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將婭彌妲·貝倫凱斯特整個人重新置于了一片靜謐之中。她饒有興致地觀賞著終端投射出的全息畫面。
看得出來,儀式發生地點應該是在某個簡陋的宇宙基地之中,墻壁天花板都呈現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屋內的設施顯得簡單而陳舊的,但卻打掃得相當整潔,井井有條。
貝爾蒙特家的公子哥,聯盟宇宙艦隊現役少將,管理局執行官的克雷爾·貝爾蒙特,還有那個養了好幾個經紀公司和一大群女團的公子哥,被某人稱之為“聯盟第一皮條客”的花從圣手,總是在進步性和墮落性中呈二象性的迷之勞動模范,此時正穿著一身略顯臃腫的太空服,站在人群第一排的正中央。
他現在簡直就是個天生的扛旗圣手。就憑那臉上閃爍著的神光,就仿佛可以堅定地矗立在炮灰中,哪怕是被彈片和沖擊波削掉了腦袋,也依舊會屹立不倒。
在他的身邊,則是穿著同款太空服的戰友們,在這座鋼鐵的廳堂中排著整齊的隊列,用堅定而昂揚的目光直視著前方。
人數不多,也就一百多人的樣子,但隊列齊整得仿佛是用尺子量過似的。他們來自宇宙各地的不同種族,但卻有著同樣飽滿而充實的精神狀態,以及堅定而決然的氣質,就像是一群用鋼鐵打造而成的豐碑。
他們正在一個高大的的黑膚魯米納人的帶領下,正對著那面旗幟宣誓。于是,婭妮的耳畔響徹著充滿了決心和力量的聲音。
“我認同組織理念,將組織的目標視為終身奮斗的目標。自此刻起,在宇宙之靈的指引下,在所有戰友們的見證下,我志愿加入星際組織。我們將……”
洪亮的宣誓聲和嘈雜紛亂的現場雜音混在了一起,有些失真,有些混亂,但那份其心如鐵的決意卻異常清晰。于是,那熾熱的決意幾乎點燃現場畫面的當場,背景那面旗幟仿佛在無聲燃燒。
大廳的一側站在好幾位儀式的見證者。其中一位赫然便是那個叫“亞修·斯特恩”的前游擊士。他本應該是協會重點培養的明日之星之一,但由于“長時間和極惡的恐怖分子‘克哈之子’一起行動,可以確定已經成為該組織重要成員”,現在終于是被除名了。
不僅僅如此,這個曾經的優秀青年游擊士,甚至還成了懸賞七位數的通緝犯。
現在,克雷爾·貝爾蒙特這個超凡管理局的現役一級督查官,就站在距離這個“極惡恐怖分子”不到30米的地方,想要暴起執法也就是眨眼間的事情。
可是,他依舊站在宣誓的人群中,在本應該是敵人的那個人面前,昂首矗立著。
虹薔薇公主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像是在欣賞一出超現實主義的荒誕喜劇似的。一直到宣誓的畫面播放完畢之后,克雷爾·貝爾蒙特的臉,便再次成為了熒幕的主體。
這是一張略帶著一些局促和討好笑容的臉,非常的社會,非常的營業用,也充滿了千錘百煉的表情管理學的集大成之感。
總而言之,和之前那個在宣誓的殉道者完全不是一款的。
“這是昨天發生的事。正好你的電話過來了,我就是順便和你分享一下了。”克雷爾道,語氣中依稀還是有幾分小驕傲的。
“所以,克雷爾,你這是在期待我的夸獎嗎?”虹薔薇公主回應了一個平靜無波的微笑:“很好,一個人想要找到自己愿意奉獻終生的事業并不容易。從這一點說,我的表哥,你比我們百分之九十的同齡人,乃至于長輩都要強得多了。你很了不起。”
克雷爾臉上的營業用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即多出了很明顯的感動:“嗚嗚,婭妮……你上次管我叫表哥都是十幾年前了。”
“沒辦法,誰叫我八歲的時候就看出了你的墮落性了呢?”婭妮道:“得不到我的尊重是你自己的問題。不過,我至少沒有用營業用的態度,說明我認為你是可以救藥的,這不是值得感動嗎?”
“這個,雖然是這么說有點令人不自在,但細細想來也確實是如此……”克雷爾下意識點頭,但隨即恨不給自己一耳光。
自己的老朋友說得沒錯,自己確實就像是一只已經被調教得很訓練有素的忠犬,而且自己甚至連表示不滿的心氣都沒有。
“可是,克雷爾,你是真心實意的嗎?還是又一次典型的分散投資?”婭妮忽然問道。
“……世人總說我們喜歡站隊,喜歡騎墻,喜歡讓自己站在進步和勝利的一方。”
“我們確實是。”虹薔薇公主很坦然。
克雷爾抽了抽嘴角,笑容略有些僵硬,同樣做出了坦誠的回答:“到底是站隊,還是誠懇地愿意為這個事業而付出一切,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我只是能確定,他們的理念非常純粹,他們也很有力量。”
婭妮直視著熒幕后的克雷爾,眼神雖然平靜,但仿佛是能看穿對方的內心似的:“你其實是想說,他們比理論的創始人,那個正在帝國內環里橫沖直撞的家伙還要純粹吧?”
