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塞塔鎮當然是有教會的教堂的,和長風領那種在自己的城堡里弄了個湊數的不同,羅塞塔鎮的教堂是正規教會的屬下,有一應神父、騎士、修女配置,而索恩神父既然來到這里,第一站就必須去教會報到。
藥師抬起頭看了一眼這里的教堂——從外觀上來看,就是一間受到教會基式樞來主持建造的教堂。
帝國,或者說整片大陸之上的教會只此一家,故也不會冠以什么前綴名稱。正規教堂門上必須鐫刻七大樞機所尊奉的七位正神刻印,并由各樞機中的司禮教士向其祝禱以神之威光。在此基礎上,如果由基式樞負責該教堂的建設工作,那么七大分禮堂和總殿永恒圣所在進門之時便會展現出清晰的法術脈絡,凡是教會內人士進入,必然能感應到自己所屬樞機的方位。
進入教會內部之后,則更為講究。無論是使用的色彩,各個分禮堂之間的雕琢過渡,還是立于永恒圣所之中的圣徽繪圖,這一切都是有級別標準的。羅塞塔鎮這個至少也是第二檔的標準,看起來托里爾大公在這里賺了不少錢。
而人員配置,則凸顯了教廷對此地的重視程度。
如索恩神父那樣的鄉間小教堂,就只有他一個正職神父,兩個被收養來的修女,那基本就算是一個不入流的傳教點。
羅塞塔鎮的教堂,有四個樞機的神父在此,下屬修士和修女十余人,就連教會騎士也有五隊百人規模的編制,這樣的教堂,索恩神父走到門口的時候,甚至一貫的自信笑容都有些收斂。
藥師瞥了他一眼:“怕了?”
“沒有……只是有些感慨。若是不行遠路,我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如此壯麗景象。”
他能感應到,自己一直所敬奉的救世樞就在右手邊第二個分禮堂。此地并無救世樞的神父,他可以自行進去進行禱告。這位對于信仰從來沒有太多虔誠的神父,第一次有了一種祈禱的沖動。
不過,在他們邁入教堂之前,一位修士和一位修女從教堂內走了出來。
那位修士一身藍色的長袍,手中是一本古樸的大號書本,以金屬外殼裝訂,鍍金的鏈環將書本系在了他的腰帶上,臉上戴著的一副眼鏡是很明顯的魔法道具。
而修女則穿著寬松的黑袍,袍下襯墊著甲片,一把大口徑的槍械掛在腰帶右側,她身上至少有九根皮帶,大量零碎物品都以這種方式攜帶在身,而她的黑袍上有其他規制的教士袍上沒有的帽子,雖然現在沒有戴上。
這兩位很明顯是秘視樞和葬逝樞的人。
與門口的隊伍碰到后,兩人對這一隊二十人的大部隊顯然也是有些驚訝,不過馬上也讓出了門的位置。索恩神父倒是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借機攀談道:“二位是這教堂內的人員嗎?我的名字是索恩,來自埃托瓦教堂,為了躲避戰亂,帶人路過這里,希望能在此地駐留一日,請問……”
葬逝樞的修女微微一笑,在秘視樞的修士肩頭拍了一下。那修士推了一下眼鏡,說道:“索恩神父您好……我是這里的四位主日神父之一,你們可以稱呼我為杰西,一個普通的名字。”
“杰西神父。”索恩神父連忙說道,“我們需要在此地采買夠我們一隊人吃用的物資,這恐怕今日之內無法完成,不知教堂內是否有余處可以讓我們稍微留宿一夜?”
