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宸宵堡要塞中持續運轉了十幾個世紀的永世靈能陣列,終于被完全激活了。在星界騎士們發起攻擊之前,靈性的構成便率先開始了自律攻擊。
那是一種多重領域構成的力量迭加。
首先降臨的依舊是在困擾余連行動的重力異常。效果也瞬間從十倍膨脹到了二十倍以上,足以將最現今的戰斗機器人壓成一個份量十足的小餅餅。
在這一刻,余連居然體會到了久違的不能呼吸,這是自己踩著巨龍穿過真空宇宙都沒體會到的感覺。緊接著,自己的骨骼、肌肉、五臟六腑乃至于血管和神經,依稀都發出了不堪負荷的呻(喵)吟,仿佛構成它們的每個細胞都已經處于崩潰的臨界點了。
可是,這種感覺卻也僅僅不過是一瞬而已了。
靈氣覆蓋到了每個細胞,甚至每個構成了細胞的原子上。于是,所有的壓力便也瞬間得到了消解。
不過,雖然僅僅只是一瞬,但依舊讓自己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鈍感。
這當然絕不僅僅是永世陣列唯一的效果。
緊接著發生的,乃是更隱秘卻又更強烈的精神干擾。這是一種消靈領域,它的干擾因子將便如同陽離子似的散落到了大氣的每個層次中。其效果是直接切斷身體和精神之間的靈性聯系,無非就是一種強制的靈體分離。這會直接破壞靈能者的技法過程,也一定可以影響到武技構成的施展。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靈能者甚至發揮不出一成的力量。
他們當然也一定沒時間和精力構架更穩固的精神防線了。
于是,在剎那間,宛若火焰風暴一般的精神尖嘯,也直接灌入闖入者的腦髓。這是足以讓任何來不及構筑防線的大腦瞬間沸騰起來。
當這套靈能的陣列運轉起來的時候,本身就會構成密不透風的靈能攻擊,配合得甚至比大多數訓練有素的星界騎士還要緊密。
可是,余連只是站在原地,目送著所有的攻擊都從自己的身上穿了過去,甚至都沒有挪動一下。他甚至還在微笑著,就仿佛只是遇到了一場春風拂面。
他現在發現,如果自己要繼續行動,一定得花掉之前十倍以上的體力了。
所以,還不如讓對方自己動呢。
果然,鼓足了勇氣的星界騎士們開始行動了。
為首的那位依稀是熟人的騎士——從他紋章機上的臂章來看,這應該是為擎旗官——一已經向前踏了一步,朝著余連發出了咆哮聲。那是正常聽覺領域根本捕捉不到的咆哮聲,但沖擊波卻仿佛是在高維中蕩漾了起來。
那是戰吼的言靈之力。
在這一刻,通道的金屬地面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墻壁上的燈光劇烈閃爍,明滅不定。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了臭氧和某種高能灼燒的奇特氣味,靈子光暈像是騰起,旋即又隱去,力場的漣漪如同實質的淤泥般翻滾,轟向了禁錮場中那個唯一的目標。
那是無形的“灰燼共振”,一種高超的靈能技法,能以言靈的力量釋放,通過散布在現場的靈能陣列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加成。它的力量可以點燃物質,也能焚燒精神。
這位星界騎士小隊長雖然披著一身火焰色的沉重甲胄,但居然是個訓練有素的法爺。
余連不由得多看了對方一眼。這種魔物雙修的爺們,確實值得自己高看一眼。緊接著,他周身的空氣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扭曲,他的身體也確實有了個瞬間的凝滯和變形。
他似乎僅僅是站在原地,都需要對抗整個世界的惡意。
他的皮膚依稀變紅了一個色度,就好像是每一寸的皮膚都被抹了一層燙傷妝似的。
然而,他依舊露出了笑容:“這才像點樣子。言靈啟動的技法勝在突然性,但威力會減弱。可是,有了陣列的主場加成,便克服了最大的問題。你們選擇了合理的時機。”
他開始進行了點評,聲音在靈能的干擾下顯得有些失真,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騎士的傳感器中。
可是,他們的紋章機明明已經做好了設定,是準備徹底屏蔽對方所有的聲音的。
魔龍的聲音是貫耳的魔音,是有極強蠱惑性的,爾等絕不可以掉以輕心!
