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悠一對于自己的本領有著強大的自信心。
更何況,還有兩名帝國優秀特工當幫手,他不認為那個絡腮胡子有反抗的能力。
此外,那個絡腮胡子挾持了薛永澤,還自以為得計,他這邊突然出擊抓人,完全就是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朋友。”薛永澤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腰間的槍口,心中驚駭不已,“小心點,別走火。”
“沒事。”程千帆淡淡說道,“你沒那么倒霉的。”
‘我最倒霉的就是遇到你’,薛永澤心中暗罵一聲。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眸一縮。
然后很快的恢復了正常,并且還偷偷看了絡腮胡子一眼,看到對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氣。
然后卻又更加緊張了,武藤悠一怎么過來了?這是看出來有問題,準備對這絡腮胡子進行抓捕了?
薛永澤想到這里,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更加害怕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這樣子的人,在日本人眼里可以說是什么都不是,日本人如若要抓捕這個絡腮胡子,是不會在乎他這個‘人質’的。
他現在只能在心中祈禱武藤悠一是出來查看情況,而不是要動手。
程千帆嘴巴里咬著煙卷,他瞥了一眼迎面走來的男人。
此人西裝革履,戴了禮帽,手上拎著黃色的公文包,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來了。
他心中說道。
被自己挾持這個家伙方才看向對面來人的動作雖然隱蔽,卻是并未能夠逃脫他的感知。
并且隨后這家伙故意低著頭不去看,這更說明了對面來人的身份。
也就在這個時候,程千帆聽到了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從腳步聲來判斷,應該是兩個人。
這是準備前后夾擊?
程千帆心中一凜,他吁了一口氣,在這危急時刻,當機立斷做出了決定。
岸本悠勇帶了一隊人馬,加快腳步去南橋頭的方向追擊陶佩佩。
“站長,敵人追上來了。”馬本澤對喬春桃說道。
“看到了。”喬春桃面色凝重。
此時此刻,夏曉穎剛剛過橋,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區域。
敵人這是察覺到了什么?
喬春桃立刻架起望遠鏡看向石婆婆庵的方向。
就看到處座攬著那薛永澤的肩膀,正走在巷子里,而在處座的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在處座的身后,也綴了兩個人。
不好。
“發信號,讓阿達動手。”喬春桃果斷下令。
“明白。”馬本澤點點頭,急匆匆沖了出去。
“胡銘。”喬春桃對一直在閉目養神的一個手下說道。
“站長。”胡銘睜開眼睛。
“你即刻帶所部去支援你們嫂子。”喬春桃說道。
“明白。”胡銘點點頭,“站長,那你呢?”
“我還有事。”喬春桃說道,“成功突圍的話,在畫橋匯合。”
“明白了。”胡銘說道,他立刻離開,然后就聽得有腳步聲遠去。
喬春桃看了一眼南橋頭那邊,然后毫不猶豫的下樓,他要去增援處座那邊。
武藤悠一的臉上帶著謙遜的笑意。
他看著迎面走來的薛永澤和絡腮胡子兩人,微笑的點了點頭。
然后,他的眼眸瞬間瞪大。
程千帆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毫無征兆的猛然將槍口對準迎面走來的西裝男。
只一槍,子彈直接擊穿了西裝男子的腦門。
西裝男子那不敢相信夾雜著驚恐的目光中,轟然向后倒下。
旋即,程千帆攬著‘人質’猛然轉身,對著身后兩人中的其中一人連開兩槍。
