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軍被捕次日,一份絕密情報送到了蘇北根據地,接著位于西北的社會部也收到了情況通報。
在地下黨的重要接頭行動中,除了接頭雙方之外,還會布置秘密觀察哨。
這么做的目的是,一旦接頭出現問題,上級可以用最快速度進行應對。
為了保密,觀察哨不與當地情報系統產生橫向聯系,甚至接頭人本身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當看到班軍被抓走,圍觀人群里的觀察哨立刻向上級發出了預警。
按照慣例和紀律,與班軍有關的潛伏人員開始秘密撤離金陵,地下黨在敵占區的情報網遭受了重創。
但邢漢良的舅舅,潛伏在偽政府內政部的杜子騰拒絕了命令,且給出的理由也很充足。
一,他的位置很關鍵,不能輕易撤離。
二,他不相信老戰友會叛變,哪怕班軍真的當了叛徒,他的存在也可以作為一道安全閥。
只要他沒被抓,那班軍就是值得信任的,反之,上級可以盡快組織鋤奸。
考慮到杜子騰的重要性以及對班軍負責,上級批準了杜子騰的計劃,但也要求他時刻準備撤離。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杜子騰如常工作,順帶打探消息,想要找到班軍的關押地點,只可惜一無所獲。
另一邊,收到鄔春陽命令的軍統金陵情報人員同樣毫無發現。
柴山兼四郎這次非常謹慎,別說偽政府官員,就連憲兵隊長山本都不知道班軍關押在什么地方。
半個月后。
金陵某秘密監獄,班軍腦袋低垂,雙手被反綁在刑架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和血污。
幾個日本特務看著他,眼神里滿是無奈,甚至還有一絲欽佩。
這十多天,他們用盡了一切手段也沒能撬開犯人的嘴巴,對方確實是個值得敬佩的對手。
可欽佩歸欽佩,審訊不能停。
柴山兼四郎現在每天三個電話詢問審訊進展,如果沒能從班軍身上挖出有價值的情報,審訊人員肯定會被派遣到東南亞叢林跟美國人作戰。
叮鈴鈴怕什么來什么,墻上的電話機再次響起。
特務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不情不愿的拿起話筒放在耳邊,電話那頭果然又是柴山兼四郎。
“八嘎!”
“廢物!犯人為什么還沒有招供!”
“三天時間,我只給你們三天時間,否則就準備去婆羅洲喂蚊子吧。”
面對威脅,鬼子特務發了狠,掛斷電話后再無顧忌,加大了審訊力度。
班軍被折磨的遍體鱗傷,也許是無法忍受酷刑,也許是下意識的求生本能,迷迷糊糊中他說了句我招。
特務聞言差點熱淚盈眶,一面讓醫生對班軍進行救治,一面向柴山匯報。
“顧問閣下,犯人招供了。”
“納尼?”
辦公室里的柴山兼四郎直接站了起來,神情異常激動,但很快他又面露狐疑,班軍竟然招供了?
以前他們抓到的地下黨,除了少數膽小鬼,剩下的無一例外都是硬骨頭。
雖然班軍經歷了半個月的刑訊,但也不該這么快投降,這里面會不會有問題。
柴山兼四郎心生疑慮,他思考片刻命令手下:“喲西,立刻將他送到我這里,路上一定要小心防備。”
不管班軍的投降是真是假,只要愿意開口就是件好事,他想跟對方聊聊。
得到柴山的命令,鬼子特務立即行動,押著班軍出門走進了一條走廊。
漆黑的走廊里空無一人,腳鐐與地面摩擦發出嘩啦嘩啦聲,沉悶的回響里,似乎還夾雜著幾聲痛苦的呻吟。
班軍努力抬起頭,發現走廊兩側都是牢房,里面關著數不清的犯人。
當路過其中一間牢房時,他看到了一個女人,昏暗的光線下,對方抱著膝蓋靠在墻角低聲哭泣。
或許是感受到了班軍的視線,女人抬頭瞥了他一眼,依稀能看出這是個皮膚白皙的年輕女子。
班軍正在猜測女人的身份,腦袋上突然被蒙上了頭罩,眼前頓時一黑。
這是秘密轉移的常用手段,為的是讓被押人員無法分辨方向、地點以及轉移路線。
推搡中,班軍上了一輛轎車,開車的司機非常專業,車輛啟動后不僅故意在顛簸路面行駛,還多次掉頭,急停。
此外,特務給班軍戴上了耳機,里面放著各種噪音,以掩蓋外部環境特征音。
沒用多久,班軍便失去了方向感和時間感,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清醒,頭罩已經被摘去,柴山兼四郎笑吟吟的坐在對面,面前還放著一桌豐盛的飯菜。
“班桑,多佐”
柴山指著飯菜說了一句請,說罷也不管班軍,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班軍更不知道什么叫客氣,風卷殘云般的將飯菜一掃而空,最后又仰頭喝光酒水,動作頗為豪邁。
“哈哈哈。”柴山兼四郎不以為忤,大笑著拍了拍手,幾個藝伎走了進來。
侍者打開留聲機,詭異的日本小調響起,身穿和服的藝伎擺動扇子在兩人身旁跳起了大神。
柴山兼四郎右手輕輕拍打膝蓋合著節拍,一心欣賞舞蹈,根本不提審訊的事。
幾曲結束,柴山讓人將班軍帶到住處,房間裝飾豪華,熱水、各式電器一應俱全,床上還有套干凈的衣服。
班軍也不管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洗完澡換上新衣服躺到床上,很快打起了呼嚕。
房間樓下的地下室里,柴山放下監聽耳機,滿意的點點頭。
一旁的日本特務不解,開口問道:“顧問閣下,恕卑職愚昧,您為什么要這么做?”
