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根本算不算整齊劃一的開炮聲中,一發發炮彈砸向了遠處鬼子的陣地。
也是在這炮聲中,那幾輛奪下來的輜重車也被大刀隊的成員掀開了苫布,露出了里面的炮彈和少量的一些補給。
“快!把車趕到炮邊上!其余人收集武器彈藥!”
雜亂的炮聲中,那名指揮大家戰斗的軍官發出了新的命令,他也親自將繳獲的炮隊鏡擺在了陣地的邊緣,觀察著遠處鬼子陣地的彈著點,時不時的,還會提醒大家調整射擊的角度。
在這熱鬧又喜慶的炮聲中,活下來的大刀隊成員以最快的速度收集了所有能帶走且值得帶走的戰利品,也抬起了受傷的同伴,并且藏匿了陣亡同伴的尸體。
“炸掉火炮!”那名指揮官忍著心痛大聲發出了命令。
“再打一發!快點!”
衛燃的催促剛剛冒出來,郭修齊已經將一發炮彈塞進了炮膛。
“轟!”衛燃幾乎在對方直起腰的同時便擊發了這發炮彈。
沒敢繼續耽擱,眾人將這有數的幾門火炮集中在一起,又將沒有打完的炮彈堆積在周圍,并且壓住了一個炸藥包。
“我來吧”衛燃等其余人跑遠之后朝郭修齊說道。
“你可跑快點兒”
郭修齊不放心的囑咐了一聲,卻并沒有走遠,只是一臉肉疼的看著那些火炮。
“以后咱們會有更好的大炮的,還會有飛機呢。”衛燃說著,已經點燃了炸藥包的導火索。
“那得是什么時候?”
郭修齊跟著衛燃一邊往遠處跑一邊嘆息道,“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怎么來不及?”衛燃近乎下意識的問道。
“還能怎么來不及?”
郭修齊跟著衛燃一起翻進這片陣地的壕溝,“要是等個百八十年才有那些,狗日的小鬼子早就把咱們亡國滅種了!”
聞言,衛燃不由的一怔,他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這些人可不像自己,對這場漫長的戰爭抱有絕對必勝的信心?
“用用不了那么.”
“轟!”
衛燃的話都沒說完,遠處的炸藥包轟然炸開,成功讓堆積的炮彈殉爆,順便也炸毀了那些火炮的炮架和炮管。
“你剛剛說什么?!”郭修齊在被炸碎的火炮零件朝著四處拋飛的同時大喊著問道。
“我說,用不了.操!”
在衛燃不甘的咒罵中,白光又一次突襲而至,他眼前的一切,他眼前的郭修齊,以及遠處的那些幸存下來的大刀隊成員也相繼被這惱人的白光吞噬。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這白光逐漸消退,他也再次最先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聽到了呼嘯的風聲。
隨著視野內的一切逐漸清晰,衛燃也下意識的吁了口氣,這次又是一個昏黑的夜晚,自己又站在了隊列里。
借著遠處的篝火冒出的火光,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物件。
這次總算和之前有些許的不一樣了——這一次沒有大刀。
除了沒有大刀,其他的倒是一樣不少。
腰間除了一把金屬本子同款但絕非同一支的毛瑟712插梭快慢機,兩側還分別用攜行袋掛著三顆木頭柄手榴彈。
其余的部分,還固定著一個帶有獸皮套的水壺以及一個鬼子的彈藥盒,而且肩膀上,還背著一支鬼子的44式騎兵槍。
“嘟——嘟嘟!”
就在他準備試試看能不能從金屬本子里取出些什么的時候,一名軍官吹響了哨子。
“跑步前進!目標三岔口!”
這名豫省口音的軍官松開掛在脖子上的哨子,干脆直接的發出了命令。
三岔口?
跟著跑起來的衛燃晃了晃神,接著便根據這個地名猜到了即將開始的這場戰斗。
1933年3月16日凌晨,羅文峪戰斗前夜,遵化城防司令祁光遠帶隊奔襲三岔口夜襲鬼子先頭部隊的戰斗。
應該是了 衛燃隔著手悶子拽緊了槍帶,跟著前面的士兵跑了起來。
趁著跑步前進的功夫,他也在試圖找出周圍是否有臉熟的人。
可惜,直到用來照明的篝火甩進身后的夜色里,直到勉強用來照明的就只剩下地上的積雪,他也沒有看到郭修齊或者高粱桿又或者任何之前見過的人。
因為本就清楚知道他們不是同一片戰場,所以衛燃對此倒是并不失望。
不止沒有失望,他甚至對接下來的戰斗充滿了期待。
一邊琢磨著等下又能弄死幾個鬼子,衛燃也脫掉一只手悶子,將手伸進了腰間彈藥盒里摸了摸。
只不過,在摸到里面的彈藥時,他的心卻涼了半截。
這個彈藥盒子挺大,里面東西似乎也有不少,但子彈卻僅僅只有兩板總計不過十發。
其他的東西是什么?