好吧,騎士們的情緒其實很穩定。他們知道這是絕對做不到的。
“你們總算是知道把預算花在刀刃上了,這樣很好。”余連繼續點評道:“宸宵堡是在腹地,本不需要大規模的軍港的主炮,甚至都不需要成規模的駐軍,但靈能陣列的日常維護,是必須跟上的,這樣才能在關鍵時候重啟。你們做得很好。”
星界騎士們一時間有點怔愣,甚至連害怕和緊張都忘了。
他們只覺得,那條魔龍的態度太理所當然了。皇帝陛下來宸宵堡視察并且做出重要指示和點評的時候,大約也就是這個態度了吧?
不過,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騎士,終究還是不會放過這個幾乎的。
那門板般的巨劍裹挾著崩解力場,趁著余連身形微頓的剎那,以開山斷岳之勢當頭劈下!與此同時,兩側騎士的靈能長矛與螺旋沖擊矛也如同毒蛇般刺出,封死了他所有閃避的空間。
他們身上的靈能光芒連成一片,構成了一穩固的整體。
“真是勇氣可嘉的慷慨赴死!”
余連看著向自己撲來的騎士們,揚起了自己的拳頭,用比平時要慢上十倍以上的動作揚了起來,直接砸在了那門板大劍的正面劍刃上。
“鏘——!”
刺耳的金屬震蕩聲驟然響起。那柄由高強度碳合金打造,明顯是滲入了靈性金屬,還附魔了靈能符文的門板大劍頓時便像是單薄的塑料片似的,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那無形的動能甚至還莫名傳到了騎士的胸甲上,那堅固的煉金裝甲上頓時出現了龜裂,滲出了一蓬微妙的血腥味。
擎旗官不受控制退后了一步,居然直接撞在了自己的戰友身上,差點就被對方的光矛刺中。兩臺目測加起來至少有一噸的煉金鋼鐵機甲,就帶著他們內部的主人裹成了一團。
余連則側身避開了第三個星界騎士的螺旋沖擊矛,左手竟然直接抓住了那更像是個碩大鉆頭的矛尖之下后的兩尺之處!那足以讓裝甲開始崩壞的能量力場,對他空中的手掌似乎毫無影響。
他輕輕地一拽,將那名騎士連帶其沉重的甲胄一起扯得失去平衡,右腿則輕輕地一點,點在了踢在騎士的腰部。
他踹人的動作很有松弛感,但卻硬是蹬出了“咚!”的一聲悶響,紋章機腰部的裝甲便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依舊像是個質量不過關的鐵皮鍋似的。
那名騎士倒飛了出去,但總算是在撞塌合金墻壁之前,被一股有序的力量穩住了身形,隨即才又輕盈地落了地。
那是后方騎士們的操作。
他們沒有一起開始魯莽地沖鋒,但卻在隊伍后面做好了輔助的準備,現在出手的時機也非常合適。他們手中杵著類似于長戟一樣的兵刃,小枝上卻垂下了用靈光凝聚而成的垂幅,就仿佛旗幟似的。
這種類型的靈性寶具,余連當然是見過的。
吉婭菲爾手中的“獅子王戰旗”,以及奧斯坦娜的“空間構圖者之旗”都是類似的靈能武裝。當然了,她們手里的如果是特殊紫裝,這幾位騎士手里拿的頂多就是綠色的“量產貨”了。
只不過,即便是若是使用得當,照樣可以起到完美的戰術效果。
然而,他們似乎并不準備戀戰。手中旗幟上流淌的靈能光芒化作了堅固的盾墻,直接橫在了余連的四面八方,仿佛構成了一個牢籠。
余連拖拽著遠比之前要沉重得多的身體,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眼前的光之幕墻,覺得自己就像是碰到了一團棉花構成的帷幕。
而這帷幕看著似乎只是半透明的一層光墻,但依稀卻又深邃得很。
“有趣。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我從里面打不到外面,外面卻能打到里面。是這樣吧?”余連滿臉贊許地點頭,依舊像是個在檢閱部下能力的領導似的。
至于剛剛受創的騎士小隊長和他的部下,卻已經重新站直了身體,重組了陣型,然后毫不猶豫地開始后退,一邊后退還一邊垂下了肩頭上的爆能機關炮,將暴雨般的能量光幕傾瀉了過來。
披著紋章機的星界騎士們是很不喜歡使用科技側的武器,認為這是不忠誠沒精神的表現。不過,這已經是戰爭之前的事了。
這場開啟了一年的區域戰爭,對帝國軍人的影響其實也是潛移默化的。
余連的身體忽然化作了虛影,自身便像是幽靈般晃蕩了一下,便從光幕的束縛中穿透了出來。
那些熾熱的能量光束彈穿透了他仿佛沒有實體的影子,落入了身后的靈能牢籠中,卻像是被一個黑洞吸走了似的。
騎士們還在大踏步后退著,一邊繼續射擊。很明顯,這是由節奏的撤退。
余連想要用更高能的追擊方式,但受到要塞永世陣列的影響,卻又覺得累得緊。他嘆了口氣,放緩了腳步,讓身形重新恢復了實體。
可是,自己才剛剛往前踏了幾步,預設的靈能節點便馬上啟動了。
無色無相的靈光依序流過了這些節點,點亮了連串的符文。埋設在通道墻壁的神秘學機關也開始運動,和陣列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余連覺得,方才束縛著自己的,仿佛一團棉花似的幕墻已經轉移到了自己的腳下。可是,他現在就像是踩在了一團泥沼中。
騎士們停在了原地,眼中似乎終于出現了一絲寬慰,就像是看到了一頭發瘋的巨熊被自己引到了陷阱之中似的。
那位擎旗官緊盯著余連,大喝道:“為了帝國!放逐您!”
