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連停下了腳步,看了看左側的墻壁。他的眼神仿佛透過了上百層裝甲構成的大門,掃視了許久,卻又收了回來。
他剛才已經失去了對菲菲的感應,這種展開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更深層次的空間夾縫?某種石頭帽技法的感知遮蔽?還是干脆已經躲虛境里去了?
余連很快就給出了好幾種可能性,但他卻也沒覺得特別緊張。菲菲可不是那么容易中陷阱的人,之所以會失去音訊,一定也是有自己的全盤考量的。
他現在對自己的愛人很有信心,就像是她從未動搖過對自己的支撐和信賴似的。
現在,還是要做好自己的事。余連收回了仿佛雷達掃描一般的目光,視線停留在了自己正前方的百米開外的合金大門上。
它們就像是兩塊用合金構成的實心巨石似的,在引力的引導下完成了緩慢閉合的最后一道工序。與其同時,內部的多層防御力場依次啟動,發出嗡嗡的能量嗡鳴。
依舊還是一面厚實堅固得足可以充當戰艦裝甲板的障礙物,但在現在的余連面前,很可能依舊支撐不了三秒鐘。
可是,他卻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又看了看四周。
他的力量隨著意志的擴散而擴散出去,便只聽見一連串稀里嘩啦的金屬摩擦聲,一大串蜘蛛般大小的機器人就從周圍的通風管道中滑落了出來,稀里嘩啦地砸成了一地零件碎片,露出了還閃著紅光的核心。
那是一個個滲入高爆燃料的爆炸部,少數甚至還帶著核標識。
很顯然的,這些蜘蛛機器人的工作就是自爆,不說是拉著這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魔龍”同歸于盡,哪怕只是傷到了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帝國老爺們很壕氣,確實已經把整個宸宵堡當做焦土來準備了。
至于自己正前方的裝甲大門,一絲幾乎感知不到的靈光掩蓋在了力場護盾的能量薄暮之下,在裝甲夾層縫隙中凝滯成了完整的陣列。如果是普通靈能者,一定會忽略其存在的。
可是,余連卻完全忽略不了。他甚至還覺得親切感油然而生。
這種陣列叫做“諧振爆破”,屬于爆炸陣列的一種,也可以迭加在永世陣列上,形成這個浩蕩靈能系統的一部分。
如果自己試圖對這座大門進行暴力破壞,便一定會產生連鎖反應的,形成一個致命的靈能爆炸漩渦。雖然也不至于對半神的自己構成致命威脅,但切實的殺傷卻也是難免的。
更何況,要塞內產生的結構性破壞,會讓他自己也略顯狼狽的。
……自己這個攻方居然比守方更在乎這個要塞的留存,這叫什么事來著呢?
余連嘆息了一聲,甩出了一記干凈利落的響指,將最后一個試圖躲在通道陰影處偷襲他的帝國靈能者爆了頭——從裝束來看,這位應該不是星界騎士而是個執行判官。這種“技術兵種”也上陣填線了,場面竟然顯得有些悲壯了。
可是,這一點都不重要。
余連扭頭看向了身后,自己過來的通道處,那百米開外的地方,另外一扇裝甲大門也“轟”的一聲當即合攏。護盾和靈力的波動同時在門板上騰起,同樣的味道,同樣的配方,同樣的色香味。
很好,又是一個一比一復刻的陷阱門,上面隱藏著同樣規格的“諧振爆破”陣列,也即是那傳說中的靈能版起爆符是也。
他的嘴角翹了起來,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手段。
余連的腳步開始加快,圍繞著自身的金色靈能光焰開始收斂歸一,全部都隱入了自己的細胞之中。
他越來越快了,似乎開始沖鋒。
然而,就在他的身體即將撞擊到前方裝甲大門的瞬間,整個人卻一瞬間失去了實體,化作了虛無透明的鬼影似的。
他宛若一陣風似的穿過了裝甲大門,來到了下一個艙室之中。
整裝待命的星界騎士們向自己發出了高亢的怒吼聲:“為了帝國!為了陛下!為了不墮的天域!為了不落的龍旗!”
“你們是集體過來找虐的嗎?每次都是這一套就不嫌膩嗎?”余連沒好氣道:“也難為你們每次的口號都不一樣了啊!”
為首的騎士長就當沒聽到似的。他的沖鋒宛若海嘯,手中應該揉入了星辰鋼成分的門板大劍帶著劈開山岳的氣勢斬落。
嗯,這一幕,我應該是在哪里看到過吧?