衛燃用手捏了捏,索性將那兩板金貴的子彈揣進兜里,隨后把盒子里裝著的其他東西取了出來。
只不過,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卻無奈的搖搖頭,這里面就兩樣東西。
一個用白土布包裹的窩頭,頂尖的位置還有顆大紅棗,窩頭的洞眼里,還塞著一小塊幾乎嚴絲合縫的腌蘿卜。
再加上外面那層布,這也是他剛剛沒能摸出來是啥的原因。
另一樣卻是個玻璃瓶,但這玻璃瓶里裝的卻并非藥片或者液體。
礙于天色,他并不知道這里面是什么,而且此時這支隊伍一直在山谷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跑步前進,他也不敢擰開滿足下好奇心。
將除了子彈之外的東西又放回彈藥盒扣好,衛燃轉而開始思考這幾次白光之間不同戰場的聯系——關于送他進入這段歷史的那臺老相機之間的聯系。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在歷時約莫一個多小時的急行軍之后,他們也終于趕到了一條蜿蜒的山路邊的坡地上,各自尋找依托做好了準備。
擦了擦額頭并不算多的汗珠,衛燃解開領口讓風盡快帶走多余的熱量和水汽兒,同時也對這片戰場進行著評估。
他們此時距離山下的那條路連百米都不到,不但在步槍的射擊范圍之內,而且也在盒子炮的有效殺傷射程之內。
背靠著藏身的大樹,衛燃輕輕拉動槍栓,把手指頭伸進去摸了摸又按了按。
重新推上拉開一半的槍栓,衛燃摸黑對表尺進行了調整,隨后又把腰間的盒子炮和金屬本子里的盒子炮乃至備用彈匣分別檢查了一番。
“都注意”
夜色中,那位疑似祁團長的豫省口音發出了命令,“等下鬼子到了之后,手槍隊留著子彈,大家伙先扔手榴彈給老子把它們狗日的炸一輪。”
“是!”
眾人低聲給出了回應,并且各自提前取出手榴彈擺在了手邊。
“爺們兒,整一口暖和暖和。”
就在衛燃準備試試看能不能把大刀取出來的時候,一名剛剛跑過來的士兵在衛燃身邊趴下來,從懷里掏出個物件遞給了衛燃,順勢用濃郁東三省口音低聲問道,“有吃的沒有?整一口。”
“有,多久沒吃東西了?”
衛燃說話間先摸出了彈藥盒里的窩頭遞給對方,然后才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東西。
這是個比后世的礦泉水瓶子還小了一圈的葫蘆,它的長相并不勻稱,但外面卻裹著一層柔軟的,帶著對方體溫的兔子皮,其上還綴著一串五帝錢。
“一天了”
這名士兵咬了一口窩頭低聲說道,“我們跟著鬼子跑了一天了。”
“現在情況怎么樣?”
衛燃說著,已經拔開了這個酒葫蘆的塞子,灌了一小口辛辣的白酒之后遞給了對方。
“快來了”
這名士兵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一邊低聲說道,“最多再有兩袋煙的功夫就能到了,是鬼子的騎兵,約莫著能有一個中隊,還雜了不少二鬼子。”
“到時候說什么也得好好給它娘的滋一壺”旁邊另一邊士兵躍躍欲試的低聲說道。
“收聲!”
眾人的身后,有軍官呵斥了一聲,原本周圍正準備搭話的其余幾名士兵也立刻閉上了嘴巴。
就像衛燃身邊那個三兩口吃完了窩頭的“偵察兵”說的一樣,也就約莫著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一支騎兵從遠處走了過來。
見狀,眾人立刻抄起了手榴彈,將拉火線繞在手指頭上做好了準備。
在他們的暗中注視下,這支騎兵越來越近,眾人也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輜重糧草。
“打!”
伴隨著一聲嘶吼,早已做好了準備的眾人立刻掄圓了胳膊,將手榴彈一顆挨著一顆的甩了出去。
在一連串的蔓延開來的爆炸中,山路之上頓時一片狗仰馬翻,尤其一些騾子車,更是在爆炸中受驚開始亂跑,給那些鬼子造成了不小的混亂。
趁此機會,遠處還有一些提前安排的士兵躲在掩體后面,將灌了煤油的羊皮水囊點燃丟了出去。
“砰!”
