
“深蹲,一百個。”
蹲在地上的江辰抬頭。
“開始。”
蘭佩之居高臨下,面無人性。
經常鍛煉的人都知道。
一百個深蹲是什么概念。
正常人一次性能完成十個就已經算合格了。
“他們還在等著呢。”
雖然始料未及,但江辰迅速接受,只是試圖討價還價。
“所以,抓緊時間。”
江辰認清現實,不再白費口舌,在蘭佩之的監督下,于母嬰室內,一絲不茍的做起了深蹲鍛煉。
一百個,不是隨意設定的標準,十幾分鐘后,當母嬰室門打開,某人在后面出來,雖然竟然真的咬牙完成,但已經沒法正常行走,扶著墻,雙腿打顫,頭發更是被汗水浸濕,領口半敞,仿佛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
不對。
本來就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
洗手間附近,人來人往,看見這幅場面,一男一女從母嬰室走出、又沒抱小孩,男人又仿佛精疲力盡,走路都得扶墻,無不側目而視,眼神異樣。
小懲大誡的蘭佩之不知為何,腳步加快。
著實力不從心的某人扶著墻,忒不識趣,看不出人家想撇清干系,還在那抬起手、用有氣無力的嗓音喊道。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