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邏輯上來說,確實是上當了。”荒木播磨點了點頭,說道。
程千帆注意到,最近荒木播磨很喜歡說‘從邏輯上來說’。
“萬海洋知道你知道下關火車站行刺事件的真相嗎?”荒木播磨問道。
他現在懷疑萬海洋設下的這個陷阱,就是沖著宮崎健太郎去的。
“不太確定。”程千帆努力想了想,說道,“不過,以萬海洋的能力和手腕,他應該能猜出一些端倪了。”
說著,他冷哼一聲,“即便是猜到又如何,我和萬海洋之間此前并無實質性的過節,他突然要殺我,我自然要反擊的。”
“我是說,這個陷阱,有沒有可能本就是為你而設的?”荒木播磨說道,“他曾經派人刺殺你,不過沒有得手,現在你派人刺殺他,也沒有得手,這種情況下,在南京那邊就存在了說和的可能性了,反正你們誰都沒有吃虧。”
“納尼?”程千帆怒了,他直搖頭,“沒有這么算的道理,既然他萬海洋先開槍了,什么時候停戰不是他說的算,也不是南京什么人說的算了。”
“宮崎君,萬海洋敢動你,你有反擊的權利和自由,這一點我是支持你的。”荒木播磨思索著,說道,“不過,我要提醒你,要注意方式和方法,還是不要過度激怒南京那邊。”
他對宮崎健太郎說道,“記住了,在南京眼里,你只是程千帆,并非宮崎健太郎。”
“我明白你的意思,荒木君。”程千帆點點頭說道,他露出一絲笑意,“如果我說對萬海洋動手,也有南京方面一些人的意思呢?”
“汪填海?”荒木播磨微微錯愕,然后明白好友的意思了,他皺眉問道,“汪填海這是要最后掙扎一番?”
聽到荒木播磨竟然用了‘垂死掙扎’這個詞語,程千帆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他看著荒木播磨,沉聲問道,“汪填海的身體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汪填海現在權力大幅度縮水,乃至是被日方考慮放棄,根本原因還是在于其身體情況糟糕。
如果汪填海身體健康,即便是汪氏謀求從日方手里搶奪部分權力,日方也會暫時容忍的,畢竟汪填海的存在對于日方穩固漢奸政權有著至關重要的‘榜樣領袖’作用。
因此,程千帆從荒木播磨的話語中立刻判斷,汪填海的身體健康比他從劉霞那邊所掌握和了解的情況還要糟糕。
可以這么說,現在最了解汪填海的身體健康狀況的,甚至都不是那位汪夫人,而是日本人。
汪填海的身體健康情況很糟糕,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就連重慶那邊也多次報道過,汪填海主持所謂的清鄉行動會議的時候,就曾經數次昏厥,以至于會議中斷。
“是我用錯了詞語了。”荒木播磨搖了搖頭,說道,“帝國并沒有完全放棄汪填海,只是因為他的身體情況的原因,確實無法承擔更多的工作。”
他對程千帆說道,“帝國逐步扶持和提高周涼的權力,這也是為了未雨綢繆罷了,畢竟以汪氏現在的身體情況來看,除非出現奇跡,否則很難完全康復。”
程千帆點了點頭。
他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了,雖然日本人并未完全放棄汪填海,但是,扶持周涼也在其計劃內,為的就是南京偽政權可以繼續‘合法存在’,幫助日本侵略者穩固占領區的統治。
不過,程千帆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一個信息,汪填海的身體情況可能比他所了解的還要糟糕,荒木播磨應該是知道一些內情的,只不過是出于保密需要,自己這位‘好友’沒有對他透漏罷了。
或者可以理解為,荒木播磨的那句‘垂死掙扎’雖然略有些過分,卻又似乎非常恰當……
“柴偉峰……”荒木播磨沉吟道,“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私通重慶?”
荒木播磨聽了宮崎健太郎所述,這才了解到,真正刺激萬海洋的事件,乃是政治保衛三局逮捕了政治保衛一局上海分局閘北支局的局長柴偉峰所引發。
“或許有。”程千帆模棱兩可說道。
荒木播磨皺眉看著他。
“柴偉峰是南京那邊選的目標。”程千帆‘據實’說道,“這個人以前是蘇晨德的人,現在徹底投靠萬海洋,這個人是萬海洋手里的一把刀。”
他與荒木播磨碰杯,抿了一口酒,說道,“南京那邊是既想要拿下萬海洋,卻也又顧忌太多,所以,他們選擇以柴偉峰為突破口,這也有警告萬海洋的意思在里面。”
荒木播磨微微頷首,這個解釋從邏輯上是說得通的。
“此外,萬海洋在特工總部內部展開大規模清洗行動,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南京意圖削弱李萃群的遺留影響力的初衷,但是,萬海洋做得有些過了。”程千帆說道。
他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而柴偉峰作為萬海洋手里染血最多的那把刀,拿下此人,非但不會引起特工總部內部的強烈不滿和不安,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能起到安撫人心的作用。”
“但是,在萬海洋的角度來看,動柴偉峰就幾乎要等同于要對他動手。”荒木播磨分析道,“所以他才會非常警覺和擔心,然后就有了這么一出假刺殺的演戲。”
“萬海洋剛剛掌握權力,這種時候,這個人是最敏感的,任何可能的威脅,都會被萬海洋放大。”程千帆說道。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能說萬海洋過激反應,如果他不強力反抗的話,南京那邊看到其軟弱,那就是警告了,會順水推舟拿下他。”
“原來如此。”荒木播磨點了點頭,“中國人的正直斗爭太復雜了,我之前并沒有了解這么深刻,現在完全明白了。”
他思索著,對宮崎健太郎說道,“短期內,我希望宮崎君你可以克制一下,暫時不要對萬海洋再動手。”
荒木播磨表情嚴肅說道,“從滿洲那邊的案例來看,如果政治保衛局內部的爭斗到了帝國無法容忍的地步,不排除帝國直接接手。”
“好,我會克制。”程千帆皺眉,他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說道,“但是,如果有人不依不饒,得寸進尺,我會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