衛燃旁邊那名還不知道名字的偵察兵反應極快的拔出盒子炮,連瞄準都沒有便扣動了扳機。
這一槍命中了一個尚未落地的水囊。
“砰!”
幾乎緊挨著的一槍雖然打的倉促,但準頭也同樣格外的嚇人。
山腳之下,一個拿著手電筒的鬼子直接摔倒在地,倒是那支手電筒并沒有熄滅,反而給設伏的眾人提供了瞄準的參考系。
幾乎就在兩顆子彈相繼落地的時候,剛剛丟出的水囊也相繼落地,并且立刻承受了不少子彈的撞擊。
頓時,山腳之下蔓延起了一團團的火焰。
與此同時,衛燃也在身上只剩下最后一顆手榴彈的時候抄起了手邊的騎兵槍,舉槍瞄準一個試圖撿起手電筒的鬼子便扣動了扳機。
“爺們兒,你去盯著鬼子機槍。”
衛燃旁邊的那位提議道,“那根電棒兒我盯著。”
“我叫衛燃,你咋稱呼?”衛燃調轉槍口的同時問道。
“溫鐵山”
旁邊的士兵扣動扳機的同時說道,“他們都叫我溫老嘎!”
“砰!”
衛燃在對方完成自我介紹的同時也扣動了扳機,命中了一個剛剛架好歪把子的鬼子。
“砰!”
緊隨其后的第二槍,衛燃命中了那挺機槍的副射手。
就在他們替閻王爺點名的時候,在他們身后,屬于他們這一邊的僅有的幾挺捷克造機槍也相繼開火,用格外吝嗇的點射進行著壓制。
不得不承認,這個年頭兒的鬼子要遠比后面那幾年難打。
即便遭遇了如此突然的打擊,在短暫的慌亂之后,這支騎兵部隊還是反應過來,立刻依托他們的戰馬乃至山路另一側的林地為掩體開始了火力兇猛的反擊。
不僅如此,它們還逼著那些二鬼子發起了沖鋒。
“砰!”
衛燃朝著一頭戰馬扣動了扳機,他打不中躲在馬后面的鬼子難不成還打不死塊頭那么大的戰馬嗎?
沒了馬的騎兵那還叫騎兵嗎?騎二鬼子去吧!
秉承著如此樸實的想法,衛燃的射擊速度也加快了許多了。
在彈無虛發的打空了身上僅有的15發步槍彈之后,他立刻拔出了腰間的盒子炮,并且少有的取出了和長征扁擔綁在一起的木頭槍盒連接在了握把上充當槍托。
“你還有子彈嗎?”
衛燃身旁的溫老嘎晃了晃他的盒子炮問道,“我的沒籽兒了!”
“拿著!”
衛燃立刻將端著的盒子炮遞給了對方,隨后借著身體的遮擋,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另一支槍。
“我用不上匣子!”
溫老嘎說著,已經拆了匣子還給衛燃,隨后舉槍便扣動了扳機。
“怪物”
衛燃一邊念叨著,一邊將對方還回來的槍盒連在剛剛取出來的槍上,繼續一槍一槍的去打著對面的機槍火力點。
他是看出來了,旁邊這個溫老嘎開槍全憑手感,而且手感好的出奇。
“你這槍好使!比我的旁開門好使的多!”溫老嘎一邊打一邊念叨著。
“好使就送你了!”
衛燃說著,按照經驗稍稍上抬槍口,朝著對面已經開火的機槍扣動了扳機。
“啪!”
這一槍過后,射程外的那挺歪把子也安靜了下來。
“這可使不得!這老貴重的東西可不敢收!”溫老嘎說著,已經再次扣動了扳機。
“停下!都躲好!把鬼子放近了打!”
眼看著雙方即將陷入僵持,那位祁團長也發出了新的命令。
他不得不發出這樣的命令,他們是來設伏的不假,但他們的彈藥可并不多。
“你這槍打的可真準”
衛燃說話間,已經摸出一個20發容量的備用彈匣遞給了對方。
“拿鬼子練出來的”
溫老嘎接過彈匣說道,語氣里沒有自豪或者驕傲,只有看不見光的愁和無處言說的憤懣,“打吧,能打死一個是特娘的一個,總不能去學了張家的小六子,一個屁都不放把槍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