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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拼命碼字中……)

  穆茗睡著,突然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背,他睜開眼,看到了路瑤紅著臉,滿臉的歉意。

  “啊,不好意思!穆茗同學。我……“路瑤有些語無倫次。

  “老師在看著你呢,上課睡覺終歸是不好的,你昨晚……沒有睡好嗎?”路瑤的聲音細若蚊吟。

  ”嗯,多聽幾次這種課,我的失眠就可以治好了。”

  “你都不用為考試做準備的嗎?”路瑤有點好奇。

  “我是藝考生,文化課分數已經夠用了。”穆茗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哦,這樣啊。”路瑤釋然了,她確實知道很多學音樂或者美術的藝術生會在高中時期外出接受培訓。

  這樣雖然比較燒錢,但對于有這方面天賦的學生來說,這也不失為能考上好大學的一種辦法。

  “穆茗同學,你會哪些樂器呢?”路瑤有些羨慕,她也是個很喜歡音樂的女孩子,但舞臺不屬于她。

  在貧窮面前,夢想不堪一擊。

  “鋼琴、長笛、架子鼓,還有小提琴,鋼琴是練了最久的。”

  “小提琴啊,江岸芷也很喜歡。她初中的時候代表學校參加比賽還獲過獎。”路瑤說著,有些崇拜地看著坐在她前面的江岸芷。

  “不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你不要告訴別人。”路瑤湊到了穆茗耳邊。

  “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我考砸了,不開心,傍晚出去散步就正好撞見了江岸芷。”

  “她很小心很警惕,跟做賊一樣,生怕別人發現。然后我就很好奇,就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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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去了一個小林子,趁四下無人的時候就開始練小提琴,拉的超級難聽,就像在鋸木頭一樣。”路瑤忍不住笑了笑。

  “而且最搞笑的是,她在練習之前還要很莊重地說上一段“下面有請國際小提琴大師江岸芷為我們帶來圣桑:引子與回旋隨想曲”,說完了還要再鞠個躬。”

  “你能想象,她神情肅穆地鋸木頭的樣子嗎?”

  路瑤捂著嘴,笑得肚子疼。

  穆茗嘴角略微揚起,指了指前面。

  路瑤轉過臉,對上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江岸芷臉上像是覆蓋著一層陰霾,那雙美麗的眼睛像死魚眼一樣盯著她。

  對上她的死亡凝視,路瑤嚇了一跳,趕緊縫上嘴巴,這一瞬間仿佛心臟驟停。

  江岸芷看了穆茗一眼,穆茗別過臉,用手托著腮,裝作沒笑的樣子,但顫動的腹部已經出賣了他。

  江岸芷的臉紅得跟熟透了的蔓越莓似的,緋紅從臉頰蔓延到耳尖,再蔓延到脖頸。

  頭頂像燒開了的水壺,要冒出蒸汽。

  她冷冷地看了路瑤一眼,就把臉別了過去,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著。

  在被人發現的那一刻,那份優雅與儀式感蕩然無存。

  她記得那個時候見到路瑤時的驚慌失措,也記得自己落荒而逃的樣子有多狼狽。

  就像青春期中二病少年的日記被公開處刑一樣。

  尷尬到腳趾頭可以在地上摳出一棟三室一廳的房子。

  正如程蘭澤寫的瑪麗蘇小說在被自己老媽在親戚面前大聲念出來之后,也成了她嘲笑的對象一樣。

  坦白說,她有點生氣了,她不想讓穆茗知道自己的糗事。

  上午的時間一晃而過,穆茗穿過擁擠的人潮,朝著音樂教室走去。

  他一生中最孤單的時光是在一個物質匱乏的孤兒院里,終日與一架古舊的鋼琴為伴。

  沒有音樂,他可能會死。

  他從小就是個寂寞的孩子,不愛說話,也拒絕讓人走進自己的內心,只有院長和汀蘭對他好。

  在他還是蘇茗的時候,記憶中經常會有人來院里,這時候汀蘭總是會和他一起躲起來。

  他問為什么,汀蘭總是說:“那些人都是壞人,會把我家茗兒帶走的!”