杰西神父露出笑容說:“這是自然,同僚的困難我們能協助的一定會幫忙。只是你們這二十人的隊伍,恐怕只能為你們準備六個房間,教堂內的客房有限,還望諒解。”
“這已經足夠了——”
索恩神父還沒說完話,那位修女說道:“三位女士可以跟我一起住在我那個房間,這樣他們的壓力會小一點。”
“如此的話,不知索恩神父這邊怎么看?”杰西神父問道。
“沒有問題。”藥師在索恩神父開口前就說了,她笑著向修女點了點頭,“感謝您的幫助,至少有幾個房間不會那么擠了。”
這可不是每個房間五個人的問題,她們三個至少能騰出一整間房子來。
“無妨,教會中的同僚,總是要互相幫助。而且看你們這來路……從戰亂之地過來,那應該是要走荒地去紫羅蘭城?”修女問。
索恩神父點了點頭:“荒地行路雖然有些考驗,但也就是對物資方面,危險反而更少,我們會走那條路。”
“那如果你們明日出發的話,不妨帶上我一起。我的名字是柳,如你所見,葬逝樞的一位修女,我相信我的戰斗力不會給你們增添什么麻煩。”修女說道。
索恩神父露出驚訝地表情,隨即高興地說:“怎么會呢?我當然會歡迎一位同僚加入!只是我的隊伍在城外還有不少人,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們行路緩慢。”
“如果我需要趕路,我會跟你說明,自行離開。好了,杰西,給他們安排下住所吧,我還要在鎮上轉轉。”柳有拍了拍杰西的肩膀,她手勁顯然挺大,杰西臉上的表情都有點繃不住,急忙揮手將她趕開,隨后引著索恩神父一行走進了教堂。
任何一位教會成員在第一次來到一座正規的教堂時,都會感受到發自內心的震撼。
索恩神父,維羅妮卡和凡妮莎,甚至連蓋爾騎士都一時被永恒圣所的威光所懾服,不自覺地開始了祈禱。
神明賜下恩賜,但神明并不需要信徒的虔誠。也正因如此,神明值得被信徒所敬奉。
藥師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七個以精妙的浮雕形式組成圓環的圣徽之上。
進入場景的時候抽取的就是這個東西,決定了自身屬于哪個樞機,有什么樣的身份,但除此之外……恐怕還會影響后續的一些任務。
監問教士在樞機中的職權已經很高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永恒圣所的樣子,所以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向了教堂里面的主日神父。
除了杰西這位來自秘視樞的以外,另外三位神父分別來自于基式樞、監誓樞和心釋樞。這倒是很符合她在外面看到的狀況,有基式樞的神父在,教堂總是會蓋得更華麗更富有藝術氣息,那里的人一個個在建筑和藝術上都有著堪稱狂熱的追求。
心釋樞的神父也不算很難理解,畢竟教會成員自身也需要時刻管理自身的狀況,一位心釋樞神父在此,至少能省非常多的麻煩,他們通常被稱為告解者的告解者,也正是因為這些人起著維系信仰純正的作用。
但——為什么有監誓樞的人?
監誓樞通常不會外派神父,因其職責所在,一般會被各路同僚躲著走,畢竟他們是唯一負責進行定罪的樞機。而一旦某個地方出現監誓樞的樞機,就意味著有“背信者”這種人存在了。
教會對于教眾的管理并非嚴苛,哪怕終究不愿信仰教會,也是可以安然離去的,教會不會對此有什么追究。
然而如同監誓樞的名字所說,如果一位教徒違背了入教之時所立的誓言,做出了完全背離之事,甚至隱瞞自己的背棄,那就是監誓樞要執行的目標了。
背信者的危害極大,藥師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她走向那位神父,而那位神父的目光也停留在了她身上。
即使隱瞞了身份,在監誓樞的真正神職面前也沒有什么意義,他們能看得出來。因此藥師來到神父面前直接在胸口劃了一個徽記。
“向您致敬,神父先生。您可以稱呼我為藥師。”