克雷爾無話可說。他覺得自己要是實話實話,得罪的可就不只是自己惹不起的表妹,而是連正視都不敢的那個“老朋友”。
“這么說,巴巴魯先生和亞修小哥,是已經背叛那可憐的魚兒了?”婭妮娜寶石藍的雙眸中閃爍著惡意的戲謔。要不是考慮那家伙正在帝國腹地晃蕩任何通訊都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她說不定還真就要打個電話過去調戲幾句了:
“開始,獨立號上的人怎么說呢?切斯特·羅澤士就這么看著?”
“他并沒有背叛。”克雷爾無奈道。
“求求您了,婭妮,直覺告訴我,這是很深層次的理念認知了。您就饒了我吧。”
“好吧,那就換一個可用的言辭吧。他們……不,你們的力量又將在哪里呢?”婭妮的語氣依舊平淡:“你們帶到費摩的那艘泰坦,兩三萬個從地球逃出來的殘兵敗將,還是前游擊士從洛塔克星區的邊境帶出來的那幾十萬難民?”
令人意外的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終端那頭的克雷爾卻重復了一句:“他們很有力量。”
“哦,你是說新獨立號?切斯特·羅澤士是那家伙的老部下,一位有名將之姿的優秀軍官,麾下的也都是精銳。哪怕都是殘兵敗將,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強軍。新獨立號也畢竟是一艘帝國泰坦艦。在費摩的的一畝三分地,僅憑這艘戰艦,你們就是個小霸。”
當然,前提是不會引起帝國的注意力。
如果銀河帝國還能繼續維持在費摩星云的強大軍事存在,紅色星際的發展空間便始終是有限的。
這個新興的組織,或者說新興的政治團體,能否真的發展下去,終究還是要看大國的自我博弈的。
可是,克雷爾卻頗為鎮定地道:“不,我說的就是那些,嗯,難民!”
婭妮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閃爍著靈光的藍色眼眸仿佛能穿透屏幕,饒有興致地看著終端之后的克雷爾·貝爾蒙特。
“真是令人懷念啊!表哥,我仿佛看到是十歲時的那個你。”
這是婭妮今日第二次這么叫自己了,但克雷爾一時間都部位定對方是在夸自己還是罵自己了。
“很好,這場宣誓環節結束了。現在,你既然成了他們‘信賴’的同志,至少會是一個很高效的溝通者吧?”
克雷爾的神情也嚴肅起來。盡管知道這通訊是絕對加密的,他也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是的,我已經是委員會的后補委員了,雖然我明明是昨天才加入的組織。”
“無意冒犯,但聽起來可真夠草臺班子。”
“畢竟組織草創,需要組織方面的人手。就算是加上昨天宣誓的那批,我們紅色星際也只有一千多人。”
“很好,既然你們以最純粹最有力量的先驅隊伍而自居,人數少一點也正常的。”婭妮倒是說了一句公道話。
“而且,我這個委員也是大家選的。”克雷爾對自己的人緣一向是很有信心的。更別說,他當年也是在圖隆廠當過勞模的人了。
“那兩位也都認可?”
“這個嘛……巴巴魯先生確實有一定質疑,但亞修先生卻很認可的。”
“原來如此,一個有堅定純粹的理想卻又不缺想象力,一個卻很識大體,這難道不就是最好的搭檔了嗎?這個紅色星際組織,怕是比帝國境內所有的原色義軍加起來還有前途。說不定比先驅……”
“您就別從這個方向挑撥離間。大家目前還只是純粹的理想主義,不應該遭受這樣惡意的挑撥啊!”克雷爾難得打斷了對方,也難得表現出了很明顯的不滿。
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又囁喏著小聲道:“至,至少現在是不可以的。”
“理想主義是很累的,總是很難持續太久。可是,在理想主義存在的時候,便卻總是很有力量。”婭妮莞爾一笑:“那么,告訴你的新戰友們吧。克雷爾,那個計劃差不多是可以發動了。我會給你們創造機會的,一旦成功,你們就可以試著去建立自己的國家了吧?這才是斯特恩和巴巴魯先生的終極目標,是這樣吧?”
其實,我對這個終極目標也是抱有極大期待的,混個元勛的頭銜不也是很很拉風的嗎?克雷爾想,然后大聲道:“因為我們可以!”
“哦?”
“那個,他們其實值得。”
“那么,就去證明自己的價值和力量吧。一旦計劃成功,聯盟便將承認紅色星際組織在費摩星域建立的政權,并為其提供一切必要的外交支持和安全保障,確保你們的‘國家’可以在五年之內成為銀河文明議會的正式成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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