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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袁家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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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與永昌伯府那頭因利而聚的表面和睦不同,另一邊的忠勤伯爵府袁家,此刻卻是如同被一片厚重的愁云慘霧所籠罩,壓得人喘不過氣。

  廳堂內雖燃著上好的銀霜炭,卻絲毫驅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

  凄風苦雨仿佛穿透了高墻,與窗外街道上隱隱傳來的、為別家高中而慶賀的喧天鑼鼓和鞭炮聲形成了慘烈而諷刺的對比。

  那歡慶聲越是響亮,便越是襯得袁家正廳死寂得可怕,每一秒都漫長難捱。

  花廳上首,袁大娘子端坐著,背脊繃得筆直,臉色鐵青得嚇人,精心修飾的妝容也掩不住那扭曲的怒意。

  她手指死死攥著袖中的繡帕,幾乎要將那上好的蘇繡絞碎。

  在她面前,董文昌和袁文顯這對曾被她在各府宴席上夸贊為“臥龍鳳雛”的侄兒,此刻卻像兩只被暴雨徹底打蔫了的落湯雞,耷拉著腦袋,面如死灰,目光躲閃,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條縫能讓他們當場鉆進去,徹底消失在人前,也好過在此承受這令人窒息的羞恥與訓斥。

  “落……落榜了?”

  袁大娘子的聲音像是從冰窖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即將噴發的滔天怒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磨出來的:“你們兩個……都落榜了?!一個都沒中?一個都沒有?!”

  她眼前陣陣發黑,胸口劇烈起伏,華麗的云錦褙子下,氣息急促得仿佛下一瞬就要背過氣去。

  尤其是想起自己昔日在這花廳里,是如何信誓旦旦、矜持又篤定地向那些前來打探消息的各府夫人貴女們夸贊兩個侄兒“文章老練,火候已到”、“深得家學淵源,頗有祖上風范”、“此番下場,必是十拿九穩”……

  那些話語言猶在耳,此刻卻像一個個燒得通紅、嗤嗤作響的烙鐵,噼里啪啦地狠狠反燙在她自己臉上,燙得她臉上火辣辣地疼,羞憤得喉頭腥甜,幾乎要嘔出血來!

  這讓她日后在京城社交場上如何抬得起頭?

  董文昌哭喪著臉,汗如雨下,試圖做最后的掙扎和辯解,聲音里帶著哭腔:“姑母,息怒啊!千萬保重身體!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實在是……實在是今科那考題太過刁鉆冷僻,盡出些邊角旮旯、生澀無比的學問,非……非侄兒平日所長,準備不及啊……”

  “是極!是極!”袁文顯也連忙點頭如搗蒜,聲音發虛地附和,眼神飄忽不敢看人:“文昌兄所言甚是!句句都是實情!”

  “而且……而且那號舍狹小憋悶得如同囚籠,轉身都難!夜間又有無數蚊蟲瘋狂叮咬,嗡嗡作響,攪得人根本無法安眠,頭腦昏沉,精神不濟,手背上都是包……如此境況,如何……如何能靜心寫出錦繡文章?”

  “況且……說不得……對……定然是那些考官有眼無珠,不識真才!刻意埋沒了我們!”他越說越覺得有理,仿佛真真是天下人負了他。

  “放屁!”

  袁大娘子忍無可忍,終于徹底爆發!

  她猛地站起身,不顧體面地狠狠一拍身旁的花梨木小幾,震得整套雨過天青瓷茶盞哐當作響,茶水四濺!

  “號舍狹小?蚊蟲叮咬?”她聲音尖利刺耳,幾乎破音,“怎地人家盛家那個庶子就中了會元?!難道那蚊子是你們倆招來的?就專挑你們倆咬不成?!還是那號舍獨獨給你們倆又縮了三尺?!”

  她氣得渾身發抖,手指幾乎戳到兩人鼻子上:“分明就是你們自己不成器!平日里不用功,只會夸夸其談,眼高手低!臨陣磨槍都磨不利索!白白浪費了家里請的先生、花的銀錢!如今,倒有臉找這些不上臺面的借口!把我袁家的臉都丟盡了!丟盡了!我的臉都被你們這兩個孽障給丟光了!”

  袁大娘子氣了個倒仰,頭暈目眩,都快要站立不住了,幸虧旁邊的媽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母親息怒,仔細手疼。”

  就在這時,一個慢條斯理、帶著幾分慵懶看戲意味的聲音響起,正是袁家長子袁文純。

  他坐在一旁圈椅上,悠閑地捋著袍角,看似勸解,實則眼底藏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挑撥:“事已至此,氣壞了身子可不劃算。”

  “而且,雖說我們家這兩位兄弟是沒中,但據說,二弟妹娘家的兄弟倒是高中了會元,也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都是一家人,榮辱與共嘛。我看,這不也一樣是喜事一樁?”