此人肩膀和腹部中彈。
另外一人非常警覺,確切的說是在方才絡腮胡子突然開槍的時候,他就警覺的掏向腰間了。
砰砰砰。
吉野有亮根本顧不上關心身邊中槍倒地的秋田慶也,他抬手就連開三槍。
“太君,是我吶。”薛永澤低頭看了看胸膛,掙扎著喊出來,然后就向前撲倒在地。
程千帆在轉身開槍射殺了其中一人后,就毫不猶豫的把‘人質’拉過來擋在身前,同時他自己的身體向左側移動。
在完成這個躲閃動作的時候,他身體偏出來,槍口也再度端起來,扣動了扳機。
吉野有亮看著倒地的薛永澤,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然而還沒等他做出下一步的應對,砰砰砰三聲槍響。
確切的說,是第一聲槍響后,他就中彈了,雖然不是要害部位,但是,因為中彈了,他卻沒有能夠迅捷的移動身體,以至于接下來的兩發子彈再度擊中了他。
“高手!”吉野有亮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念頭,然后整個人身體后仰,重重的倒在地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程千帆聽得跑步聲。
他極其迅速的尋找掩體,然后就要抬槍射擊。
“大當家的,是我。”
好在桃子非常熟悉處座,他立刻高聲喊道。
“你要是再慢一秒鐘喊出來,現在就吃槍子了。”程千帆看了桃子一眼。
桃子嘖了一聲,心中難免腹誹,今天要不是處座突然來到,他安排妻子夏曉穎的撤離應該是蠻順利的。
“跟我來。”喬春桃說道。
程千帆盡管心中有很多疑惑,不過他沒有說話,立刻快步跟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南橋頭那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是弟妹?”程千帆看了喬春桃一眼,問道。
“嗯。”
程千帆沒有說話,腳步加快,同時邊走路邊完成了換彈匣的動作。
“巴格鴨洛!”岸本悠勇憤怒的罵道。
他這邊帶人追趕陶佩佩。
眼瞅著陶佩佩過了南橋頭,然后繼續向前走,隨后右拐進入了小獅子街,他這邊立刻帶人跟著拐進了小獅子街。
然后,小獅子街就突然出來一伙人,這伙人二話沒說直接開槍射擊。
岸本悠勇經驗豐富,且一直保持警惕,他第一時間一個驢打滾,同時高呼一聲‘隱蔽’,提醒手下。
盡管有他的提醒,有手下完成了躲避射擊的動作,但是,還是有些人反應慢中槍。
躲在一堵墻角后面,不時地開槍還擊,岸本悠勇高聲呼喊,讓手下報告情況。
結果令他又急又氣,十一個手下,在對方的第一波襲擊中,有三人玉碎,還有兩人中槍負傷。
只一個照面,他這邊就戰損近半了。
“背走。”胡銘低吼著,讓手下弟兄將受傷的袍澤背走。
這伙敵人不簡單。
盡管他們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第一波射擊就給對方造成了四五人的死傷。
但是,對方的應變盡管倉促,但是,已經堪稱迅速,并且槍法精準,造成了己方一位弟兄殉國,一個弟兄負傷。
“趙慶,你隨我我斷后,其他人撤退。”胡銘低聲吼道。
“組長,你帶兄弟們護著嫂子撤。”趙慶吼道,“我來斷后。”
“放你他娘的屁!”胡銘罵道。
“組長,俺和阿慶斷后。”一個聲音響起,一個人直接匍匐到趙慶的身邊,一邊開槍還擊,然后扭頭看向胡銘,“組長,有俺哩。”
這是一張十分稚嫩的面孔。
胡銘甚至能清晰的看清楚歐陽賀臉上那細細的絨毛。
“毛都沒長齊的生瓜蛋。”胡銘罵道。
“組長!”趙慶慘呼一聲,“走啊。”
胡銘看了一眼已經中彈,還在堅持開槍還擊的趙慶,又看了一眼沒有理會他,已經在專心開槍阻擊敵人的歐陽賀,他一咬牙,“兄弟們!保重啊!”
帶領手下們沒入小獅子街,就要拐入橫橋巷的時候,胡銘聽得身后傳來了一聲吶喊:
“俺娘噯,俺不孝,活不成嘍。”
“追擊!”岸本悠勇看到阻擊的兩個敵人已經被干掉了,大喜,高聲喊道。
他帶領還殘存的三個還能戰斗的手下,立刻追擊而去。
也就在這時候,襲擊忽然而來。
而且是以他們所沒有想到的方式和方向。
砰砰砰砰砰砰!