余連嘆了口氣,重新恢復了實體,迎著劍鋒向前踏出一步,再次掄起了一次輕描淡寫的手刀,劃出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弧光。
雖然肉眼無從辨識,但冷光卻凌冽而肅殺。
沒有絲毫刺耳的金屬斷裂聲,也未見半點金光閃爍,那柄由高強度合金打造的漆黑大劍如同脆弱的木片般被當即斬斷。
而那冷光余勢不減,輕易地切開了紋章機的胸部裝甲,炸出了一大團熾熱的鮮血和破碎的內臟。
余連側身避開了隨后兩位騎士的光矛,伸手按住了他們的頭盔。明明是身披紋章機超過三米高的裝甲巨人,在他面前卻毫無反抗之力,單薄脆弱得像是兩個人偶。
足以崩解裝甲大門的刻薄能量場從他的手掌中噴射了出去,隔著頭盔摧毀了騎士們的頭顱。他們包裹著戰甲的身體像是觸電般的抽搐著,直到被魔龍猛地一拽按在地上摩擦了幾下,這才徹底失去了動靜。
至于排在最后的騎士,他手掌戰斧才剛剛舉起,靈光甚至都沒有聚齊,就已經被看不見的次元之劍擊中了。
那來自上個時代的高維劍丸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形,精準地破開了紋章機腰間最脆弱的裝甲處。
“嗡!”戰斧上的靈能光芒瞬間潰散,沉重的斧頭脫手飛出,砸穿了遠處的一臺起重機。而那騎士還保持著高舉武器的姿勢,僵立在原地。時間像是在他的身上完全停滯了。
直到余連的身影與他交錯而過。
騎士的紋章機才從中間出現了一道細細的金紅色亮線,隨即整個人連同鎧甲一起,無聲無息地分成了兩半。他的下半身還屹立著,上半身便已經滑落了下來。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一個戰術單位的星界騎士,甚至連四象戰術的配合都沒有打出來,便全部戰死。
他們甚至無法拖延自己的敵人超過三秒。
當然了,考慮他們敵人就是這個“四象戰術”的開發者,便可能沒有問題了。
余連抹了抹身上并不存在的血珠,快步通過了被騎士鮮血染紅的通道,打開了剛剛抵達現在樓層的升降梯大門。
可是,當他走出電梯來到下一個樓層的時候,赫然便來到了似乎還是在哪里見到過的熟悉天花板和熟悉的通道。
星界騎士們再次出現了,依然是同樣的裝甲,卻有著不一樣的風格。
為首騎士小隊長舞動雙劍,明明身披甲胄,劍光如同翩翩起舞卻又致命的毒蝶。另外一位騎士則如鬼魅般隱藏在靈光構成的陰影中,經過改造的煉金機炮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已經轟出了宛若海潮一般的靈能彈幕。摧毀著火力點和試圖關閉的閘門。
與此同時,余連感受到了身形的凝滯和鈍感,那當然是騎士們的技法影響。
而嘈雜的腳步聲在四面八方傳來,更多的靈能者,以及更多的擲彈兵和機器人都正在趕來。他們仿佛準備用人潮淹沒這條戰無不勝的魔龍。
通道之中,要塞的廣播中回蕩著悲壯的口號:
“警告!C27區失守!第6騎士小隊……全軍覆沒!”
“第七隊長在三層阻擊!敵人正在突破B12通道!請援軍們迅速聚攏!”
“敵人速度太快!無法組成有效攔截!”
“那就死戰不退!一定要爭取時間!他只要慢上一秒,我們都離成功又進了一步!”
“銀河帝國萬歲!我們一定可以取得勝利!”
“用我們的血肉和魔龍同死!讓宇宙之靈和晨曦之龍神審判他和我們的靈魂!騎士們,戰士們,又死而已!”
真是很悲壯的樣子嘛。
余連很感慨停著廣播中的吶喊,雖然從每一個音符中都聽到了絕望和驚惶,但也分明多出了不少熱血沸騰的昂揚似的,就仿佛是哪些青銅小強們正在高呼“至少我們還有生命”似的。
余連甚至能從那些廣播聽出言靈的成分,頓時有點感動了。
這一次,他比之前多花了半分鐘才干掉了這個騎士小隊。在更多的士兵沖過來之前,忽然伸出五指捏住了虛空,指縫之間擠壓出了不斷震動的空氣波紋,直到凝聚成了次元的通道。
不,這并非是次元通道,而是幻境和現實的通道。
他所在的世界完全開始了塌方,露出了完全真實的空間和領域。
是的,或許應該是真實的吧。
依舊還是宸宵堡之內的通道,依舊是流淌著靈光的艙室中,依舊還有無數的作戰機器人躲藏在了各種通風和維修管道中待命。不同的是,自己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穿著紋章機的老者。
一個須發皆白卻依舊威風凜凜的老人,身披銀白帶著獅面雕紋的機甲。
不熟悉的人,但余連卻知道,這是米樂凱騎士長,已經退休了二十年的騎士團前任副團長了。他本應該是在家中的莊園里含飴弄孫,卻也毅然回到了戰場,當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兵了。
可惜,老騎士目前看自己的表情就像是在見鬼,似乎是很受打擊的樣子。
熟悉的戰甲,雖然是自己在現實世界中第一見到。不正是那臺“光之獅”嗎?
銀河帝國通過對“晨曦之龍”的研究,開發出了不少套非量產的紋章機,或者說紋章機造型的寶具,交給了高位靈能者使用。不少還成為了大貴族的家寶。
在那條虛擬時間線上,余連可是和當時的那位“光之獅”的駕馭者并肩作戰,最后又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效忠。
現在,看到“故人”的遺物,又如何不讓自己唏噓萬千呢?
“初次見面了。”余連向老騎士長微微躬身:“貝萊羅斯的后人,見你老當益壯,他也應該會欣慰的吧。”
老騎士長的表情更加便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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