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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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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盛長權回到積英巷盛府時,已是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然而,盛府門前卻依舊燈火通明,車馬轎輦絡繹不絕,將巷口都快堵住了。

  各府前來道賀的長隨、管家手持禮單名帖,在門房處排起了長隊,人人臉上都帶著逢迎的笑意。

  盛府的門房小廝們雖忙得腳不沾地,嗓子都有些啞了,卻個個挺直了腰板,臉上放光,與有榮焉地高聲唱喏、迎客、收禮,行動間倍顯利索精神。

  “恭喜盛老爺!”

  “賀喜盛會元!”

  “我家老爺特命小的送來薄禮,恭賀盛七公子高中榜首!”

  這樣的道賀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幾乎要將積英巷的天掀翻。

  不要以為這樣子很夸張,要知道,盛府久居汴京,盛紘為官謹慎,雖不刻意攀附權貴,但也積累了不少官場同僚、同年故舊,加之王氏、海氏娘家以及盛老太太的故交,此時聞得盛會元之名,自然紛紛派人前來道賀,錦上添花。

  雖主人家未必親自前來打擾盛家團聚,但這份禮數和重視,已足以彰顯盛長權此次高中帶來的巨大聲望。

  更何況,要知道,歷代會元就少有不中的,甚至可以說,但凡中了會元,那就幾乎鎖定了殿試前十,乃至一甲!

  “吁——!”

  盛長權的馬車剛在門口停穩,早有眼尖的小廝飛跑進去報信。

  他才踏下車轅,早已候在影壁處的清風就像只撒歡的雀兒般蹦了出來,激動得臉蛋通紅,聲音又脆又亮,幾乎帶了哭音:“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這一聲呼喊,如同在滾油里滴入冷水,瞬間讓內院沸騰起來。

  盛長權并未立刻前往位于府邸深處的澤與堂——那是在宅院東南角的一處僻靜院落,需穿過兩道回廊、經過一小片竹園方能抵達。

  他先是溫和地讓激動不已的清風穩住心神,旋即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道賀聲中,步履沉穩地穿過前院,朝著正堂方向走去。

  沿途仆從見了他,無不面露狂喜與敬畏,紛紛避讓道旁,躬身行禮,口中稱賀之聲不絕,盛長權皆以溫和的點頭回應,不見絲毫驕躁,那份經年苦讀養出的沉靜氣度,在此刻更為他增添了幾分清貴高華。

  還未到正廳,得到消息的澤與堂大丫鬟們已匆匆迎了出來。

  以沉穩干練的翠茗為首,身后跟著溫婉秀美的紫苑和笑靨如花、眼角含淚的桔梗,她們在廊下遇上了盛長權,齊齊斂衽行禮,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恭迎少爺回府!恭喜少爺高中會元!”

  盛長權看著眼前這些自小陪伴他長大的熟悉面孔,看著她們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真摯喜悅,心中亦是一片暖流淌過。

  他面上帶著溫潤平和的笑意,虛扶一下:“都起來吧。辛苦你們了。”

  雖少年得意,名動京城,卻不見絲毫驕狂之氣,舉止依舊是從容沉靜,那份遠超年齡的沉穩氣度,愈發襯得他卓爾不群。

  他并未立刻去正屋見父母,而是先轉向澤與堂方向:“我需先回房稍作洗漱,換身衣裳,再去給父親母親請安。”

  翠茗立刻上前一步,聲音雖激動卻條理清晰:“熱水、干凈衣裳都已備好,奴婢已讓人將小廚房一直溫著的蓮子羹和幾樣清爽小菜送到房里,少爺您先墊墊。”

  回到澤與堂,這個他自幼居住的、位于盛府一隅的清凈小院,此刻亦是處處洋溢著喜慶。

  院子里的小丫鬟們個個臉上放光,做事格外輕快利落,屋內,溫度適宜的熱水、散發著陽光氣息的家常衣袍早已備好,一切井井有條,絲毫不因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榮耀而顯得忙亂。

  桔梗手腳麻利地伺候他洗漱,嘴里雀躍地念叨:“大娘子那邊已派人來催了三次了,就等著少爺您過去呢!老太太那邊也問起了……”

  盛長權快速卻并不匆忙地洗漱完畢,換下一身沾染了外界喧囂塵埃的華服,穿上了一襲雨過天青色的直綴常服,墨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整個人頓時褪去了幾分科舉場上的銳氣,更添幾分清雅溫潤的書卷氣。

  他并未多用點心,只依言喝了半碗溫熱的蓮子羹,便起身道:“走吧,莫讓父親、母親久等。”

  還未踏入正廳,里面傳來的歡聲笑語便已盈滿耳際。

  此刻的正廳,燈火輝煌,可謂是盛家近年來最熱鬧、最榮耀的時刻,盛紘和王若弗端坐上位,皆是滿面紅光,喜氣盈腮。

  廳內坐著的,除了幾位與盛紘交情極深的同僚故舊,還有兩位特地從城外趕來、衣著相對簡樸、面帶激動榮光的老人。

  這二位并非盛紘直系的叔伯長輩——正如前述,盛家自盛紘祖父輩才興起,其父盛旭更是只留下獨子,且早逝,盛紘這一支在汴京并無親近的嫡系族老。

  這兩位實是盛氏家族中輩分較高的旁支長者,一位是盛紘的遠房堂叔公,一位是曾受盛旭老爺子恩惠、與盛家關系密切的族學老先生,他們是生活在汴京附近的盛氏宗親,此番聞此驚天喜訊,特意連夜兼程趕來道賀,意義非凡。

  此刻,盛紘一手捻著胡須,另一只手愉悅地輕拍著膝蓋,聽著下首眾人的恭維,尤其是兩位族老顫巍巍說著“光宗耀祖,盛氏門楣光大有望”時,更是激動得難以自持。

  畢竟,他可最是有視家族清名勝過自己生死的“君子之風”!