程千帆和喬春桃不知何時已經在兩側的房頂上,兩人幾乎是同時開槍,一人負責兩個敵人,干凈利落的將四個敵人消滅。
隨后,兩人靈巧的從房頂竄到墻頭,安穩的落地。
“小柳,救人。”程千帆喊道。
隔墻有耳,他喊的是喬春桃的化名周長柳。
在房頂,他就看得清楚,方才中槍的兩個手下中,有一個還活著。
“小歐陽。”喬春桃沖上去,直接將歐陽賀背起來,低吼著,“是我,我命令你,不要睡,活著,活著啊。”
砰砰砰砰。
程千帆對中彈負傷還活著的敵人挨個補槍。
“撤!”他對喬春桃說道。
兩人發足狂奔,迅速撤離。
也就在這個時候,轟隆一聲巨響。
程千帆下意識的看向西邊的方向。
“浮橋派出所。”喬春桃說道。
這便是他安排的后手,馬本澤這邊將信號發出,阿達那邊便會引爆秘密埋設在浮橋派出所后墻的炸藥,以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畫橋。
程千帆和喬春桃以及重傷的歐陽賀趕到。
“站長。”胡銘和馬本澤看到喬春桃安全抵達,都是高興不已。
胡銘看到站長背著歐陽賀回來了,更是高興不已,然后看到歐陽賀昏迷不醒,臉色慘白,情況很不好,驚呼出聲,“小歐陽!”
“救人。”喬春桃沉聲道。
畫橋這個安全屋,是他精心打造的,不僅僅能夠在危急關鍵時刻可以用來藏身,最重要的是,負責看守安全屋的季春霞當過護士,有一定的救治本領。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千帆表情嚴肅的看著喬春桃,“石婆婆庵六號怎么會暴露的?”
石婆婆庵六號的暴露,險些出大問題。
“薛永澤。”喬春桃陰沉著臉,說道,“應該是薛永澤向敵人告密檢舉。”
“就是被我挾持的那個人?”程千帆皺眉,問道,“這是個什么人?”
“是鄰居。”喬春桃說道,“此人是安清幫的人。”
他向處座匯報道,“就在幾個小時前,我發現自己被敵人跟蹤,現在看來,也應該是因為薛永澤向敵人檢舉,所以才招來了敵人的監視跟蹤。”
“怎么會暴露的?”程千帆問道。
喬春桃的能力他是清楚的,用浩子的話說,桃子的行事風格有著濃重的程氏風格。
他不認為桃子會犯下低級失誤。
“我仔細想了想。”桃子說道,“雖然不清楚是哪里出問題了,不過,應該是一些蛛絲馬跡被薛永澤看在眼里,發現了一些什么端倪。”
他對程千帆說道,“汪偽和日本人對檢舉抗日分子的發錢,現在南京城內很多這種地痞流氓漢奸會門專門盯著街坊鄰居,一旦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就檢舉,甚至是因為日本人不懲處誣告,一些流氓,尤其是安清幫的這幫癟三,更是肆無忌憚的檢舉揭發。”
“形勢緊張,此事暫且記下,此后必須給我一個清晰、完整、確切的匯報。”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這件事不弄清楚,對于南京站后續的工作影響很大。”
“明白。”喬春桃點點頭。
即便沒有處座的嚴令,他也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此次,他的南京站吃了不小的虧,有兩個弟兄殉國,此外,還有三個弟兄負傷,其中兩人傷勢嚴重,不知道能不能挺的過去。
“對方應該是日本人。”喬春桃對程千帆說道,“在茶樓茅廁我弄死的那個家伙,他說了日本話。”
程千帆看向喬春桃。
“巴格鴨洛。”喬春桃說道。
程千帆點了點頭,他思索道,“是特高課?還是憲兵隊?”
“我估摸著是特高課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喬春桃想了想,說道,“安清幫和特高課走得比較近,沒聽說安清幫和憲兵隊有太多的瓜葛。”
也就在這個時候,聽得外間嚎啕一聲。
“做什么?”喬春桃臉色一沉,這都什么時候了,不注意隱蔽潛伏紀律。
他怒氣沖沖的出去看情況。
就看到胡銘抱著歐陽賀的身體哭泣著。
“憋著。”喬春桃深呼吸一口氣,似乎這個深呼吸能把他所有的悲傷都吸進肺腑,不至于外泄失態,“哭什么,小歐陽是為抗日而死,有什么好哭的。”
“他才十四歲啊,站長,十四歲啊。”胡銘抬起頭,眼睛紅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