  許多大孩子都被送走了,離開的大多數是男孩,他們被一些盼兒心切的老年夫婦帶走。

  少有的被帶走的女孩,也是因為窮人家討不到媳婦,帶回去給自己孩子做童養媳,這在貧窮落后的地方并不少見。

  不乏有孩子偷偷跑回來的,哭著不想走。

  蘇茗很聰明,不需要別人教也能讀懂人生這本書。他知道他們過得不好,因為過得好的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孤單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個衣著華貴的人來到院子里。

  漂亮的小轎車停在院子門口,好多孩子都跑出去看。

  聽院長說,那是個很成功的商人,他給孩子們帶來了很多禮物,孩子們都特別喜歡他,圍著他,踮起腳把手伸得老高。

  商人拿出好多精致的玩具,還有漂亮的衣服,面帶笑容地分發給他們,那些孩子們簇擁在一起,眼里滿是渴望。

  蘇茗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最外面,只是默默看著。

  姐姐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笑吟吟將一個小熊維尼遞給了他,摸了摸他的頭。

  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抱著蜜罐的小熊維尼,他比較喜歡跳跳虎。

  因為在他心里,老虎是很強大的代表。孤獨又強大地活著,從不依靠任何人。

  商人說要從孩子里選擇一個人做他的繼承人。那些小孩就徹底瘋狂了,因為他們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地方。

  去了大城市,就能住進大房子,有好多吃不完的零食,好多漂亮的衣服和精致的玩具。

  以后就不用擠在亂哄哄的宿舍,不需要再穿打了補丁的衣服,也不會餓肚子。

  孩子們哭喊著,訴說著自己有多么不幸,跪在商人的腳邊苦苦哀求。

  他們一點也不像孩子,更像是飽受世態炎涼的市井小民。

  商人最后想帶走的是不爭不搶的汀蘭。畢竟汀蘭那么聽話乖巧,那么可愛,誰都會喜歡的。

  不會有人喜歡像刺猬一樣的他。

  “所有想從我身邊帶走姐姐的,都是壞人!”他這樣想著,扔掉了小熊維尼,一個人跑了出去。

  他躲在樹林里,坐在和姐姐一起編制的秋千上,哭了很久。

  “嘿!”姐姐突然跳到了他身前,鼓著腮幫子做出各種搞怪的表情。

  他停止了哭泣,眼眶紅紅的,止不住抽噎。

  “茗兒乖~不哭哦~”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棒棒糖,撕開了糖紙塞到了他嘴里,又摸了摸他的頭。

  眼淚是咸的,糖是甜的,她的手是暖的。

  她走到他身后,輕輕推著秋千。

  “嘻嘻,茗兒你放心吧!姐姐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蘇茗終于破涕為笑,可是他又覺得自己很自私。

  姐姐去了大城市,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好。愛一個人,就應該讓她過得更好,而不是將她和自己捆綁在一起,成為她前往幸福路上的阻礙。

  天黑的時候,姐姐才牽著他的手回去,那輛漂亮的小轎車已經不見了。

  回到房間里,他纏著姐姐給他講故事,她念的是《小王子》。

  某一天的清晨,外面下著很大的雪,汀蘭一個人離開了,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具體是哪一天,蘇茗已經記不清了,反正不是給他念《小王子》的那一天。

  所謂“永遠”,也不過只是一段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而已,也許比一天短,也許比一生長。

  蘇茗醒來后也沒有哭,因為他要像老虎那樣孤獨而強大。

  孤兒院只是少了一個人吃飯,蘇茗的話更少了,僅此而已。

  兩年后,蘇茗收到了汀蘭的來信。至于為什么是寫信,而不是電話,汀蘭說這樣有儀式感。

  她說她會來看他,他開心了好久好久。

  他總是端著小凳子坐在院前,看著火車從遠方駛來。幻想著她從火車上下來,自己會跌跌撞撞朝她奔去。

  可是她沒有回來,他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她。

  “茗兒,你要不要去沈漁家生活?那丫頭的家人都很喜歡你。”

  “不去了!我走了,姐姐回來就找不到我了。”蘇茗搖了搖頭,繼續盼著下一輛火車駛來。

  日復一日,他還是沒能等到她。

  “騙子,你說了會回來看我的。”蘇茗總是看著老舊的郵箱喃喃自語。

  是不是街邊的郵箱比郵局的要慢呢?

  信息爆炸的年代,已經沒有人會寫信了吧?

  他記憶里的姐姐是個很怕冷的人,冬天總是喜歡鉆到他的被窩里,抱著他睡覺。

  她說他暖暖的,像小太陽一樣。

  他抱緊了一些,像以前那樣溫暖著她。

  當他被穆紫薰帶回家,知道汀蘭已經死去的時候,他并沒有察覺到自己有多難過,連眼淚也沒有。

  只是偶爾會有這樣的黃昏,夕陽的光透過窗臺灑進房間,照在她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她笑靨如花。

  這個時候他會很想她,非常想。

  再后來,他終于知道姐姐不會回來了,于是他說服自己融入了一個新的家庭。

  養父母都對他很好,還有個特別可愛的妹妹。很有愛的家庭,但這樣的生活只維持了幾個月。

  “老爺子冠心病做完手術也要花錢治療,開銷不小啊。”

  “兩個孩子的生活費,還有學費,我們實在是負擔不起。”

  蘇茗靠著墻壁,默默聽著大人之間的對話,輕輕咬了咬嘴唇。

  “茗兒!今天爸爸帶你出去玩。”