  他輕飄飄幾句話,表面上是勸慰,實則是精準地將火引到了不在場的華蘭和盛家身上,其心可誅。

  “一樣?”袁大娘子一聽,就如同被點著的炮仗,更是火冒三丈,聲音陡然拔高,“哪里一……”

  她怎么能跟那個盛華蘭一樣?那個小門小戶出來的……

  “夠了!”

  一直沉默不語、臉色同樣難看的袁老伯爺瞥了眼自己唯恐天下不亂的長子,終于沉聲開口,帶著一家之主的威嚴。

  他雖也對兩個內侄失望透頂,但更看不得長子這般煽風點火、家宅不寧。

  “落榜是自己學問不精,準備不足,怨不得旁人!更與親家無關!”他聲音沉肅,目光掃過不成器的董文昌和袁文顯,“盛家孩子自己爭氣,是人家的事!你在這里遷怒撒潑,就能讓他們中了嗎?”

  “還嫌不夠丟人!還不夠讓人看笑話嗎?!”

  袁老伯爺到底比袁大娘子多幾分理智,深知此時無能狂怒毫無益處,反而更顯袁家氣量狹小、可笑可悲,但他看向董文昌二人的目光也充滿了冰冷的失望與強烈的不滿。

  袁大娘子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勸,尤其是被袁文純那幾句話一激,更是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火冒三丈,口不擇言:“我怎么遷怒了?我怎么撒潑了?你以為他們盛家是什么好東西!他們不過是……”

  就在這時,外頭管家一臉尷尬惶恐、硬著頭皮,幾乎是小跑著進來稟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又不得不報:“大……大娘子,伯爺……永昌伯爵府的吳大娘子……遣人送來了賀禮……”

  因為墨蘭跟華蘭的緣故,盛家兩女在梁家頗有些別苗頭的意思,連帶著兩家婆婆吳大娘子與袁大娘子之間也存了些許比較之心。

  先前袁大娘子沒少拿自己娘家侄兒和袁文紹來對比梁晗,將梁晗貶得一無是處,如今風水輪流轉,吳大娘子豈能放過這個“回禮”的機會?

  一聽聞袁家這倆“活寶”雙雙名落孫山,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備好了“厚禮”致意。

  此時,袁大娘子正在氣頭上,不耐地揮手,像是要驅趕蒼蠅:“什么賀禮?沒眼力見的東西!滾出去!沒看見正忙著嗎?!”她現在什么賀禮都不想聽!

  管家嚇得一哆嗦,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哭喪著臉繼續稟完:“是……是兩套上好的湖筆徽墨、宣紙端硯,用料極為講究,說是……說是‘贈與兩位賢侄,盼其潛心向學,勿驕勿躁,再接再厲,明年……明年再戰’……”

  這哪里是賀禮,這分明是裹著錦緞的巴掌,是赤裸裸的、精準無比的嘲諷!是在往她的心窩子里捅刀子呀!

  “這……”

  袁大娘子氣得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兩晃,喉嚨里咯咯作響,差點當場暈厥過去,幸虧身邊的媽媽們死死扶住,連聲呼喚。

  這還沒完,仿佛是約好了一般,緊接著,平寧郡主府、英國公府、甚至還有幾家素來與袁大娘子不太對付的勛貴府邸,都“適時”地派人送來了各式各樣的“慰問禮”。

  無外乎是成套的上等文房四寶,或是裱糊精美的“勸學”、“勵志”古籍,賀帖上的用語更是精心斟酌,句句不離“勤學不輟”、“來年再戰”、“必有大成”,字字體貼,卻句句如同軟刀子割肉,將袁大娘子的臉面按在塵土里反復摩擦踐踏。

  正廳一角很快堆滿了這些扎眼的“禮物”,每一件都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袁家今日的慘淡。

  而就在這一片雞飛狗跳、袁大娘子氣得幾乎要崩潰失態、袁老伯爺臉色黑如鍋底、袁文純暗自竊笑之際,忽聽得二門外,傳來一陣格外洪亮、中氣十足、甚至刻意拖長了調子的報喜聲。

  那聲音極具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府內的所有嘈雜與哭嚎!

  “給大姑娘道喜啦——”

  “盛家七少爺高中本科會試頭名會元!金榜題名,光耀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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