柴山保持微笑,負手而立:“大丈夫往往可以忍受困難,卻容易沉迷酒色財氣。”
“對付一個意志堅定的隔命者,光拷打是沒用的,必須勾起他內心的貪婪,再一點點腐蝕他。”
這個老特務很熟悉人性的弱點,明白若是直接審訊,肯定會引起班軍的警惕。
他們要做的是如同剝洋蔥一樣,一層層的削弱目標的心理防線。
接下來的幾天,日本人很是大方,各種美食美酒輪番送上,班軍則是來者不拒。
這天,又一次酒足飯飽后,柴山兼四郎擦擦嘴角,拍拍手讓藝伎們先下去。
班軍坐直身體,知道對方要出招了,果然,藝伎一離開,柴山就說話了。
“班桑,事到如今,你的下線應該都撤離了,所以你招供與否,根本影響不到任何人。”
“現在的你該為自己多想想,只要你愿意投降蝗軍,我可以去季先生那里為你求個部長職務,如何?”
柴山的語速很慢,講出的話非常具有迷惑性,似乎都是在為班軍考慮。
沉默許久,班軍斟滿酒杯放到面前,跟柴山遙碰了一下,臉上擠出一抹強笑。
“恭敬不如從命,班某愿意棄暗投明。”
柴山兼四郎大喜,他生怕班軍后悔,馬上命人拿來自白書,讓其簽名并拍照。
一個小時后,看著醉醺醺的班軍走出房間,柴山招手叫來手下特務小聲叮囑。
“明天你帶著他去書寓、夜總會逛一逛,看看他的反應。”
特務立刻會意,躬身詢問道:“您是怕目標假裝投降?”
盤膝而坐的柴山兼四郎微微頷首,肯定了手下的猜測。
“不錯,地下黨的紀律嚴格,尤其是在男女關系上,即便潛伏行動也是如此。”
“如果他與女人保持距離,那你們就要小心了,注意隱蔽,不要被他發現。”
特務回了聲哈依,心里樂開了花,用官費去書寓,這可是好差事。
第二天天一亮,鬼子特務火急火燎的領著班軍出了門,但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開門的書寓。
也是,哪有清早就接客的技館,姑娘們這會還都在被窩呢。
一直溜達到下午,班軍主動挑了一家書寓,眾人剛剛進去,跑堂就迎了上來。
特務懶得跟其廢話,用協和語提出了要求:“所有花姑娘,統統的出來。”
說罷,他轉頭看向班軍:“班桑,柴山閣下讓我好好招待您,放心,今日的費用都由我來負責。”
“好,那班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班軍神色淡然。
聽到兩人的對話,跑堂點頭哈腰的走了,再回來的時候身后跟著一眾鶯鶯燕燕。
得知來客是日本人和漢奸,十幾位姑娘中除了一兩個在那搔首弄姿,剩下的人全都反應冷淡。
班軍滿不在乎,隨意點了個鵝蛋臉姑娘,對方雖然滿臉抗拒,但還是領他去了房間。
書寓跟低級技院不同,內部設有琴房、茶座,姑娘們要會唱昆曲、填詞、作詩,接待的多是有錢人、官員、商人。
鵝蛋臉坐在古箏前撥動琴弦,隔著一道珠簾的班軍翹著二郎腿,聽得津津有味。
夜色如墨,月如鉤,隨著太陽落下,書寓漸漸熱鬧起來。
伙計們端著托盤將酒菜送進不同的房間,班軍也跟鵝蛋臉對面而坐,兩人借著月色邊吃邊聊。
“情況如何?”
帶頭的鬼子特務走入隔壁房間詢問同伴,手上還不忘系好衣扣。
對方看了看遠處的班軍與鵝蛋臉,小聲回答:“一切正常,現在就等目標回房休息了。”
說到這,兩個特務會心一笑,笑容有種說不出的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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