  盛紘口中雖連連謙遜著“小子僥幸,全賴祖宗庇佑,諸位過譽”,但那眼角的笑紋卻深得能夾住紙條,眉宇間的自豪與得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時不時望向門口,期盼著那個給他、給整個盛家帶來無上榮光的兒子。

  而旁邊的王若弗更是歡喜得坐不住,一會兒高聲吩咐丫鬟:“快!再去廚房看看,那道蟹粉獅子頭和佛跳墻火候到了沒?今日必得給我兒補補!”

  一會兒又拉著身旁的海朝云,聲音響亮地感慨,生怕滿廳的人聽不見:“我就說我們長權是個有出息的!打小就看出不一樣!那般用功讀書,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這可是會元!天老爺喲!我們盛家可是頭一份!”

  那份喜悅之情,熱烈直白,比起當年自己親生長柏高中進士時,竟似也不遑多讓,甚至因這份榮耀的等級更高而更顯激動。

  畢竟,長權是她院里養大的,這份榮耀她實實在在有份,與有榮焉。

  如蘭、明蘭、海朝云帶著粉雕玉琢的灼姐兒坐在一旁。

  如蘭手里捏著個蜜餞,眼神有些復雜地聽著母親對七弟弟那幾乎夸上天的贊譽,撇了撇嘴,想說什么,但看著滿屋的喜慶氣氛,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只轉過頭,拿著蜜餞逗弄小侄女灼姐兒,小聲嘀咕:“灼姐兒,你以后可得跟你小叔父學,也給姑姑掙個臉面。”

  只不過,如蘭卻是忘了,灼姐兒可沒法子科舉。

  而明蘭就安靜地坐在一旁,唇角含著溫柔欣慰的笑意,目光不時望向門口,期待著胞弟的身影,眼中滿是驕傲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淚光。

  另一邊,海朝云則一邊照看著女兒,一邊低聲與王若弗應和著,話語里全是夸贊七弟弟如何天資聰穎又刻苦用功,方有今日金榜題名時。

  當盛長權挺拔如松、清雋如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原本喧鬧的正廳竟瞬間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滿了贊賞、羨慕、欣慰種種情緒。

  他穩步上前,撩袍,屈膝,行禮,動作如行云流水,清朗沉穩的聲音響徹廳堂:“兒子給父親、母親請安。兒子幸不辱命,已通過會試。”

  “好!好!快起來!我兒辛苦了!”盛紘幾乎是立刻起身,親自上前虛扶了一把,聲音洪亮愉悅,緊緊握著兒子的手臂,“何止是通過!是高中魁首!為我盛家立下大功!光耀門楣啊!”

  “祖宗保佑!我盛家門楣有光!”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哽咽。

  王若弗也忙不迭地站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我的兒,瞧瞧,這陣子定是熬壞了,人都清減了!今日定要多吃些,好好補回來!”

  她上下打量著盛長權,越看越滿意,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高門顯貴爭相登門提親的場景,心里美得冒泡。

  盛長權順勢起身,又轉向廳內諸位長輩、族老、故交,一一恭敬行禮問安,禮節周到,無可挑剔。

  面對兩位激動的族老,他更是特意多停留片刻,溫言問候旅途勞頓,感念宗親厚愛,令兩位老人倍感尊榮,老淚縱橫。

  最后他才向兄嫂姐妹們見禮,如蘭有些別扭地飛快回了禮,聲音含糊地說了句“恭喜七弟弟了”,明蘭則笑著柔聲道:“恭喜七弟弟,辛苦了。”

  而海朝云也抱著灼姐兒,笑著道:“恭喜七弟弟,灼姐兒,快給小叔父道喜。”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小廝興奮到幾乎變調的通報聲:“老爺,太太,大少爺回來了!”

  只見盛長柏穿著一身青色官袍,顯然是剛從翰林院衙門趕回來,額角甚至還帶著細微的汗意,臉上卻洋溢著毫不掩飾的急切與巨大的喜悅。

  他甚至來不及先向父母行禮,目光便精準地鎖定了人群中心的弟弟,大步流星地穿過廳堂,上前用力地、結結實實地拍了拍盛長權的肩膀,朗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激賞與欣慰:“好小子!真給你做到了!會元!好!太好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我一下衙就聽同僚們都在議論,說是咱們盛家出了位年僅十四的少年會元,文采斐然,乃百年罕有的奇才!一路緊趕慢趕就回來了!”

  他的喜悅真摯而熱烈,毫無一絲嫉妒,只有長兄為弟弟成才、家族興旺的由衷驕傲。

  盛長柏轉而向父母及諸位賓客告罪,舉止依舊得體,但那份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二人相視而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那份深厚的手足之情,讓在場眾人都為之動容稱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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