“竟然是一位監問教士……”那神父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還是露出一個笑容:“維拉德,你可以直接這樣稱呼我。如你所見,我是監誓樞的修士,目前在此當主日神父。”
“監誓樞除了幾個大教堂之外,可很少派出主日神父。”藥師壓低了聲音說道,“難道羅塞塔鎮……”
“確有背信者的風聲,不過不勞費心,您也只是路過此地,不需要為此掛懷。”
“你確定嗎?我隨隊伍從長風領過來,那里發現了瘟疫感染者,不知道瘟疫使徒的手有沒有觸及這里。”
“就算是有,我們也不會讓他們動羅塞塔鎮一絲一毫的。”維拉德笑道,“您無需擔憂,教會既然在此安置了四個樞機的主日神父,就意味著此地的事務已經得到了足夠的重視。”
“但愿如此。”藥師只能這樣說。
監誓樞的修士一般都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當然,他們也確實有這樣的能力,至少教堂之內,恐怕沒有一只老鼠能隨便混進來。
如今藥師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在眾人祈禱之后,悄悄走進了救世樞的分禮堂。
她其實不需要進來。
監問教士的身份特殊,能當這個職位的人,必定是能以自身連接神國之人,因而那位監誓樞的神父也沒有質疑藥師的身份。她在教會之內任何地方,皆能直接溝通神國。
不過,她還是想自己看看此地救世樞之下,是否真的存在有問題的修士。
隨著藥師眼睛微微閉上,她的精神迅速與一道教堂之內的神光對上,在串聯形成的一瞬間,她便以精神體的形式,踏入了神國之內。
神國內綠草茵茵,植被密布,只是出于其中便有種身心通透的感覺。這并非錯覺,而是神國為有能力溝通此處的修士們提供的好處。
藥師撥開垂落在自己眼前的枝條,往這神國的深處走去。
她會篤定地回答維羅妮卡和凡妮莎,自然是因為神明真實存在于世上。即使位于神國,無法顯現于世上,但神明確實有方法將恩惠賜予代行者。
然而,她沒有說明的是,神明或許與兩位修女,甚至與索恩神父所想的都不同。
穿過那令人舒適的林中小路,藥師便看到了救世樞所尊奉的神明。那無數巨木之中的一汪泉水中,正緩慢冒出一些水泡,泉水清澈,但一眼看去,卻完全看不到底在何處。
不老泉。
恐怕許多修士都難以想象,自己所尊奉的神明,只是一汪泉水。神并無人類的外貌,亦沒有人類的意識,也正因為如此,教會的所有教堂之中,從來就沒有神像一說。即便藥師不知道另外六位神明都是什么樣的存在,但恐怕與不老泉也差不了太多,而七位神明的真實情況,全天下也只有教宗知曉了。
藥師以手掌撥動泉水,片刻之間,一股強大的魔力自水中形成。所有救世樞下的神術在神國之內的使用全都是沒有任何消耗的,所用的納由神明提供。
很快,藥師就看到了泉水中映出的幾個人影。索恩神父、維羅妮卡、凡妮莎,還有幾個跟著來的車夫。
這些人的信仰均指向救世樞,也只有這些人的信仰能夠得到藥師的檢查。不過并無一人的信仰出現問題,哪怕他們其實沒有多少信仰——最多的是維羅妮卡。
“不老泉啊……您還會指引你的信徒嗎?”藥師感慨地起身,提出了問題。
當然,沒有回答。你不能指望泉水會回應人的呼喚。神明不會主動回應,所有祈禱也不過是給自己內心提供一個安寧之所。它無意中散發的威能,會被那些天資絕頂的人解讀成神術,傳遞出去。
感慨之后,藥師便回到了教堂之內。
索恩神父的辦事能力不用擔心,這段時間,他已經和教堂的人打聽到了要去哪里采集物資。維羅妮卡和凡妮莎則充滿好奇地在教堂里參觀了起來,而杰西神父也耐心地帶著兩人一一給她們介紹。
至于蓋爾騎士等人,則有些畏懼地留在了門口的地方。教堂里面會常駐騎士駐守,這些教會騎士的威勢可不是蓋爾騎士能比得了的,他只是走進了門,就沒再敢往里面進了。
可教堂開門,本就面向天下信眾,這些人又畏懼什么?藥師嘆了口氣,走過去招呼了一聲,有了她的引路,蓋爾騎士等人才有些遲疑地走進了教堂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