  黝黑樸實的漢子摸著蘇茗的頭,臉上滿是笑意。

  “好啊!”蘇茗微微一笑。

  “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出去!”扎著羊角辮的可愛女孩眨了眨眼睛。

  “小漁乖,就留在家里。爸爸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沈父趕緊安慰起來。

  “不嘛,我就要和哥哥一起出去!”沈漁噘著嘴,一臉的不開心。

  “小漁啊,和媽媽一起做菜好不好?今天是哥哥生日,我們給哥哥做長壽面怎么樣?”頭發斑白的婦人笑瞇瞇地道。

  “今天是哥哥生日嗎?”沈漁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蘇茗沖她微笑,輕輕點了點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可沈母眼角的皺紋,還有憔悴的神態,已經告訴了他很多。

  “哥哥生日快樂!”沈漁跑過來一把抱住他,小臉在他胸前磨蹭著。

  “謝謝你,小漁。”蘇茗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一臉的寵溺。

  “哥哥,我要給你做長壽面!”沈漁有些不舍地松開他,斗志滿滿地說道。

  “嗯呢,我會很期待的。”

  “好!哥哥不許貪玩,要早點回來哦!”小丫頭很好哄,興高采烈地跑進廚房跟著媽媽和面。

  蘇茗跟著沈父出了門,他轉過臉最后看了一眼剛到灶臺高的小妹妹。

  小丫頭踮著腳,費力地揉著面團,神情專注的臉上沾染了些許面粉,看起來格外可愛。

  從此以后,他就見不到這個人了。

  他跟著沈父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了火車站。

  他什么也沒有說,也什么都沒有問,默默跟著他上了火車。不去拆穿這個拮據家庭的窘迫,是他留給他們最后的溫柔,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為了省錢,沈父買了兩張站票,用有力的臂彎攬著他,防止他摔倒。

  蘇茗覺得這種感覺很微妙。仿佛天塌下來,這個被生活壓彎了脊梁的男人也會為他頂住,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就是……父親嗎?

  他揚起臉,看著他斑白的兩鬢,神情有些恍惚。

  額角也有了許多皺紋,他一定很累吧。

  “茗兒!這里就是洛城!很大啊!”沈父一邊說著,一邊摸著蘇茗的頭,目光有些惆悵。

  “你在這兒等下我,我馬上就回來。”沈父對他憨厚地笑了笑,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嗯。”蘇茗只是乖巧地點頭,便看著這個疲憊不堪的中年人狼狽地消失在雪幕里。

  他知道這個人離開了,就永遠不會回來了,但他不怪他。

  雪越下越大,天色漸晚。他依然看著沈父遠去的方向,仿佛那個倉皇離開的人還會回來一樣。

  偌大的都市里,霓虹燈閃爍,人來人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迷惘。不知道該去哪,也不知道哪里屬于他。

  街邊的小店放著陳奕迅國語版的K歌之王。

  “我已經相信,有些人我永遠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燈火闌珊處為什么會哭……”

  他突然很想姐姐,非常非常想。如果她在這里就好了,她一定會牽著自己的手,帶自己回家。

  寒風呼嘯,從衣領灌進來。他縮了縮脖子,面色蒼白,耳朵像是被無數細小的刀子給割開。

  “不會有人來的。”他這樣告誡著自己。輕輕呼了一口氣,伸出手接住滿天落下的雪花。

  “喂!你跟我走吧!”

  女孩跌跌撞撞地朝他奔來,她笑著伸出手,精致小巧的鼻子被凍得泛紅。

  蘇茗看著面前的少女,能感受她滿腔洋溢的熱情似火焰般滾燙。

  她扯下了圍巾,繞在了他的脖子上,將他的手疼愛地放在里面。

  “姐姐帶你回家!”

  她微笑著,說出了能讓他記著一輩子的話。

  那微笑不是大人掛在臉上的敷衍的笑容,那么真實,那么陽光。

  那是一個孤獨強大的人,在千帆過盡后展現出來的溫柔。

  她不是汀蘭,但她是他的姐姐。

  時至今日,蘇茗依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任憑她牽著自己的手離開。

  那時候,他只是想有個人能帶自己走就好。哪怕被騙了也好,被再一次拋棄也好,去天堂還是地獄都沒關系,只要有人能帶他走就好了……

  況且,他覺得她的手很暖,和姐姐一樣。

  那是他在無能為力的掙扎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所以他不想放開。

  就算是被騙了,只要這條路漫長一些,讓他能緊握著這份溫存多一秒鐘,也足夠了吧。

  那一天是12月23日,穆紫薰將蘇茗帶回了家。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蘇茗變成了穆茗,那是他重獲新生的日子。

  后來,她在同一個火車站,同一個路燈下,又一次帶穆茗回家。

  命運就是如此神秘,說不清也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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