他這聲斷喝就仿佛是要專門給自己鼓勁似的,但也要承認,真是個很有禮儀很有古風的騎士啊!余連饒有興致地向對方回應一個贊許的眼神。
緊接著,一種詭異的氣流撕裂聲就驟然響起。
余連才剛剛感受到了空間本身被強行撕裂的哀鳴,自己周身的光線便被扭曲了。
他腳下的金屬地板無聲無息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驟然張開、內部是瘋狂旋轉的混沌色彩和狂暴能量流的可怕缺口——那是被臨時撕開的空間裂隙,通往次元之間的亂流。
余連仿佛就根本沒有抵抗的時間,甚至連思維都來不及運轉,他的身影瞬間被那混沌的色彩吞沒,裂隙猛地收縮,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投入了一個萬花筒,身影在極致的拉伸和壓縮中變得模糊不定。
通道中靈能陣列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但能量過載后灼熱氣息依然充斥在這個空間之中,騎士們則發出了沉重得如同老式機箱散熱片一樣的喘息聲。
“……成功了?”一名騎士顫聲問道,他的紋章機手臂還在因過載而微微顫抖。
“應該是成功了吧。”擎旗官道。他與其說是在回答,但不如說是強化自己的信念,就和剛才那很有儀式感的吶喊類似。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條魔龍消失的地方,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這個將他們,將整個帝國都逼入絕境的強敵,就這么中計了?被他們成功引到了預定地點,被永世陣列放逐到了連時間都無法定義的次元亂流之中了嗎?
他們是帝國的救世主嗎?
勛章、爵位、封妻蔭子,還有名留青史,都正在等待他們嗎?
有趣的是,在場沒有一個人有過這種念頭,他們甚至都毫無取勝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只是戰戰兢兢地等待著,像是在等待一場煎熬的審判。
很幸運,他們只煎熬了不到十秒。
不幸的是,是壞消息。
“再次發現魔龍的生物源,他還在要塞里。脫困了。他脫困了!”要塞通報聲像是顫抖的魔音似的,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就,就連空間放逐也只能困住他半分鐘嗎?”
當然了,不幸中的幸運是,那個生物源頭出現在另外一個艙室中,距離他們直線距離足有三公里以上。
幸運中的不幸的是,他現在到了A區,離所有的星界騎士和靈能者都有相當距離。
“閣下,我們……”一位還提著光旗的騎士小心提問。聽聲音應該是很年輕的樣子。
擎旗官嘆了口氣,口氣依舊很沉重,但氣息卻微妙地松弛下來了:“他離開我們負責的防區了。”
“啊?這個?”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已經盡一切努力了。打到這個程度,已經對得起……”騎士頭領凝望著要塞地圖上那個再次綻開的紅色光點,握著拳做了一個祝平安的動作,低聲道:“已經對得起所有人了啊!”
“可是,這樣對得起我們榮譽感和過往的訓練嗎?”年輕騎士道。
“對得起啊!”杵著沖擊矛的騎士捂著腰一副站立得很勉強的樣子,正是剛才被余連一腳差點拍到墻上的倒霉蛋:“我們剛才難道不是竭盡全力了嗎?哪怕是上了樞密院,大人物們也不可能否認這一點。”
“是啊是啊!”
“可不就是嗎?他要是剛才較真,我們還有頭否?”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完全捕捉不到的身影,已經從暗淡的靈光陣列中走了過去,也無聲地從騎士們身邊掠過。
“你們辛苦了。你們確實夠對得起陛下了。”她道。
“是,是的,您理解就好。呃……剛才有人說話嗎?”
“沒有啊!嗨,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在嚇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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